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鶴髮童顏,雖然衣裳破舊卻難掩他周身仙風道骨,一雙眼眸比之夜晚的星辰還要明亮,正笑吟吟打量著荊如意和荊思思兩人。
瞧見他現身,荊思思的唇角第一次勾了勾,冰冷木然的面孔上終於出現了些與往常不一樣的情緒。
然而,那個尚未成型的笑容才剛剛出現就消失了,之後她便朝著老道行了個禮:「師父。」
師父兩個字讓眾人吸了口冷氣,原來眼前這個老者就是傳說中荊思思那個無所不能的神秘師傅海老道!
「乖徒兒的阿兄。」
海老道直勾勾盯著荊如意,笑的有些意味深長:「瞧見我,怎麼好像你有點不高興?」
荊如意的身軀有一瞬的僵硬,卻沒有讓旁人看出來,她朝眼前的道人微勾了勾唇角:「哪能呢?您是我們荊家的恩人。」
海老道可是個人精,憑他剛才那句身份變了可不是隨便說說,荊如意就有理由相信他知道自己男扮女裝的秘密。
何況他還讓荊思思送來了海島藏寶案的手札,要說這老道不知道他們家裡的事情,打死她都不能信。
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含含混混的點破她女扮男裝的秘密,荊如意有些吃不准海老道是個什麼意思。
在不知道對方意圖的時候,少說多看才是正途。
荊思思瞧見師父則是真心實意的歡喜,連帶著話也比平常的多了。
「師父,你來幹什麼?」
海老道面對荊思思時眼睛裡面都是慈愛,他朝小丫頭微笑著說道:「敘舊的話咱們不急說,先把眼前的問題解決完才是要緊。」
邊說著話他邊指了指地面,笑嘻嘻朝荊如意眨了眨眼。
「徒弟她阿兄,你可不要怪老道我狠心不救這些個百姓,他們兩個時辰前就中了毒,如今被往生水這麼一催,神仙也難救。」
他的話將眾人的目光引向了地面。
這才發現除了以荊如意為首的安撫司成員外,被抓來的所有百姓竟然全都停止了呼吸,無一生還。
「完了完了完了。」
江小五嚇得連連拍大腿:「這怎麼就全都死了?咱們可怎麼向他們家人解釋去,大人……」
他壓低了聲音說道:「咱就說,這個官就非得當不可麼?要不行,咱們的俸祿也別要了,趁著半夜三更沒有人,咱跑吧。」
他的話說了半天,卻始終沒有人回復。
抬頭看去,這才發現所有人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其中尤以海老道的表情最豐富。
「這小傢伙有點意思,遇上事就跑絕對不戀戰,是個人物啊!」他說。
饒是江小五的臉皮再厚,也頂不住海老道的誇獎。
他呵呵了兩聲:「我的意思是大家一塊跑,有難咱們一起逃麼,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
「小五子。」
荊如意淡然說道:「不要再說了,我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
她的目光掃過遍地的死屍,深深吸了口氣。
「背上了十幾條的人命,放眼天下你以為哪裡還能是咱們的容身之地?」
江小五雖然魯莽年少,但常年混跡市井也算是閱歷豐富,稍微想一想他就想明白了此刻的處境。
被帶回衙門的百姓有十多個,他們背後都有龐大的家族,這些人的死亡他們的家族必不會善罷甘休,思南縣必然會面臨一場動盪,很有可能會引起東齊邊境的戰火。
跟蚩族領地的安穩和剛剛開始執行的改土歸流比起來,一個安撫司同知實在不夠看,江小五相信朝廷誅殺他們的時候一點都不會手軟。
「實在不行……」
他咬了咬牙:「跟他們拼了,橫的怕不要命的,老子豁出命不要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不虧就行!」
江小五說的義憤填膺,荊如意只淺抿著唇瓣任由他說。
崔青扇意識到了什麼,開口問道:「大人看上去似乎並不著急,你是不是已經有了應對的方法?」
「方法麼……」
荊如意的唇角微勾了勾:「到是有個不成熟的。」
「只要我們能漂漂亮亮解決思南縣的問題,全蚩族領地百姓都感念咱們的恩典,自然也就可以抵消眼下這幾條人命了。」
「海師父,我說的對麼?」
突然被荊如意點到名字,海老道愣了半刻。
繼而,便朝著她笑道:「你這娃娃真有意思,老道一個方外之人,哪懂你們官場上的事情?」
荊如意微笑著搖了搖頭:「別人或許不會懂,海師父您一定會懂,今天晚上的事情不都在您的計劃之中麼?」
這話說的所有人都吸了口冷氣,人人皆困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