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其實明白,當她帶著自己來到她的閨房的時候。對李思明來說,就已經意味著拒絕了。沒有女人會當著自己在意的男人跟別的男人作出曖昧的舉動。
這樣的了斷方法,文雅到了極點,但也決絕、隱晦到了極點,相信李思明也已經明白了。
許仙不禁感嘆道:「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啊!只能說『恨不相逢未嫁時』!」只是這話用在男人身上還真有些奇怪。
尹紅袖走到陽台上,扶欄望著滿院的桃花,道:「即使他是獨身一人,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回頭一笑道:「我對他不曾有過心動!」
許仙不禁搖頭嘆息,這尹紅袖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模樣,有些想法卻像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就是現代女性到這個年齡也不會再談什麼愛情了!
尹紅袖接著道:「倒是與你曾有過幾次心動,若是沒有嫣兒,我或許會鍾情於你也說不一定。」
言罷轉身從梳妝檯中翻出一本小冊子,交給許仙。或許是坦白了心事,此刻的她顯得極為從容,從容的不像這個時代的女子。
許仙一瞧,卻都是自己流傳在外的詩詞,被尹紅袖用雋秀的蠅頭小楷一一書錄,下面還有些批註。許仙翻了一翻,玩笑道:「你這樣搞得我很感動。給個機會行不行?」
尹紅袖肯定的搖搖頭道:「自然不行!」又指指那本詩集,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指指那本小冊子,道:「麻煩簽個名!」
許仙心中一笑,原來還是我的粉絲,伸出手道:「筆墨紙硯!」
尹紅袖的房中自然不缺這些東西,奉上狼毫,許仙便在小冊子上,工工整整寫下了「許漢文」兩個大字,想了想又題了一首詩在上面,交給尹紅袖道:「好了,我也該走了,再多呆怕是真的要惹人誤會了,你多保重!」
言罷也不待尹紅袖答應,便持著衣衫,下了小樓,又穿過那一片桃花林,直到院門口,許仙方回首望向那重重花木中的愛晚樓,上面一道淡淡的人影立於其上,但願這桃花般的女子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尹紅袖扶著雕欄,望著他的影子離去,低下頭輕聲念叨著那首詩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一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輕聲道:「我與你才是『恨不相逢未嫁時』!」
許仙又回到廳堂中,李思明卻已不見了。雲嫣正等的無聊,托著腦袋發著呆。
直到許仙走過去。才驚覺抬頭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如春風化雨,有著數不盡的溫柔。
許仙還了一個微笑,也不多言,只是牽了她的素手向門外行去。
日暮西沉,二人索性不去坐轎,就這麼牽著手,在杭州的大街小巷中穿梭而過,閒聊了幾句話語。
雲嫣旁敲側擊的打聽小樓中的事情,卻絕不肯直言想問,而許仙卻總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只逗著她玩,卻偏不講她想知道的事兒,令雲嫣一陣氣悶。
許仙忽然擺擺她的手,道:「想問什麼就問!」
雲嫣揚起手中許仙的手,側過頭道:「你想說嗎?」
許仙聳聳肩膀道:「無所謂!」
雲嫣道:「那我就問啦!你跟尹院首是怎麼認識的啊!」
許仙微微一笑道:「忽然又不想說了!」
雲嫣大為嬌嗔了一番,許仙才講起了仇王府那一戰,雲嫣在一旁細心的聽著。
這小巷恰好是朝著夕陽,橘紅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在眼眸里落下陰影,顯得美麗又安寧。
讓許仙忽然有一種名為夫妻的感覺。雖然早不知親昵了多少次,自己幾乎把能占的便宜全占了一遍。但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或許是同尹紅袖那一番交談觸動了他的心事,或許是此刻的斜陽太過溫馨。
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便是這樣的感受!
