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說道我現在只是完成了一部分,剩下的一大部分就要藉助各位的力量了。」
眾位大夫訝然,心中都有些了解。鄭泰生道:「許大夫,你是說讓我們來編這書?」
許仙點點頭道:「正是。這本醫書名為《本草綱目》,正需要諸位蘇州的名醫來一起完成。」
鄭泰生猶豫道:「這怕是不太容易!我們都有生意要做,也沒這個功夫啊!」
許仙道:「我既然是會,也是這本書的主編,務必請大家騰出時間未經營此事。」
但他初來乍到,恩未施,威未立,立刻有人不滿道:「許大夫,你雖然是會,但也不能強迫大家來編書啊!」
其他人附和道:「是啊,是啊!」編書是好事,但無償勞動誰也不愛做。廟裡積攢下的那點香油錢,拿來吃喝聚會多好,何苦勞心勞力硌編什麼書呢?
許仙早料到有這麼一出,開口道:「把東西抬進來。」
立刻便見小青帶著五鬼抬進來一個口大箱子,在眾人驚訝的日光,許仙上前將箱子打開,白花花的銀子立刻旯花了眾人的眼,卻正是為趙才子醫治所得的診金。幾千兩銀子不是小數,就這麼擺在一起,可是很有衝擊力的。
如果有什麼東西比一錠銀子說話的聲音還大,那就是兩錠銀子。眾位大夫瞧著都是愣神,恨不得是自己家的。
鄭泰生道:「許,許大夫,這是何意啊?」無形之中,連說話也客氣了幾分。
許仙微微一笑道:「我自然不會讓大家來做白工,這是編書的經費,都是要給大家的。」無利不起早,為了提高效率,這點花費還是必要的。
眾人譁然-,議論紛紛。
許仙拍拍手,堂中立刻安靜下來。道:「諸位一定感到寺怪,不知我許仙是個什麼打算。想必你們也知道,我是功名在身的秀才,覲天書院的子弟,我師已為太子太師,行走宮廷。何必來蘇州經營一個小小的藥鋪,又來做這三皇祖師會會?如今又自己出資,來編寫這醫書呢?」
眾人都望向他,只待下文。
但聽聞許仙的老師已經是太子太師,還是引起小小的波潿。雖然他們也鬧不清太子太師是多大的官,但既然都和太子扯上關係了,那想必是很大!當初受張德安攛掇要和他作對,那真是吃撐了。
許仙接著道:「為天下訃,為蒼生計,為後世子孫計!不得不如此,不能不如此。我不但要把這本書編出來,更要籌資將其布天下。」這話說來近於空,但卻是許仙此刻真實的想法。
眾位大夫一時之間也有些觸動「懸壺濟世,福庇蒼生」,哪個大夫沒想過,只是世事推移,漸漸消磨了這肢意氣!就算只想著行醫餬口,在大義之下誰又能說出個不字。但在人間許昔,只憑大義顯然是不夠的。
許仙隨手拿起一本:「諸位的名字也將印於其上,隨之行於天下,流傳後世。後世之人若讀此書,必念及諸位的名字。」
眾人聞言,都為之神往不已,千年的傳統教育,讓國人對這個「名」字,總是看不開的。無論是帝王將相還是庶民百姓,概莫能外。連文天祥道:「留取丹心照汗青」,汗青便是史冊。一個將功名利祿乃至性命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總還想著青史留名的。但愛名並非壞事,反而是一種惜羽的表現。
只要一個人還愛惜名譽,哪怕是虛偽也好,做事也總會有些顧及。真成了所謂「直指本心」的真小人,那才真是無惡不作,沒有一點底線可言。如今世風日下,怕就有「笑貧不笑娼」的真小人太多的緣故。巴!
