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稍稍鬆了口氣,雖然出口的聲音依舊艱澀難聽的如同鋸木頭,好在是徹底活了過來。
「大人方才仿佛是夢魘著了,一直在不斷的掙扎,滿身都是冷汗還……死命掐自己脖子,小人怎麼掰都掰不開您的手指?」
心腹衙役忽而驚呼出聲:「大人怎麼把自己脖子掐的這樣重?您到底是怎麼了?」
「你說我自己掐住了我的脖子?」蘇和皺了皺眉:「有鏡子麼拿來我看看。」
心腹衙役立刻將房中的銅鏡遞了過去,簡陋客棧中的銅鏡質量並不好,雖然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蘇和還是瞧見了自己脖頸上觸目驚心的手指掐痕。
他用只輕輕按了一下就疼的嘶了一聲,冷汗一下子就濕透了衣裳:「我剛才一直在屋裡?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大人不是在屋裡睡覺麼?」心腹衙役愕然道:「除了您恨不能將自己掐死以外,小人什麼都沒看到,大人想問什麼?」
蘇和的臉色漸漸發白,猛然惡狠狠瞧向了心腹衙役:「今天晚上看到的一切不許對任何人說起,若讓我知道你泄漏了半個字,別怪我不客氣!」
衙役被他狠厲的模樣嚇著了,呆愣中除了點頭有些不知所措。
蘇和的內心則再難以平靜,他原本篤定今夜的一切是荊如意故弄玄虛整出來的名堂,想讓他在極度驚嚇時說出當年幾座貞節牌坊的秘密,但……
方才發生的一切忽然讓他不那麼確定了。
心腹衙役親眼瞧見他自己幾乎要掐死自己,而他分明看到是那個中毒身亡的女鬼下的手,中毒身亡的女鬼……
他忽而想到一個人,白家新婦洪氏不正是發現被人玷污後,不堪受辱服毒自盡的麼?
她死在自己新婚第二日,身上可不就穿著大婚時的霞帔?
昨夜的女鬼莫不是……
「走!」
他猛然從床上彈起:「立刻走,這客棧不能住了,立刻出發回鳳來縣去!」
蘇和不敢再逗留,也不管脖子上的傷痕,頂著慘白烏青的面色離開了客棧,一路快馬加鞭回到了鳳來縣後就一頭扎進了縣衙。
縣衙里都是男子,且是明鏡高懸的光明之地,這種地方即便再有邪祟也不敢進來。
蘇和讓縣衙一半的衙役都守在自己床榻邊,這才安安穩穩的回房睡了個覺。
這一覺直接就睡到了天黑,又是一天的夜半,縣衙上空忽而響起一聲悽厲的嚎哭,穿著大紅喜袍的女子身影一下子出現在了蘇和臥房的院子裡。
睡夢中的蘇和被驚醒,女子口中不斷叫嚷著還我命來,細聽分明還是鳳來縣的口音。
蘇和嚇得瑟瑟發抖,命令衙役們點亮火把守著他的院子,誰的火把也不許熄滅。
鬼怪懼火,這一夜女人沒有像那夜般進他夢中索命,只在院裡嚎哭了一夜,在天色破曉時戛然而止。
蘇和這才鬆了口氣飛快逃回了自己加鍾,哪知第二夜鬼哭聲又起,一連數日只要是他所在之處,無論在哪裡無論人多人少,總能在夜半時聽到鬼哭。
時間一長縣衙鬧鬼的事情在縣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人人都在傳說是個年輕女子的鬼魂。
趁著天光大亮時蘇和拿著香燭來到了牌坊街,將手裡的香燭點燃不住叩首禱告,沒人聽得清他在說些什麼。
接下來他又到鳳來縣附近的寺廟和道觀求取了許多靈符法寶擺在院子裡,這才忐忑的回到縣衙。
當夜,實在撐不住了的蘇和將法器擺了滿床,又命衙役們點燃火把在院子裡守著之後,才在忐忑中睡了過去。
這幾日他熬的實在辛苦,腦袋沾著枕頭就沉入了夢鄉。
半夢半醒的時候被鎖骨處鑽心的疼痛驚醒,睜開眼睛瞧見一個長著牛頭一個長著馬頭的男人站在他的床邊,馬頭男人正用手裡的鐵鉤刺穿了他的琵琶骨,將他從床上扯了起來。
蘇和一下子就被嚇醒了,被鐵鎖帶著噗通一聲跌在了窗下,牛頭男人沖他呵呵怪笑:「鳳來縣主簿蘇和,你的事犯了,閻君殿下命我們拿你去問話,走吧。」
牛頭男人說了句走吧,手指在蘇和肩頭上一拍他就不由自主的起了身,而剛才還因琵琶骨洞穿錐心刺骨的疼痛竟奇蹟般的消失了。
他的身子輕飄飄的被馬頭男人拉著走,門外明火執仗的衙役們依舊精神矍鑠的守在他的房門跟前。
蘇和放聲大喊救命,然而那些衙役仿若根本聽不到,也看不到這三個人堂而皇之從眼前經過一般,各個都維持著自己原先的動作,沒有半點變化。
牛頭男人笑道:「你現在是我們陰司的犯人,陽間的官差是看不到你的,省點力氣等會有你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