付桂說完，忙不迭地去廚房拿盤子，把魚放了進去。
雖說尤倩中午吃了點東西，可過去這麼老半天，現在肯定該餓了。
可她看著盤子裡的魚，卻沒有半點兒胃口。
尤倩嘆了口氣，放下了手裡的筷子。
「出什麼事了？」付桂一邊胃口很好地吃著魚，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
一句話勾起了尤倩的傷心事，她想起江望成和成程從窗戶里跳下去的模樣，一股無名業火從胸口裡燒了起來。
她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拳頭。
對面的付桂正一半關切、一半好奇地看著她。
尤倩看著付桂，湧上來的火氣又活活澆滅了。
畢竟，付桂是救過她兩次的人，就算她故意害死了江望成和成程，也輪不到她發脾氣。
更何況，看她的表情，尤倩不覺得兩人是她害死的。
畢竟，江望成本人都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付桂又怎麼可能知道。
「江望成和成程死了，」尤倩臉色很差地說道，「是咱們兩個害死的。」
尤倩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付桂聽了她的話，也跟著沒胃口了。
然而，她沉默了沒一會兒，又拿起了筷子，默不作聲地吃起了魚。
尤倩陰惻惻地看了她一眼：「你還有胃口吃飯？」
「為什麼沒有，」付桂的嘴裡塞得滿滿登登的，「難過和內疚可不能填飽肚子，我明天還要繼續出去工作，不能餓著肚子睡覺。
況且，我只是為了活下來完成任務罷了。他們兩個確實是被我們害死的，可是，換了是誰，這種事情，怕是也沒辦法。」
尤倩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些，她覺得付桂說得有道理，可她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
那感覺像是塞了塊石頭，沉甸甸的，還硌得難受。
付桂看了尤倩一眼，一針見血地說道：「你的想法我大概能猜到，可是，你糾結的事情根本毫無意義。
因為，咱們現在所在的世界，是個毫無道理的世界。在現實世界裡，誰會因為完不成這麼個奇奇怪怪的任務，就會死？」
付桂頓了一頓，把嘴裡的魚肉咽了下去，說道：「在現實世界裡，我們有選擇的權利，不想做的任務可以不做。
你也不會因為做一件似是而非的事情，就害了別人的性命。尤倩，你把這個世界想像成末世，每個人行動的目的都只是為了自己活著。
你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談道德和法律，是不是有些太可笑了？」
尤倩聽到這話，感覺心裡舒服了一點，但還不到豁然開朗的地步。
她理智上明白付桂的話是對的，可是，在經歷了兩個人的生死，她沒辦法這麼快就接受。
況且，付桂的任務，只不過間接推動了二人的死亡。
而她自己，才是導致那兩個人直接死亡的根本原因。
付桂似乎看出了尤倩的所思所想，她拍了拍尤倩的肩膀，說道：「沒關係，不光是你，我、美成的奶奶，郊區的每一個人，我們都是這麼過來的。
我理解你一時之間沒法接受，接下來幾天，你好好靜靜。要是有想要說話的人，隨時可以找我。」
「我知道了，」尤倩點了點頭，「謝謝你，付桂。」
***
那天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尤倩幾乎每天都躺在床上。
她回到了當初頹廢的那幾天，只是不同的是，付桂這裡沒有遊戲可以玩，也沒有電影可以看。
不過，尤倩也並沒有無聊。
或許前些日子實在過於疲憊，又或許她受了太大的刺激，她的覺仿佛睡不夠似的，只要一沾枕頭，就能睡著。
偶爾醒過來，就是去廚房裡找吃的。
付桂知道尤倩受了很大的刺激，剛開始幾天也聽之任之，還細心地給尤倩準備吃的。
然而，尤倩這一躺，就再也沒起來過。
一個星期以後，付桂從外面回來，頂著兩個黑眼圈，氣勢沖沖地對床上一條叫做「尤倩」的鹹魚說道：「我說，你也差不多該起來了吧？」
然而，尤倩聽了這話，閉著眼睛翻了個身，拿屁股對著付桂，又把被子蓋到了自己的頭上。
付桂頓時被尤倩的態度惹毛了，一把掀了尤倩的被子：「我說姐妹，咱倆上輩子都是苦命社畜，社畜何苦難為社畜，這世界上可沒有人會白白伺候你！」
「我知道，」尤倩蜷縮起身子，眼睛依舊是沒睜開，「你不該救我的。」
付桂的話頓時被這一句噎了回去，她嘴角抽了一抽，感覺自己簡直要被尤倩氣笑了。
付桂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行，就當是我多管閒事了。你要找死我不攔著你，你也可以住在這裡。
但是，這裡的所有的食物都是我辛辛苦苦掙來的。如果你不打算打起精神來和我一起工作，就別再吃我的東西！」
「知道了。」尤倩說完，閉著眼睛拉過被子，蓋到了自己的頭上。
尤倩說這話不是在跟付桂較勁兒，她是真的活夠了。
那天做了那個夢之後，尤倩冥冥之中總有種預感。
她糟心的命運不會隨著任務的結束而結束，繼續活著，就代表著還要再次經歷類似的事情。
反正她是死過一次的人，如今看來，在這個世界上活著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那天之後，尤倩就真的沒再吃過付桂的東西。
她打算餓死自己，然而，她低估了人體求生的本能。
尤倩絕食三天之後，像是孤魂野鬼一樣從床上爬起來，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屋外。
她神情呆滯地看著屋外的一切，在目光落到屋外野草上的剎那，身體突然像是開了什麼機關一樣，拔起地上的草就往嘴裡塞。
「別吃！」這時候，旁邊一個溫柔慈祥的聲音喝住了她。
尤倩動作一滯，順著聲音望過去的時候，看到一個胖胖的、慈祥的老太太站在不遠處。
「那草是有毒的，不能吃。」老太太溫和地沖尤倩說道。
來人正是美成的奶奶，尤倩之前曾見過她一次，和付桂管她叫閆奶奶。
「尤倩，好久不見了，」閆奶奶點了點頭，「最近聽付桂說，你完成任務來到這裡了，我是特地來看你的。」
說完，她從懷裡掏出一個蘋果，遞給尤倩：「這個蘋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