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吸了口氣:「哪知第二天他醒來以後對前一夜發生的事情全無印象,但晚上他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整個客棧的人都瞧見了,他也有些動搖便認定那家客棧不乾淨,要求換客棧。」
「這個客棧是他帶領我們搬過來的,到了這裡之後的當天晚上他又犯了病,渾身發燙胡言亂語,也不大愛出門。」
「我們請了郎中來看,都說他是感染了風寒再加上水土不服才會如此,吃了藥也不怎麼見效,還是斷斷續續的發熱。」
「是啊。」
胖侄子接口說道:「從那時候開始昆吉師父的性子也變得有些奇怪,他不大願意再跟我們說話,也不喜歡出門,除了一日三餐出來用飯之外整日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從前他可是最豁達開朗的大工匠。」
「出事那天下午我們有個很重要的見面,臨行前我去看了昆吉師父。」老者說道:
「他那時的狀態非常好,還連畫了好幾副圖紙,我見他忙碌便領著侄子單獨去赴約,等回來的時候敲了許久的房門也無人應答便也沒有多在意,誰知第二日就發現昆吉竟然死了。」
荊如意垂眸略沉吟了片刻說道:「你們原先住在哪個客棧?」
「滄瀾雅閣。」
「這個我知道。」江小五說道:「那可是上京城最有名的高檔客棧之一,是個尋常人住不起的地方,你們挺有錢啊!」
老者有些赧然:「小人的東家很擅長做生意,在北淵也算是個名人,他對手下人極好,滄瀾雅閣是他托朋友早就定好了的。」
「他託付的朋友是誰?」
「你們是泰恆商行的人?」
荊如意與崔青扇異口同聲的問題讓在場三個北淵人愣了愣,最終還是老者先反應了過來。
「東家的朋友是誰小人不知道,但小人的確來自恆泰商行。」
「這就對了。」崔青扇瞧向荊如意:「他們東家託付的那個朋友,是我。」
在眾人震驚的目光里,崔青扇繼續說道:
「滄瀾雅閣是清河崔氏的產業,一個月前我收到了泰恆商行東主泰扎合的書信,托我在滄瀾雅閣給他預留兩間帶有會客廳的上房,我也是現在才意識到原來你們就是泰扎合派來東齊的人。」
老者三人立刻以手抵胸,向崔青扇表示出敬意。
江小五唏噓道:「崔千戶居然連北淵的大商人都認識,了不起啊!」
崔青扇笑的有些靦腆:「朋友多一些,總是有好處的。」
有什麼好處他沒有說,但懂得人都懂。
天下諸國表面和諧,明里暗裡實際上誰都不服誰,時不時的就會搞些大小動作試探對方,試圖在別人鬆懈的時候撈些好處。
但,卻還要維持表面的和平,通商便是代價最小的派遣細作的方式。
清河崔氏作為英宗最看重的心腹,既然擁有雄厚的財力,自然便要肩負起與諸國通商的重要職責。
「既然你了解滄瀾雅閣就再好不過了。」荊如意緩緩說道:「在他們入住前後,滄源雅閣有沒有發生過不同尋常的事情。」
「我立刻讓人去調取滄瀾雅閣那幾日前後的入住記錄。」
崔青扇出去吩咐研墨去找人辦事,荊如意指了指老者:「還是你來說說吧。」
「要說特別的事……。」老者略沉吟了片刻說道:
「我們在來上京的第一日到菩提寺上香的時候昆吉曾經昏倒過,在廟裡師父的救治之下醒了過來,不知道這算不算異常?」
菩提寺?!
荊如意皺了皺眉,三十三重天壁畫滲血的事情留給她的印象過於深刻,聽到菩提寺名字的時候她多少有些敏感。
「那位師父是如何救治的昆吉?」
「給他把了脈之後那位師父說昆吉是水土不服,給他用了些藥又讓他在禪房裡休息了片刻之後,昆吉的情況就好多了。」
「如果現在讓你去菩提寺,那位接觸過昆吉的師父你還能認得出麼?」
老者想了想斬釘截鐵的說:「能。」
「行。」荊如意側眸瞧向江小五:「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到菩提寺去一趟。」
說完要去菩提寺之後荊如意處於短暫的沉默當中,她沒有開口,老者那邊三人更不敢開口,忽然到來的寂靜讓人心中頗有些不安。
「大人!」小胖子忽而在令人寂靜的壓抑中開口,荊如意抬眸望向他時,小胖子卻又閉上了嘴巴。
荊如意敏銳的覺出他有話說,才要詢問就見崔青扇匆匆走了進來,臉上略帶著幾分焦急。
「你們三個先回去吧。」
荊如意沖老者等人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不要亂跑,也不許離開上京,隨時聽候衙門的傳召,明天上午我會讓人來通知你們到菩提寺認人。」
三個人唯唯諾諾的走了,荊如意向江小五使了個眼色:「悄悄跟上那個胖子,看看他有什麼異常。」
江小五答應一聲才要走,卻見雲重霄傲嬌的擋住了他的去路。
「論監視,你比得過我麼?」
望著男人決然而去的背影,江小五緩了好久才委屈巴巴的向眾人控訴:「我不是廢物麼?跟一個廢物搶活,他怎麼好意思?」
現場一片寂靜的忙碌,每個人都低著頭,誰也不想理會那個把自己是廢物說的理直氣壯的人。
江小五等了半晌也沒有等來任何人的安慰,扭頭看到荊如意和崔青扇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一下子拋卻了心中的不滿,飛快湊到兩人身邊,終於聽清了兩人的談話內容。
崔青扇:「朗悅客棧一貫生意蕭條,昆吉等人是近三個月以來,客棧接待的第一批客人,而朗悅客棧蕭條的原因是此地鬧鬼。」
「鬧鬼?」
這話把假裝忙碌的孟言之也給吸引了過來,她兩隻眼睛都亮晶晶的:「展開來說說。」
崔青扇見所有人都圍攏了來,知道內督司里並沒有人懼怕鬧鬼的傳聞之後,便也不再刻意壓低聲音了。
「一年前的春闈過後,一個進京趕考的年老書生因屢試不中而崩潰,在放榜當天夜裡在自己房間裡上吊自盡,而他自盡的那個房間,就是朗悅客棧的天字第一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