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南陵舊事

  荊如意在意的是南陵商人那個叫做阿武的護衛,也就是送出小綠的人。

  阿武年近四十話不多,皮膚異於常人的黑,能引起荊家兄妹的關注,是因為他經常跟一些奇奇怪怪的蟲子在一起,而他身邊養的最多的則是蛇。

  小綠就是其中的一條,被他隨手拿出來當禮物送了人。

  「阿武?」滄源冷笑道:「是阿巫吧,原來是個故弄玄虛的黑巫!南陵廢帝蕭朗跑了以後,黑巫一脈竟墮落到要給人做護衛的地步,沒出息。」

  滄源的譏諷聽的荊如意心中一顫,蕭朗的名字是南陵禁忌,即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東齊,他的名字也令人戰慄。

  只因,他除了上任皇帝的身份,還是南陵國內近百年來最出色的一位大巫。

  南陵巫師遍地,但大巫是鳳毛麟角的頂尖存在,蕭朗是南陵皇帝與巫祝的獨子,自出生就凌駕於諸位皇子之上。

  先帝駕崩後,蕭朗順理成章的成為新帝,若按部就班的生活,他生前會被奉若神明,死後也必將受萬民敬仰。

  但他對被南陵視為禁術的黑巫,痴迷到了入魔的地步。

  南陵巫蠱之術被分為黑巫和白巫兩道,白巫治病救人,黑巫則更重於殺戮和攻擊。

  他們煉製蠱蟲的法子刁鑽殘忍,練就的蠱蟲嗜血兇猛,在百年前,黑巫術法就被皇帝和巫祝聯手下令列為禁術。

  極度渴望新知的蕭朗卻對黑巫著了魔,人漸漸變得陰戾而殘暴,甚至頻頻用活人練蠱,導致南陵動亂頻發,甚至連黑巫內部都因他的殘暴而出現了分裂。

  最終,皇族與眾巫師連同黑巫的內應三方聯手絞殺了蕭朗。

  在南陵史書上,稱那一次戰爭為光明之戰。

  荊如意怎麼都想不到,小綠會和黑巫扯上關係。

  黑巫兩個字讓滄源對小綠更加志在必得:「你這條蛇是邪祟,本千戶必須收回!」

  「我的小綠,不是邪祟,它是你們的救命恩人!」荊如意直視著滄源的眼睛,不疾不徐緩緩說道。

  滄源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怔忪了片刻後滿心都是惱怒。

  「大膽!」

  劉威眼見著自己主子吃癟,嗷嗷叫著就朝荊如意沖了過去:「憑你一個小縣令還想要命令我們千戶大人,你配麼?」

  劉威雖然是個百戶,但趾高氣昂的訓斥地方官的舉動卻相當出格,然而滄源卻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江小五實在忍不了,無奈被荊如意抓的緊他不敢大力掙脫,只能怒瞪著劉威和滄源之流,暗暗生悶氣。

  滿場唯有身處焦點中心的荊如意最為淡然,她盯著劉威戳到自己腦門的手指,側首瞧向滄源笑了笑:

  「滄千戶的身份再貴重也大不過東齊的律法吧。」

  滄源皺了皺眉:「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們鎮撫司是直屬京城的辦事機構,要來我們興縣抓人,首先得向我遞交官方簽署的異地辦差公文,在我批示蓋章之後,才可以在當地官差協助下,對犯人實施抓捕。」

  荊如意平靜的看著滄源:「不知滄千戶何時向興縣縣衙遞交了公文?」

  眼見著滄源的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荊如意更加的淡然和平靜。

  這套說辭當初將雲重霄都堵得啞口無言,何況是這個不及雲重霄萬分之一的滄源?

  然而,荊如意到底還是低估了滄源和他手下的臉皮。

  劉威的小眼睛轉了轉搶先開了口:「我們倒是有心同你的縣衙進行交接,但你這個縣令在哪裡?」

  「身為地方官,你擅離職守延誤辦差,若不是我們大人臨危不亂部署得當抓住了這些賊匪,還不知要給咱們東齊惹來多少禍端!」

  「兄弟們。」

  他振臂高呼:「把那不知好歹的縣令綁了!」

  荊如意挑了挑眉,她的身份再不濟,也不是錦衣衛的普通番子毫無理由說綁就能隨便綁的。

  「大人,怎麼辦?」

  江小五急的直跺腳:「咱們跟他們拼了吧,您說那個高人,怕是不會來了。」

  荊如意拋給他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依舊平靜的看著滄源。

  見滄源對手下的番子一哄而上要來綁她的舉動無動於衷時,荊如意眼底閃過了一抹輕蔑。

  「滄千戶是不是忘記了,大半個月前皇上曾經下過一道聖旨,命令雲千戶帶領第七衛所全力偵辦山妖案,任何衙門都要給第七衛所提供幫助和便利,而我……」

  她輕輕點了點自己的鼻子:「正巧就是第七衛所的借調辦事人員。」

  眼看著滄源的面色漸漸發青,荊如意的聲音愈發的平和:

  「若說朝廷對於異地辦案的律法規定不夠分量讓滄千戶入眼,那麼,不知皇上的聖旨夠不夠分量?」

  滄源的臉黑了。

  「滄千戶說我不願將小綠交給你是抗命,那麼敢問你和你的手下,公然搶奪山妖案重要人犯,阻撓第七衛所和興縣聯合辦案又算不算在抗命?」

  滄源的臉紅了。

  荊如意瞧的嘆為觀止,她以前竟從來不知道,人的臉還會變色。

  滄源遭到一個縣令的連番搶白,氣的幾乎要吐血,偏對方口口聲聲拿聖旨壓人,讓他不能發作。

  他目光飛快向四下一掃,瞧見了灰頭土臉想要往人堆里鑽的劉威,這口氣一下子找到了發泄口。

  「劉威!」

  滄源一聲大喝:「本千戶分明命你協助第七衛所辦案,誰讓你自作主張的要跟荊縣令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