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落日天涯不見鄉
大江滾滾，奔流不息。
過了正午，天空自更變了形姿態貌，由正午之頃欣欣然暖融融的盛華日光，轉變成暮氣氤氳的午後日光。
既而漸漸洇開了暮色，曉日的灼光璨彩已然漸消漸融，羽化了，凌滅淨盡。而隨即而來的又是一派衰颯蒼涼的夕暮氣韻。
日暮江波，浮光躍金，江水作響。
但卻被從岸邊傳來的一陣低沉渾厚的鼾聲蓋了過去。
岸邊芳草萋萋，深林墨綠帶灰，通紅的夕陽，恍如從森林的樹梢掠過。森林在晚霞的映襯下，浮現出一片黢黑。
偶有無力的陽光艱難的透過樹冠，在地上投下點點光斑。
一片亂石灘上，呂虎臥睡在此，鼾聲如同打雷一般，震動山林，睡得極為香甜，而旁邊虎刃入鞘插在地上，再無左，則堆了大量的魚骨。
呂虎在接二連番的大戰之中，心神消耗極大，在終於安全，飽餐一頓之後，巨大的困意就從後腦勺席捲上來，他再也抵抗不住，就乾脆臥在江邊睡覺。
這一睡，就從早晨睡到了現在。
陽光逐漸衰垂，江面也慢慢起了風，俄頃就是江風大作，刮的深林的樹冠嘩嘩作響，落葉飛揚。
不少落葉被大風卷著就往呂虎身上刮，但就在剛剛觸碰到呂虎肌膚的時候，他一聲巨大的鼾聲引得身軀一震，落葉頓時就化為齏粉，散去了。
而呂虎依舊在睡夢之中，對此一無所知。
一直到大風起了呼嘯之音，呂虎的睫毛這才微微一顫，隨即幽幽的睜開雙眼。
大睡方醒，這雙眼睛尚有一絲惘然之色，他雖然睡得時間不是很長，但卻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在夢中他大學畢業，找到工作，娶妻生子，贍養雙親，家庭圓滿，幸福融融。
猝然夢境破碎，醒了過來，導致他一時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愣神了半晌，這才清醒過來，雙手一撐身子，從地上坐了起來，一抬眼，就看到前面的大江東去，夕陽晚照。
他呆呆的看著面前的景色。
時間和江水一樣不斷地流逝，就見空中的晚霞餘暉，變幻著色調，嫣紅、水紅、玫瑰紅，轉瞬便消失在大江盡頭；被鉛灰色的暮靄壟斷了，天空蒼茫沉靜。
殘昏，落霧了，沉沉的，沉沉的霧。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鄉。」
白日睡覺最大的壞處就是一覺醒來，就要面對這衰殘黃昏帶給人的無限愁緒。
呂虎也不例外，尤其他還做了一個如真如幻的大夢，更是把他的對前世父母的思念和思鄉的情感勾了出來。
這一下就讓他的心情極為低落。
一種情感壓制的久了，等再出來的時候，那就是洶湧澎湃。
不自覺間，他的眼中就有了水波蕩漾，這一幕若是讓熟悉呂虎之人，見到，定然比見了鬼還要驚愕。
但只要是人，無論其在平日中表現的如何剛強兇狠，但總還是會有柔軟脆弱的時候。
呂虎發現自己雙眼生出淚水，雙手一抓地面，鵝卵石被他抓在手中，用力之下，砰的一聲，就被他捏的粉碎。
他也藉此，強行把淚水憋了回去。
「情緒被鬼丹衝擊的泛濫失控，情緒化了起來！」他喃喃道。
心如平原縱馬，易放難收。
心猿不定，不但是暴虐弒殺的情緒，其他情緒也會跟著肆虐。
「心性方面還是不夠強大！」
呂虎的臉色恢復了冷漠，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
就覺得渾身雖然酥軟酸綿，但人已經輕快了許多，體力方面也恢復到了八成左右。
他左右掃視了一圈，「此地還是離著安陽府城不夠遠，現在不管是森羅會還是青州官方，都不會放過自己，還是朝著雲州方向，朝深山中走安全一些。」
說罷，呂虎腳步猛地跺地，插在身邊的虎刃就直直的震飛起來，高度在呂虎對自己勁道精準的控制下，正在自己右手邊。
他大手把虎刃一抓，就逆江而上，朝著深山走去。
冷月高懸，夜色中的安陽府不再像往日那般繁華熱鬧，街道上行人冷落，大片的門戶緊閉，淒悽慘慘，城中白色的縞素泛著冷冽的月光，整城都浸沒在一片寒光之中。
一處高樓之中，段英裸著纏繞著厚厚繃帶的上半身，歪坐在太師椅上拎著酒罈大口的喝酒，滿是刀痕的銀槍靠在桌沿，冷風吹的帷幔飛舞。
「沒有殺掉？」
黑暗中響起一個奮力壓抑怒氣的聲音。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別說沒有殺掉，老子差一點都沒能活著回來！」
段英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後道。
「吱~！」
對面那人看了一眼段英身上的繃帶和其臉上蒼白的面容後，猛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發出急促的摩擦聲。
「既然如此，那就告辭了，段先生好好養傷吧！」
說著就要把桌面上擺著的金條收起來。
手剛伸出去，屋中一道銀光乍現。
「呼~砰！」
那人迅速收手，就看到銀槍重重的砸在金條前方，而剛才還歪坐在前面的段英，此時已經出現在自己身邊。
「掏出來的金子還有往回收的道理嗎？」
「段先生，人沒殺掉，後續的金條要硬拿嗎？」
「找我辦事，難道不知道我的規矩？我出手，成與不成，金子都拿不回去！」
「往日從未有聽到段先生有這樣的規矩！」
「哦，沒有嗎？那今天就有了！」
「哈哈哈！」這人怒極反笑，「段先生要硬拿，在下也沒有辦法，不過提醒段先生一句，州主清早可是已經回城了，這金子拿的可燙手。」
「多謝提醒，段某心中自有計較，不是要走嗎？請吧！」
「哼！」
這人狠狠地剜了段英一眼後，拂袖而去。
段英看到那人背影從門口消失，臉上露出笑意。隨即也沒多看金子，銀槍一抽，回到太師椅上，繼續狂飲。
然後猛然就發出一陣大笑，在屋中迴蕩，傳到外面街道。
街道角落停著一輛黑色馬車，有兩個孔武武者站立兩側，看到人出來了，一人立即撩開車廂帘子。
剛剛下樓之人聽到後面的笑聲，眼神陰冷，在上車的時候身形一頓。
「州主不是請了一些名門大派下山歷練的弟子清理我們青州江湖嗎？把這段英的名字，添到名單裡面！」
「是，大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