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澗本是想試探他一番,結果還沒說什麼,就見他嚇得戰戰兢兢,要不是身體虛弱動彈不得,怕是都要縮成一團了。他頓時生出一種自己仿佛在欺負幼崽的感覺。
蘭澗暗地裡嘆了口氣,只得道:「我已經替你穩住了魂魄,但你的身體和魂魄互相排斥,我也無法強行使之融合。」
他想到昨天幼崽們描述的情形,甚至懷疑這具身體原本的魂魄並沒有完全消失,所以才會在許陵光受到重創昏迷的時候出現。
奪舍之術是禁術,鮮有人敢用。
動用禁術者一旦被天道發現,必然會遭受天譴。
曾經也有修者不甘壽命將盡,用了邪術奪舍,可奪舍剛成就被天道察覺,降下雷劫,將奪舍者劈得魂飛魄散。
但許陵光卻活蹦亂跳地活到了現在。
按理說,若他真是奪舍,早就該被劈成了一捧灰。
可若不是奪舍,他的魂魄與肉身互相排斥,體內更仿佛還有另一縷殘魂,就更加難以解釋了。
蘭澗有許多疑惑,但他向來不是個愛多管閒事之人,出手救下許陵光為他穩住魂魄,完全是不想讓幼崽傷心罷了。
眼下他一再試探,若許陵光不願說,他也不會刨根究底。
最後他只是淡淡提醒道:「你之前靠著回春丹和玉麟趾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暫時延緩你的死亡而已。」
許陵光見乘黃都沒有辦法,頓時萎靡下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之前我去找過妙音門的無藥長老,無藥跟我說若我不斷修煉,等進入合神境之後,神魂對身軀的掌控更強,就可以解決這種情況。」
蘭澗說:「他說得也不完全錯。」
只是若是許陵光真是奪舍,他越早進入合神境,只會越快被天道發現,從而死的更快而已。
許陵光嘆了口氣,有點頹然:「連你都沒有辦法徹底解決,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反正多活一天就當賺了。
蘭澗第一次見他如此頹然萎靡的模樣,就仿佛像是所有的精氣神都抽空,眼睛裡亮閃閃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他有些不適地擰了下眉,道:「我已經為玉麟趾加持了祝願之力,就算無法解決你的問題,也足以穩住你的魂魄,你暫時還死不了。」
至於那縷作祟的殘魂,他趁著許陵光昏迷未醒之時細細查找過,但卻沒有任何發現。
這也是他不確定許陵光到底是不是奪舍的原因之一。
倒是許陵光原本還在顧影自憐,蘭澗的話就像風一樣從他耳邊吹過去,直到他捕捉到了「玉麟趾」三個關鍵詞。
他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又振奮起來,眼睛的光芒亮的驚人:「玉麟趾?」
他黑溜溜的眼珠機靈地四處轉動,但並沒有找到疑似玉麟趾的物件後,目光流露出疑惑:「玉麟趾在哪裡?」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玉麟趾?
當初被追殺時他還覺得自己挺冤枉的,難不成玉麟趾竟然真在他身上?
這可是個寶貝,就算救不了他的小命,憑著玉麟趾的鼎鼎大名,拿去拍賣會上拍賣應該也能換不少錢吧?
蘭澗不解:「你不知道玉麟趾?」
許陵光茫然和他對視:「我應該知道嗎?」
蘭澗微微眯起眼打量他許久,在許陵光被看得七上八下時,才緩緩道:「玉麟趾是麒麟一族贈給你先祖的謝禮,應該是由每一任青羽宗宗主保管。」
許陵光身為青羽宗宗主,沒道理不認識玉麟趾。
而且若是不認識,玉麟趾又怎麼會掛在他脖子上貼身放著?
許陵光聽見他的話心裡就咯噔了一下。
不好,要露餡了。
他一邊快速思考這理由要怎麼編,一邊埋怨地想為什麼乘黃會連人家麒麟給什麼人送了謝禮都知道啊,也太八卦了吧?!