雲嫣道:「怎麼不講了,你把尹院首送回去了嗎?」靈慧的她似乎有所覺,夕陽就忽然在她臉上染上一層紅霞。
許仙伸手刮刮她的翹鼻,笑道:「以後要勤快一點啊!」
沒來由的一句話令雲嫣一愣,而與平日的親昵相比,方才的舉動算不得什麼。
但云嫣看著他含著笑意的目光,忽然覺得抬不起頭來,臉色變得比那晚霞還要紅些,步子也有些忸怩起來。關於尹紅袖那些事都被拋在腦外。
一路上二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家門口。許仙道:「我還有些事,你先回去!」
深巷無人,許仙忽然輕輕將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聲道:「今晚來我房裡!」
雲嫣低著頭,聲如蚊吶的不知說了什麼,最後只是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許仙哈哈一笑,留給她一個背影,逐漸融入那紅色的夕陽中。
雲嫣忽然明白,牽著手這一路走來,自己終於走到了他的心裡。
相處從來就不是單方面的事,不是的誰去追求誰,若真的是單方面的,那就和動物沒什麼兩樣,只是為了繁殖而已。
若只會簡單的做個被追求者,感情的施與者。被拋棄便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再作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責怪對方得到就不珍惜,還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夜已深沉,一盞孤燈之下,許仙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經書,張玉堂卻有些焦躁的在房間中來回踱步。
許仙其實也有些不耐煩,大晚上的有著家中嬌妻不抱,誰願意陪著個大男人守夜。
張玉堂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許兄,要不你就先回去!」
許仙又翻過一頁去,抬起頭笑道:「怎麼,怕了啊!」
張玉堂道:「我是怕青姑娘來了,撞上了難堪!」
許仙打了個哈欠道:「若她真的是小青,我二話不說,抬腿便走,任你們在這裡顛鸞倒鳳,翻雲覆雨。」
張玉堂臉色一紅,重重的嘆了口氣,坐回床上,卻終歸不能信許仙所說,那樣一個溫柔的美麗的女子怎麼會對他說謊呢?他們可是曾許仙三生之約的。。
許仙又低下了頭看書,此時燈花欲結,室內昏暗了一下。許仙揮手引亮了燈火,道:「不必再躲了。出來!」
張玉堂急從床上站起來道:「青姑娘,是你嗎?」
立柱後面,果然走出一個青衣女子,卻正是小青的模樣,張玉堂要上前,許仙卻伸手將他攔住,對那與「小青」道:「事到如今,還要弄假嗎?」
被許仙含著金芒的目光一看,那「小青」一驚,後退了一步,卻既不攻擊也不逃避。而是盈盈跪下道:「多謝公子救我郎君性命!」她口中所說的郎君自然是張玉堂。
張玉堂道:「小青,你……」
許仙打斷道:「你再看看她是誰?」原本小小的燭火陡然結出金色的燈花,將本有些昏暗的室內照的透亮。
地上女子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一層幻化便漸漸彌散。
張玉堂卻見哪還有什么小青,只有一個相貌普通的尋常女子,「啊」的一聲,退後了一步,張口結舌卻說不出話來。
許仙問道:「你為何要來害他!」
那女子滿臉苦澀的搖搖頭道:「我雖為異類,但對郎君卻絕無相害之意。只是那夜見郎君對那位青姑娘思戀如痴,心中感其深情,遂化作郎君心中青姑娘的樣子,以慰其相思。」
她雖然對許仙說著話,眼神卻只瞧著站在一旁的張玉堂。仿佛還在懷念那些甜言蜜語,就算那都是對著另一個人說的。
許仙感她身上氣息,知她並非那種吸人陽氣修煉的厲鬼,便信了她的話,道:「念在你未傷人命的份上,此次就不懲治與你。我勸你還是速速投胎去,不然早晚害人害己!」
那女子還沒回答,張玉堂忽然上前指著她道:「你……你騙我?」聲音顫抖,說不出是驚還是怒,還是別的什麼。
那女子張口欲言,似欲解釋什麼,卻終究只是對許仙施了以禮,又深深的看了張玉堂一眼,便漸漸虛化淡去。張玉堂一**坐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許仙搖搖頭,道:「不過是露水姻緣而已,再說你小子也沒吃什麼虧。還是趕緊睡覺,明天我帶你去見真正的青姑娘。」
張玉堂霍然抬頭道:「真的嗎?」
許仙點點頭道:「真的。」只因他覺得自己剛才未免太像法海了一點,連說話的口氣都快差不多。倒不如真讓這傻小子見了小青,看看有什麼結果。
若還像原本的戲碼一樣,來個一見鍾情,自己也只好提醒他們玩「柏拉圖戀愛」,別來動真格的,應該也不會鬧出人命來!
他想明白了,自己雖然是穿越者。但又不是救世主,大家都是成年人,也該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許仙又安慰了張玉堂幾句,懶得和他多說。拿了「任務獎勵」追星劍一把,便離開張府,向家中走去。
雖是夜間,但春風卻是暖的,包裹著許仙,仿佛是在溫熱的河水之中。想想今夜便要享盡的溫柔,許仙的嘴角不禁勾出一絲笑意,心也愈發的熱乎起來。
