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門城的傳說

  舅舅家門的隔音不是很好,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了皮鞋踩踏的聲音。接著,「咔嚓」,門上的把手輕輕轉動,房門被打開了,一個男人推開門從外面走了進來。

  進來的人是陳決的舅舅。

  陳決的舅舅名叫張玉誠,是一個很和善的人。六年前,他帶著女兒張淺從老家搬到門城,在這定居了下來。

  舅舅一進門就看到陳決坐在沙發上,他看著陳決面帶歉意,剛想開口說話,卻看見陳決指了指旁邊。舅舅走近一看,看到張淺躺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

  舅舅彎下腰,憐愛地將張淺散落在額頭上了頭髮撩到耳後。他將陳決的外套遞迴給陳決,然後輕輕地將熟睡的張淺抱回到了她的房間。走出房間,舅舅輕輕地關上了女兒的房門。

  「舅。」陳決打了聲招呼。

  舅舅一臉抱歉地說:「抱歉,今晚醫院的病人實在太多了,忙到現在才回來,本來還想早點和你吃個晚飯的。」

  「沒關係,我在路上也耽誤了一些時間,九點多才到。」陳決客氣地說。

  「嗯?」舅舅溫和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不自然,他摸了摸鼻子,然後關心地問:「是出了什麼事嗎?」

  陳決沒注意到舅舅臉上的變化,毫不在意道:「沒什麼,只是一位同學要我幫個忙,我推辭不掉,所以才耽誤了時間。」

  舅舅看著陳決的臉,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然後說:「以後如果超過晚上八點,就儘量不要出門了。」

  陳決一臉疑惑地看著舅舅,這是他今晚第三次聽到類似的話了。

  「為什麼晚上不要出門?」陳決忍不住問了一句。

  「等會再好好跟你說跟你說,對了,你吃過晚飯了嗎?」舅舅主動結束了剛剛的話題,「冰箱裡還有一些食材我去給你做晚飯吃。」

  「好」雖然陳決五點多已經吃過了晚飯,但到現在也餓了。

  舅舅的廚藝很好,畢竟這麼多年來,他們家的飯都是舅舅一個人煮的。

  一頓飯過後,陳決憋在心裡的疑惑終於有人可以傾訴。他剛來門城上學不久,對門城還不是很熟悉。他看了眼張玉誠,嘗試著問道:「舅,門城是有什麼特殊習俗嗎,怎麼一到晚上路上就沒人了?」

  張玉誠緩緩喝了口茶,頓了頓,臉上瀰漫著莫名的神情:「門城是有一個傳統……相傳,門城這個位置原本有一座鬼門,鬼門也就是陰間通往陽間的門戶。後來,一名無名天師來到了這裡,封印了鬼門,並在這建了一座城,試圖用活人的陽氣來鎮壓鬼門的陰氣,這座城市後來就被人們叫做門城了。

  由於門城鎮壓在鬼門上方,所以每當鬼門的封印變弱時,鬼門裡就會有一些東西跑到門城裡來,造成各種都市怪談。門城人為了減少鬼門裡的東西造成的危害,久而久之,他們總結出了一套能避免危害的方法,這些方法經過一代代的流傳和失真,就形成了門城如今的傳統。

  這些傳統中有這麼幾條規定:一到晚上建築內屬於活人,建築外屬於死人,所以活人晚上不能出門,必須待在家裡;每間房間都是活人獨屬的空間,死人不會打擾有活人居住的房間,但一間房間長時間沒活人住,可能就會被死人占據;老人獨居不能開燈,因為老人陽氣弱,容易吸引死人,不開燈卻有人在裡面活動會讓死人誤以為有另一個死人占據了房間而不會去打擾;晚上如果有路人在屋外徘徊,活人可以在屋內敲門,如果屋外是死人,它就會自己走開……等等。」

  張玉誠舉著茶杯,似乎陷入了回憶當中。過了一會,他才回過神來:「當然,門城的傳說有很多個版本,各種禁忌也是五花八門,不只我剛剛說的那些。這些傳統習俗,你在這待久了就會慢慢了解的。」

  張玉誠一口氣解決了陳決大部分疑惑,不過他又陷入了另一個更大的疑惑中:如果門城的習俗來自一些虛無縹緲的傳說,為什麼傳說會讓當地人如此畏懼?是的,畏懼!無論是步行街的老人還是1703的女人,陳決看到,當他們看向屋外時,他們臉上都會無意間透露出恐懼。難道這裡面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對了,今晚你天黑後還在街上吧。」

  「嗯,當時還沒來到這裡。」陳決說。

  張玉誠又抿了口茶,說:「以後要是沒什麼事,就儘量別在晚上出門了,我們也要入鄉隨俗,門城的禁忌最好遵守一下。不過也怪我,沒有料到今晚會加班,不然就讓你明天再來了。」