許仙此言,正擊中了這些人的軟肋。個個眼冒金光,紛紛改變主意道:「許大夫,我跟著你幹了。但恕我直言,方才看你編的醫書里,有顱多錯漏,不改不行啊,不然豈不是為後人所笑。」
「是啊,是啊,剛才我看到一點,黃芪可以治腹瀉,這不是胡扯嗎?」
許仙大喜,這些人無論品德如何,但幾十載行醫,功底還是有的。相互印證討論,定然對這本書大有助益。但還見有兩三個猶豫不決之人。
許仙掃視一眼道:「我是官派會,只要我在一日就永遠是會。編這本書就是我任會期間要做的要的大事,無論誰要阻撓,或是敷衍了事,皆是同我三皇祖師會為敵。待到此書編完,我就打算辭去會之職,推薦一人,請官府重新任命會。」
三皇祖師會原本是輪值會,人人有份。但許仙這官派會可不會輪,當真是想做多久就做多久。如今許仙這麼一說,哪個不是眼瞅著許仙,想接任這會之職。
待到眾人轟然應諾,隨之散去。許仙也暗自鬆了一口氣,坐回太師椅上,自己還真不適合這樣的場合呢!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番話,其實並不算漂亮。在人情練達之輩看來,甚至是有些幼稚的。但事已如此,再也無人能夠反對自己了。
沒有使用任何的陰謀,完全以大勢壓人。誘之以名,趨之以利,再以權力相壓,便得以成事。
這樣的話,自然也沒了「祖師爺生日,眾人斗寶」這件事,而後因為「小青盜寶」所引的種種事端,也不會生,算是趨吉避凶了!但想想自己早已和梁王一派起了衝突,不過因為他暫時還是「小蝦米」,身份又有些特殊,沒有引來全力攻擊而已。
許仙不由尋思,要不要再讓小青去盜寶,活活氣死那梁王算了,當然也只是尋思一番而已。達官顯貴,自有氣數在身,不是輕易能夠用法術對付的。
小青拍拍許仙的肩膀道:「這下你滿意啦!」
許仙點點頭道:「還算滿意,多謝你啦,小青。」眼神卻不由自主的落在小青淡粉的薄唇上。
小青注意到他的日光,不滿道:「你又在想什麼壞事。」許仙移開目光,轉移話題道:「你的名字叫岑碧青是!小青道:「怎麼啦-?」許仙道:「那以後我-叫你青兒怎麼樣?」。
小青的臉孔也莫名紅了一紅,抱臂道:「不好,你應該叫我小青姐才是,平日是看姐姐的面子,才讓你小青小青的亂叫,從現在開始要改過來。」想占本姑娘的便宜,門都沒有。
許仙笑笑,道:「說的也是啊,幾百歲。」但看看面前似十七八歲的少女模樣的小青,渾身洋溢著青春與活力,在有些地方簡直比相同年紀的人還要懵懂的多。道:「要不這樣,叫一聲小青姐,叫一聲青兒怎麼樣?」
小青摸摸頭,用她的蛇腦袋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占了便宜,就道:「好啊,先叫聲小青姐來聽聽。
許仙微微一笑道:「小青姐。」
雖是輕輕一聲,也讓小青大覺舒爽,笑的把虎牙都露了出來,青色的水晶耳墜雖著亂顥的花枝閃爍。
許仙站擊乙身逞:「這下該我了!
小青退後一步,防備道:「不許動手動腳的啊!」不然的話豈不是虧了。
許仙笑道:「那是自然,公平交換嘛。」便俯到小青的耳側,清晰可見她白淨的耳廓中細細青色血管。
小青不耐煩的道:「你快點。」想要隱藏心裡那一點點緊張,或許是被熱氣吐在上面,耳朵有點癢,而且迅透出一層紅色。
許仙微笑了一下,便輕聲道:「青兒。」這一聲呼,並未用什麼戲弄的語調或者挑逗的口吻。只是憑猶心中的真情實感,輕輕言出。淡淡的,如同打開茶杯的蓋子,便湧出一股帶著清香格熱氣,自然而然,毫無雜質。
小青本已提起勁頭,做好了承受哪怕是「真言」的威力或者無恥的調戲,聞聲卻一下呆住,那淡淡的聲音沿著吐出的氣息鑽入耳中,輕易的穿透耳膜的阻隔,直達心底,讓心弦不由為之撥動了一下,卻顥鳴著,無法停止。
這種感覺比之擁吻更讓她覺得心神不寧,比之秀足被他握在手中之時更覺得難以忍受。猛地推開許仙,招呼也不打一聲,轉身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自始至終,二人並無一絲一毫的接觸。簾外的雨絲一絲一絲的落下,交織成幕。許仙拍拍腦袋,想要做一個負責人的男人,似乎也不容易啊!
問題是,什麼是責任呢?
而後的數日之間,許仙的編書大業終於走上正途,每日帶著一幫老中醫在三皇祖師廟中研究醫學藥理,不得不說,群眾的力量到底還是偉大的。而許仙固然掌握了許多醫學知識,但在實踐操作方面,還是差了這群老前輩不知道多少里。
但他還是居中主持,不但因為背下的醫書比較多。更因為能夠用一種比較科學的態庋,對待種種藥物藥方。這種態度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站在時代之上,無數前人的實踐所得的結果。
但就「藥引」一說,本是中醫中極為常用的,所用的藥引大多也是「黃酒薑湯」這種尋常事物。但展到後世,就變成魯迅文中「冬天的蘆根,經靄三年的甘蔗,蟋蟀要原對的,結子的平地木」這些匪夷所思的東西。每每成為醫者的藉口,醫好了自然是我的功勞,醫不好只怨你沒找對藥引。
許仙在這些方面,自然要撥亂反正,以正視聽。後世中醫學的沒落,固然有許多原因在裡面,但其中大部分是被國人自己歿掉的。而最終的醫學之道,本不該有中西之分,一樣是為了治病救人,相互學習融會貫通才是王道。