蘭澗微微眯起眼睛觀察他的神情。
許陵光眼珠咕嚕嚕轉了一陣,決定還是把失憶這個萬能理由搬出來:「其實青羽宗遭到圍攻時,我因不敵被震碎內府已經死過了一次。之後莫名其妙死而復生,但卻失去了很多記憶,以前的事通通都不記得了。」
許陵光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地說:「現在想來,我能死而復生,應該也是玉麟趾的作用吧?」
他神態狡黠,和偷吃後裝作無事發生的羽融幾乎要一模一樣。
蘭澗眼皮跳了一下,沒有戳破他的謊言,而是說:「每一枚玉麟趾功效都有不同,由當時進行祝願加持的麒麟族大祭司決定,你這一枚具體有什麼效用我也不清楚。」
許陵光鬆了一口氣,應該是糊弄過去了。
不過他想起蘭澗還沒告訴他玉麟趾到底在哪裡,想了想從脖子裡將那個黑色馬蹄墜子拽出來,試探著問:「這個我一直貼身戴在身上的墜子,就是玉麟趾嗎?」
蘭澗淡淡嗯了聲。
許陵光頓時一陣狂喜,他連忙把玉麟趾藏到衣服裡面貼身放好,想著這麼貴重的東西自己隨身帶著太不安全了,還是得找個地方藏起來,以後要用的時候再拿出來。
誰知道蘭澗就像是能讀心一樣:「你最好貼身戴著玉麟趾不要取下來,以免魂魄不穩再次離體。」
許陵光小算盤被戳破,只得偃旗息鼓,「哦」了一聲:「我知道了。」
蘭澗點點頭,見他沒有問題了,就起身道:「那你好好休養吧。」
許陵光習慣性客氣一下,想要送他出去。
蘭澗淡淡瞥他一眼,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只有冷冷淡淡的聲音留了下來:「不必。」
等人走了,許陵光才放鬆地躺回去,將趴在床邊的幼崽們一把抱過來挨個摸了摸,想起一件天大正事來:「堂屋裡的丹爐你們誰看見了嗎?裡面的丹藥還在吧?」
那可是他拼了一條命煉出來的丹藥,價值六萬下品靈石,要是弄丟了他會心疼死。
幸好暮雲還是很靠譜,他哼哼著從自己的靈寶袋裡把黃銅小丹爐拿出來遞給許陵光:「喏,我給你收起來了!」
他是知道許陵光平時有多寶貝這個小丹爐的,雖然在他看來就是個很普通甚至沒什麼靈力的小丹爐,並不明白許陵光為什麼這麼寶貝,但昨天看到後,他還是妥善地收了起來。
許陵光頓時眉開眼笑,他打開丹爐蓋子,看見裡面雪白瑩潤的六顆回春丹,把暮雲抱起來就親了一口:「你真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
暮雲嫌棄地用爪爪推他,覺得自己被占了便宜,拼命掙扎讓他放開自己。
許陵光親了他一頭的口水才大發慈悲將他放開,看著他嫌棄地在那裡擦頭,嘴角的笑容就沒落下來過。
如果蘭澗還在,大約會驚訝他竟然這麼快就從頹喪之中走了出來,明明剛才還頹喪得像一朵被曬乾失去水分的蘑菇,現在卻又眉開眼笑精神奕奕,好像給一點雨露就能鮮活起來。
*
因為蘭澗的告誡,許陵光老老實實的養了四五天的傷才下地活動。
這期間家裡沒有人做飯,許陵光總算是見識了一回野生乘黃每天都在吃些什麼——除了山里品種繁多的野果之外,幼崽們還帶回來了新鮮肥美的銀魚,以及野雞、野兔等等各種獵物。
當然,因為許陵光臥病在床無法做飯,所以幼崽們抓回來的獵物都是生啃。
他們不僅自己啃,還會邀請許陵光一起啃。
許陵光看著被啃得坑坑窪窪、連魚鱗都沒刮的銀魚,嘴角就抽了抽:「你們以前都吃得這些?」
羽融點點頭,有些嫌棄地吐出幾片魚鱗來,抱怨說:「沒有你做的魚片好吃。」他皺著一張毛茸茸的臉和妘風商量:「是不是要把魚鱗刮掉,再切成片才會比較好吃?」
妘風白了他一眼,背對著他去啃野果子。
她已經吃慣了許陵光做的飯菜,不太樂意吃生肉了。
羽融見她不理自己,只好去找暮雲和昭靈嘰嘰咕咕。
許陵光看得發笑,杵著小崽們精心挑選的木棍下床試探著走了兩步,覺得狀態還不錯後,就對妘風說:「你們去抓兩條魚一隻雞,晚上我做飯。」
這幾天不只是小崽們吃不好,他啃野果也啃得牙齒發酸了。
得趕緊吃點好的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