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尤倩是吧？」這時候，成程說道。
尤倩從思緒中出來，木然地點了點頭。
「望成他……」成程搖了搖頭，說道，「不，我哥他很喜歡你。你是不是想問我，我為什麼不告訴你們，我和江望成的真實關係？」
成程悽慘一笑：「我也想告訴你們，可是我不能。」
成程告訴由倩，她的本名叫做程鮮，和「江望成」這個身份的持有者程仁，上輩子是一對貨真價實的兄妹。
二人是在一場地震中被砸死的。
地震來臨的時候，兩人來不及跑出去。情急之下，程仁為了保護程鮮，撲到了她的身上。
然而，最後兩個人卻都沒能活下來。
「死的那一年我們都還小，他十四歲，我才八歲，很多事情都還不太記得。所以，重生到這個世界之後，我一直以為，前世的事情是我做的一場夢。
可我母親只生了女兒，我也只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我拿到客戶端的時候，還以為父親有私生子流落在外。」
然而，變故發生在一次酒會上。
為了家裡的生意，成程代替姐姐參加了一次上流酒會，在這場酒會上遇到了江望成。
因為自己任務的關係，成程早就對這位財閥大少爺有所關注，但由於她的任務過於殘忍，加上任務時限長，因此成程並不想完成任務，一直刻意避免和他接觸。
然而，即便她保持低調，還是受到了江望成的注意。
「老實說，見到江望成的第一面，我就覺得他很熟悉，總覺得我們在哪裡見過。」成程說著，嘴角突然浮現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我跟我大姐聊這件事的時候，我大姐說，一定是因為上輩子修來的緣分，所以這輩子才會見面。」
說到這裡，成程冷笑了兩聲，擦了擦臉上的淚：「江望成也對我一見如故，我們見了區區不過三次面，他就坦白說他喜歡我，讓我接受他。
一開始，我並不願意，一來我不想害死我那位素未謀面的哥哥，二來，江望成和品瓊的婚約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我不想從中作梗。可我沒想到的是，品瓊居然也來勸我接受江望成。」
「付、品瓊？」尤倩瞪大了眼睛。
成程點了點頭：「她說，她不喜歡江望成，她喜歡的另有其人。她和江望成的婚約不過是雙方的長輩擅自定下來的，她求我幫幫她，答應江望成的求婚。」
品瓊——也就是付桂，為了不嫁給江望成，可謂使盡了渾身解數。
她相當了解江望成的喜好，知道他討厭控制欲強的人，更討厭別人自以為是地「為他好」。
付桂瘋狂地倒貼江望成，甚至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每一次都精準地踩在江望成的雷點上。
成程看出來兩個人確實互相無意，自己對江望成又確實抱有好感。
她心裡還抱著一絲天真的想法，以為自己就算解鎖了任務的成功條件，也不一定會完成任務。
反之，解鎖成功條件之後，她還能得到更多信息，方便保護她的哥哥。
「然後，我就答應了他的求婚，」成程說道，「那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解鎖成功條件之後，成程非但解鎖了成功條件，還找回了前世的記憶。
她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的未婚夫江望成就是自己的親哥哥，而她的任務，是殺死江望成。
可她無助地發現，自己被系統施加了嚴格的禁令。
她沒辦法以任何一種形式，透露或者暗示自己和江望成的身份。
絕望的成程去找付桂商量方法，卻意外地發現，付桂的任務，就是讓她答應江望成的求婚。
「那時候，我才終於明白，這個世界到底對於我們抱有怎樣的惡意。就算我們不去主動完成任務，也會有人出來，替我們完成任務。」
尤倩目瞪口呆地聽著成程的敘述，大腦被太多信息和情緒充斥著。
塞得太滿，以至於不知道該如何運轉。
「可是，」過了好長時間，尤倩才終於恢復了一絲思緒，「既然你早就知道你和江望成的關係，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我聽到了你和我哥的對話，」成程扭頭看著尤倩，沖她溫和地一笑，「那天你和我哥在天台上，我聽到你說，讓我哥不要在意你的性命，以我為主。
那時候，我就明白過來。你沒有把我當成工具，你是真的把我當成了朋友。所以，我就在想，如果你我的位置互換，你會怎麼做。」
成程盯著尤倩看了一會兒，笑容變得有些悲傷：「我想，你的選擇，和我是一樣的。反正我哥並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這份罪過，讓自己一個人承受就好了。」
說到這裡，成程臉上又流下了一行淚：「可是，如果我知道你的任務完成之後，我哥會死，或許……」
或許，她就不會再選擇救尤倩。
尤倩聽了這話，並不覺得意外。成程說話的聲音雖小，卻在尤倩的心裡振聾發聵。
他們三個，每一個人的選擇，都關乎著良知，關乎著人性，還關乎著利益。
尤倩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像是被看不見的絲線牢牢困住，用力往四面八方撕扯。
她感覺自己要炸裂開來，可求生的慾念卻拼命把自己聚合成一個整體。
尤倩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活著。
或許應該說，自己早就死了，為什麼還要復活？
成程說完，抬起頭來，茫然地看著落地窗前的窟窿。
可片刻之後，眼神里又帶上了大徹大悟的意味。
尤倩看著她的表情，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不怪之前那個品瓊，我們都是死過一次人。她想活下去，這很正常。而且，雖然她利用了我，但到底也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成程閉上眼睛，此刻眼淚似乎已經流幹了，再也沒有一滴落下來。
「只是，或許我們這些已經死了的人，就不該再活這一次。生命能重來，我很珍惜，但這樣骯髒地活著，我寧願死在那次地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