許仙雖然年紀最小,在這群老中醫中的威信卻漸漸大了起來。但凡有什麼疑難之處,必要請教於他。杏林之中,最終要比的還是醫術之高低,而許仙在這方面,雖然經驗淺了一些,但還是有先天上的優勢。
不過數日,就椅前些日子許仙一個人編好的書冊重新整理了一遍,分工協作效率果然大大增長。
這日許仙正坐於堂中,審閱最新編好的書冊,衙門的趙捕頭進門來請道:「許大夫,許大夫。」
許仙放下書冊,上前一問,早有人奉上萘水。
趙捕頭飲了口茶水道:「我家夫人生啦,果然如你所說,是一對龍鳳胎。」知府大人喜得麟兒,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都分得了紅包,正是全府上下的大喜事,他臉上也帶著喜氣。
眾位大夫一齊向許仙望來,見許仙微笑頷道:「那邊好了。
趙捕頭道:「這次多虧了你們百草堂的那個什麼丸……」
許仙道:「安胎丸。」
趙捕頭喜道:「對,就是安胎丸,母子平安。」想要伸出手來拍拍許仙的肩膀,但看了一眼淡然而立的許仙,又把手收了回去,接著道:「我家大人說了,等到孩子滿月禮的時候,還請你一定要去捧場,他要親自謝謝你。還有諸位大夫也是,一定要去啊!」
這麼一請也只是面子上的事,知府大人給孩子過滿月,誰敢不去待到將捕快迷走,眾人才圍上來道:「茶喜啊,許大夫。這下知府大人定要器重。只是不知道那安胎丸是什麼藥?」臉上滿是艷羨之情,能施恩於上官,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許仙微微一笑,他們不明白,朝野黨爭的大前提之下,他和陳知府是不可能有太深的交際的。但能有這麼點恩情,想必陳知府也不會受梁王之命,而下狠手對付自己。
但趁此機會也可多灌輸一些未來的醫學理念,道:「安胎丸就是我書中所著述的中成藥,攜帶方便,藥力持久,諸位回去不妨按著上面試。制一下。」中成藥醫藥學家經過千百年醫療實踐創造、總結的有效方劑的精華,而且是能夠批量生產的。提高的效率自然就平抑了藥價,便能使更多的人受益。
眾位大夫本來對許仙所撰寫的那些中成藥的藥方還有些半信半疑,畢竟都是老中醫,不可能不加審查就製成藥物,但經此事,都打定主意,回去嘗試一下。若真箇能成,定能增加不少收入。
其實安胎丸,是白素貞所采奇樹之果,哪裡是什麼中成藥。。
在三皇祖師廟中忙了一天,回到家中烏1素貞做好飯菜等他。小青時而在,時而不在。但就是表了,似乎也打定主意不跟許仙說話,偶爾對視一眼也目光閃爍,立刻避開。吃飯也是隨便一划拉,就匆匆離去。
白素貞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卻從不多問一句,一副要順其自然的模樣。」漢文,今天的書編的怎麼樣?」平日終日見他在眼前晃蕩,還不覺得,如今唯有早晚才得一見,竟也有些想念起來。
許仙道:「還是那樣啊,但想要在秋閒之前完工,怕是有些難度。你今天又和小青到哪去了。」
白素貞正想同他說,便道:「去了脂粉莊呢,還買了幾件小東西,綢緞莊也去了一趨,來了幾種新綢緞呢,我也買了幾樣,等下給你瞧瞧。」她幾乎是有些雀躍的說起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的心情。本來在高高的白雲之上看到的微小城郭,深入其中,競然有如此多的有趣之事。
不僅僅是事有趣,更因為能夠說給他聽。遇到什麼趣事,總想著要記下來回去好說給他聽,他也總是這麼認真的聽著,跟著她的故事思索或者微笑,恍惚之佴便和凡間的夫妻一般。
若非必要,他們很少在吃飯的時候談起修煉道法或者神仙鬼怪上的事,言語所及無非是家長里短、柴米油鹽的瑣事。
但由她說來,忽然就變得有趣了,有時聽她微微抱怨說最近蔥的價錢又漲了,或者是誰家的夫妻吵了架。卻沒想到她也有這樣小小八卦,但這八卦的樣子,還真是有點可愛呢!
許仙笑道:「讓你不和他們講價?吃虧了!」
白素貞一手捱著筷子,一手放在桌上,象牙般的纖指挽著烏黑的梢,道:「我們既然能賺著許多,又何必同他們計較這分毫之利。他們起早貪黑,很不容易呢。而且因為漢文你開義診,很多人都不要錢,是我好說歹說才收下的。」語氣之間,對於許仙開辦義診很是自豪。
哪用旁人誇讚,只為讓她小小的自豪一下,也足以讓許仙將這義診開下去。而那句「我們」的稱謂更讓許仙受用不已。不禁笑著調侃道:「就你是活菩薩,下凡來普度蒼生。」
的!
產素貞的臉也紅了一紅,道:「不要亂說,菩薩哪是我比得了許仙笑道:「你在我心裡可不就是活菩薩一樣。」看著她有時候會想到前世所讀的許多小說裡面,動不動也要檄出一個「聖女」來,個個面無表情,卻又極會逢場作戲。口中都稱要拯救蒼生,眼中卻對蒼生不屑一顧。讓人看了恨不得從書里拖出來給這些聖女幾耳光。
與之相比,她又是怎樣的親切與溫和,溫柔與善良。讓他常有這種感覺,若能常得與之相伴,對坐這飯桌之前,說幾句家長里短,便得了人生的志趣了。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