正打算直接駕雲,卻見一道黑影划過天空。許仙凝眸一瞧,那黑影手中正提著今夜那女鬼。
許仙大聲招呼道:「申屠兄,好久不見了!」
那黑影猛地一止,而後一閃,落在許仙面前,喜道:「這不是許兄弟嗎?你的記憶恢復了!」卻正是申屠仗,此刻一身黑色鎧甲,照膽刀還在腰間,顯得極為威武。只有同頭髮糾結在一起的大鬍子沒什麼變化,而身上的煞氣卻是更重了。
許仙最後一次出竅的時候曾經囑咐過他和城隍君,自己記憶未復的時候不要來打擾他,所以便一直沒能得見。
許仙笑道:「已經好了,我正打算近日到城隍廟去見你們,卻沒想到這便就遇上了。」又指了指他大手中的女子道:「這是怎麼回事啊!」那女子一臉淒楚模樣,卻並不向許仙求饒。
申屠仗道:「這廝險些害了人命,我正要捉她回去判罪呢!」
許仙道:「無心作惡,還是從輕些!」
申屠仗笑著拍拍自己的肚子道:「若是有心,已進某家的肚子了。」
許仙也不欲干預他的公事,便不再多言。而是將心中那件事道出「申屠老哥,你可有一個女兒嗎?」
申屠仗皺眉道:「你怎麼知道,只是早就便已經失散!」他漂泊江湖多年,只有那麼一個子嗣,雖然不是男孩,卻也愛若珍寶。
只是後來一朝失散,人海茫茫,便再也找尋不著了。
許仙道:「我有一個妹子,她本在這杭州前任知府的府上做丫鬟,曾與我說過,他有一個姓申屠的老爹,也是失散多年,我想申屠這個姓很少,便想到了申屠老哥你!」
申屠仗心中一驚,上前一步,道:「她,她還說了什麼?」
許仙便將青鸞所說過的關於她爹爹的一些事情同申屠仗說了一遍。
申屠仗愈聽愈喜,最後乾脆丟下手中的女鬼一把抓住許仙的肩膀,瞪大眼睛道:「她在哪裡?」
許仙不得不運起金身才能抗衡那一雙大手的巨力,申屠仗卻似抓著燒紅的烙鐵,忙的鬆開了手,驚訝道:「金身護體!」只有佛門金色對於陰鬼之類才有這樣的效果。
許仙點點頭道:「她現在就在我的家中,我們快去!」又指了指地上的女鬼「這個?」
申屠仗連忙催促道:「不用管她,我們快走!」
許仙點點頭,便駕起雲霧,慢慢升上天空,申屠仗不禁又瞪大了眼睛,這些日子不見,他也是一心修行,心中未嘗等著與許仙見了面,同他一較高下的意思。
只是才這麼些日子不見,許仙便有了如此手段,真是不可思議。他似乎也體會到那些鬼差對自己的羨慕了,當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但申屠仗此刻也無暇想這些心思,只是一心想著趕緊去見女兒,這麼多年的分別,到如今已是人鬼殊途了,真不知該如何言說。。
祥雲落在小院,許仙大聲招呼道:「鸞兒!」自己不歸,青鸞歷來是不會先睡的,雖然他並不需要她開門。
申屠仗聽了許仙的呼喚,眼神閃動,也不知作何想法。
門廊里閃出一道青影,青鸞脆聲:「哥,你回來啦,姐姐都快等急了,我準備了夜宵,你要吃一些嗎!」最後望著旁邊申屠仗道:「這位大叔是你的朋友嗎?」
「你,你是鶯兒嗎?」申屠仗豪邁的聲音此刻竟有些顫抖。
青鸞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望向旁邊的許仙,只覺得那聲音隱隱約約間有些耳熟,「鶯兒」這個稱呼,也似乎在哪聽過。
今夜無月,院中甚是黑暗,申屠仗與許仙固然是夜能視物,但青鸞可沒有這樣的本事。許仙上前抓著她的手道:「先進屋去!」
引亮了燭火,照亮了桌邊的三人。許仙對有些迷惑的青鸞道:「你不是有一個姓申屠的爹爹嗎?」見青鸞點頭,許仙一指旁邊的申屠仗道:「他就姓申屠。」
青鸞掩口驚道:「你是說……」
許仙卻道:「我什麼都沒說,還需要你自己判斷。」雖然心中已有七八分的把握,但認親不是個小事,還需青鸞自己來決定。
不等許仙說話,申屠仗就備述前緣,如何被仇家追殺,如何將青鸞託庇他人門下……特別是生活中的一些細節,也面面俱到,無一遺漏。
青鸞愈聽,眼中的淚水愈多。等到申屠仗一口氣把話說完,青鸞的臉上已是掛滿了淚水「你真的是,爹爹!」
許仙笑嘆了一下,慢慢退出門外,剩下的就是他們父女的時間了,而房間裡,還有一個人在等著自己呢!
雲嫣在房中早等的心急,他不回來心急,聽見他回來了卻又不進來更是心急。知道門前傳來了腳步聲,她才定下心來,卻又為方才的心急感到一些不好意思。
「吱呀」一聲,許仙推開房門,卻先是一愣。紅燭高舉,照著鸞床之上的雲嫣,卻是鳳冠霞帔端坐其上。恍惚間就如當日的情景。
一樣的紅燭羅帳,鳳冠霞帔,不同的卻是此刻二人的心意!雖然比之上次當然要簡陋了許多,但其中的喜意卻絕非上次能比。
許仙微笑上前,揭開蓋頭,見雲嫣微施粉黛的臉頰,一番精心的打扮之下更見嬌艷。
此刻正含羞帶喜的抬頭望著他,輕聲道:「夫君喜歡嗎?」當初的雲嫣也絕想不到,將來會有這樣的歡喜!
許仙勾起她的下巴,調笑道:「這算不算改嫁!」
雲嫣別過頭去,道:「隨你怎麼說!」金色的鳳冠在燭火中閃著光彩,光芒流轉間似乎展翅欲飛。
許仙雙手按在雲嫣的雙肩,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按到在大床上,將身體壓在她身上,靜靜的體會著她有致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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