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雲使勁掰他的臉,示意他看另一側飄著的人影。
許陵光目光瞥到人影,心臟一緊,昏迷之前的片段迅速席捲而來——
是那個黑影。
鎏洙注意到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端著裝了藥材的簸箕回來看這一人一鼠:「醒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人一鼠齊刷刷瞪圓了眼睛警惕地看著她。
鎏洙端詳了片刻,笑了下,說:「長得還挺像。」
許陵光:?
他這才注意到黑影雖然飄在空中,但並不是鬼,而是個身著黑衣、身量高挑的女性。
目測至少有在一米七五以上,身姿有著習武之人的矯健,一張臉卻很精緻,輪廓立體,五官精雕細琢,有種混血感,因而顯得攻擊性很強,給人一種不好接近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許陵光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些重雪的影子。
倒不是說長得像,而是氣質,或者說給人的感覺有些許相似。
也許是這一點微妙的熟悉感讓許陵光不那麼緊張了,大腦重新轉動起來,他心裡立刻有了猜測,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是……丹皇鎏洙嗎?」
這一次倒是換做鎏洙有些驚訝了:「你知道我?」
她略一思考就有了猜測:「你認識蘭澗?」
那隻尋寶鼠幼崽顯然不認識她,所以她的身份不是尋寶鼠一族告訴對方的。而如今知曉她存在的人,除了尋寶鼠一族、為她效命的秦氏,就只剩下哀牢山的乘黃了。
秦氏一族惹出這麼大的亂子,這個時候斷然不敢往她跟前湊,算來算去,只有蘭澗有可能會告訴眼前青年自己的存在。
許陵光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她就自己猜出了答案,許陵光只能點頭:「認識。」
又試探地說:「你知道外面的情況嗎?」
鎏洙眉頭輕蹙了下,顯然是知曉。不過她並未多說,只是看了許陵光一眼,問:「你是丹師?」
許陵光沒能探出口風,有點失望地點頭:「嗯,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叫算是?」
「我是自己胡亂摸索著學的,才學不久。」許陵光慢吞吞地坐起來說。
鎏洙微微挑眉:「你身上有幾十種丹香,丹香十分精純,竟然是自學?」
許陵光有點驚訝,低頭聞自己的衣袖,他怎麼沒聞見自己身上有什麼丹香?
旁邊的暮雲見他低頭嗅聞,也探著頭湊過去一起聞。
許陵光悄悄問他:「你聞到我身上有味道了嗎?」
暮雲悄悄搖頭。
一人一鼠的小動作落在鎏洙眼中,她含笑解釋道:「年輕丹師還不會收斂丹香,這種丹香有經驗的丹師都能聞見,但不通丹術者卻聞不見。」
許陵光聽得奇怪,遲疑著說:「但是我可以聞到你的丹香……」
之前在遠處那股奇異的丹香還只是隱隱約約,現在身處石室中,許陵光發現整個石室都被這股奇異的丹香充斥,雖然不至於刺鼻,但其實也有些過於濃郁了。
鎏洙說:「那是因為我已經無法收斂身上的丹香。」
至於為何無法收斂,她卻沒有再繼續說。
而是端著挑選出來的靈藥走到許陵光對面坐下,隨後將靈藥全部投入方鼎之中,燃起靈火開始煉丹。
許陵光還是頭一次見人如此粗暴簡單地煉丹。
靈藥之間藥性難免有相斥,需要提前處理,又或者在不同時間階段分別加入,才能最大程度地緩解靈藥之間的排斥衝突,讓藥性更好地融合在一起。
但鎏洙卻完全沒有這一步,她將所有的靈藥直接導入丹爐之中,直接就開始煉製了。
許陵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手法看,鎏洙抬眼瞥他,將動作放慢了一些,如同閒聊一般問:「你的身體死了多久了?」
原本專心觀察她煉丹手法的許陵光陡然回神,猛地抬頭看她。
鎏洙直言說:「你的身體本來已經在腐爛了,從內而外地腐爛,但現在卻在逐漸恢復,回春丹沒有這種奇效,你身上的玉麟趾也沒有。」
許陵光抿起唇,放鬆的身體繃緊,手指下意識捏住了腰間的須彌戒——那裡面藏著他保命的丹藥和法器。
鎏洙仿佛沒有察覺他的緊張,目光重新回到丹爐上:「若是神魂足夠強大,倒是能夠強行融合,逆轉身體的衰敗之相……但你目前顯然不屬於這種情況。」
話都被她說完了,許陵光編都沒得編,而且鎏洙是丹皇,內行中的內行,許陵光根本沒把握騙過她,只能破罐子破摔,小聲咕噥:「你都看出來了,還問我做什麼?」
鎏洙說:「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可以成功?」
她扔下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也嘗試過這種辦法,但都失敗了。」
許陵光:????
嘗試過什麼?
鎏洙的話太過驚人,許陵光驚呆了:「你嘗試過奪舍?」
鎏洙搖頭:「不是奪舍,是換一具身體。」
許陵光消化了一下,覺得鎏洙說的「換一具身體」應該不是說得她自己,於是大膽猜測道:「你想給司淵換一具軀體?」
「你和蘭澗交情不淺,他連司淵的事都告訴你了?」
許陵光沒搞懂她怎麼總是提蘭澗,不過他的心神都被鎏洙扔出來的信息砸懵了,繼續問道:「你沒有成功,所以司淵的身體才失去了神智,變成了現在這樣?」
「你倒是什麼都知道。」
鎏洙說:「不過你說反了,司淵早就死了,他的軀體被濁氣侵蝕,死而不腐,如今在奉靈城作亂的麒麟,不過是被濁氣污染的傀儡而已。」
許陵光搞不懂了:「但司淵的魂魄不是還在?」
鎏洙陡然看向他,眸光銳利:「你見過司淵了?他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