  閒聊一會,張玉誠便開始進入了今晚的正題,也就是陳決來張玉誠家的原因。

  張玉誠放下茶杯,他認真地看著陳決:「你說你最近變得嗜睡,總是在十二點前不知不覺地睡著?」

  陳決也坐直了身體:「嗯……最早我意識到我的睡眠出現問題是在這個周二,因為周三一整天我都沒有課,所以我平時周二晚上都會很晚才睡。這個周二晚上睡覺前我打算玩一會遊戲,但我卻莫名其妙地睡著了。第二天我醒來時打開手機,發現手機還停留在昨晚那局遊戲失敗的界面,我查看了對局回放,發現從遊戲開始四分鐘之後我一直在掛機。這說明我周二晚上是在遊戲打到一半的時候睡著的,但我完全沒有印象什麼時候睡著了。」

  「然後周三晚上,我九點多的時候打算在床上複習一會,結果第二天我醒來時發現我的書依舊是九點多時翻開的那一頁。」

  「接著周四也有這種莫名其妙睡著的情況。但今晚是個例外,都十一點多了還沒睡著。」

  張玉誠沉吟一聲:「你有沒有感覺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比如頭暈、耳鳴、面色蒼白或者突然出汗之類的?」

  陳決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沒有,我的身體一直很健康。」

  張玉誠繼續發問:「那你睡前有吃過或者喝過有安眠效果的東西嗎,又或者有沒有聞到過什麼特殊的味道?」

  「也沒有,除周二吃過一頓夜宵外,其餘兩天睡前幾個小時都沒有吃過或喝過東西,至於特殊的味道更是沒有。」

  「你室友呢?他們有沒有異常或是有沒有發現你的異常,比如突然昏倒在床上。」

  「我的室友完全沒有異常,至於他們有沒有發現我在宿舍突然昏倒,奇怪的是,我都出問題這麼多天了,他們居然一個人都沒注意到。」

  張玉誠又問了陳決最近心情如何,陳決如實回答:他最近沒有什麼不開心的。

  最後又問了幾個問題,張玉誠臉色有些讓陳決看不懂,他看了看陳決,然後問了他一個奇怪的問題:「你這幾天睡著時有沒有做夢?」

  陳決不禁有些奇怪,他想了想,說:「沒,睡得很死。」

  「確定沒有?」張玉誠再一次問道。

  「確定沒有。」陳決很肯定地回答。

  張玉誠陷入了沉默。

  「舅,看出我有什麼問題了嗎?」陳決看著不說話的舅舅,心裡開始有點慌。

  張玉誠和藹地笑了笑:「放心,沒什麼大問題,晚上少熬夜,平時均衡飲食,平時多鍛鍊身體就好了。」

  陳決沒那麼好糊弄,他緊張地看著張玉誠道:「舅,你可別騙我,有什麼事就跟我坦白,我受得住。」

  張玉誠氣笑了,往陳決頭上扇了一巴掌:「你真沒事,最多就是有點亞健康。」

  陳決挨了不痛不癢的一巴掌,雖然舅舅說自己的身體沒問題,但他卻並不怎麼相信,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晚晚昏睡過去?

  張玉誠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十一點四十八分:「現在也不早了,今晚你就睡這吧,你的房間我讓小淺給你打掃過了。明天是周六,你沒有課,就在這玩一天再回校吧。」

  「行。」陳決也有些困了。

  洗漱過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五十九分,陳決拿起手機打算刷會視頻。平躺在床上,陳決拿著手機舉在他臉的正上方,心想:舅舅好像不願意和我說實話,可能他是為了我好,但我還是想知道是什麼原因,得找個去醫院看看才行。這時,陳決眼睛看到手機上的時間跳到了午夜十二點整,然後……「啪」手機掉落,正正地砸在了他臉上。

  陳決睡著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陳決滿頭大汗從床上驚醒。

  「呼~」陳決深深呼出一口氣。回想起剛剛的噩夢,陳決如墜冰窟。他夢到,他從舅舅家的床上醒來,四周都變了樣。室內陰暗、潮濕、充滿不祥,牆體如抽象畫般隨意扭曲,屋內所有物品都變得腐敗纏滿黴菌,竊竊私語聲縈繞在每一件家具的背面,似乎正有一個個不知名的生物正躲在其後呢喃囈語。當他降臨在夢境中的那一刻,竊竊私語停頓了一下,然後夾帶著興奮、惡意、貪婪爭先恐後地尋找過來。陳決無法動彈,只能聽著囈語聲變得越來越嘈雜,屋外的腳步聲從無到有,從少到多,最後看著房門的把手被一點一點被擰動……

  不過幸好,在房門被打開前陳決醒了,也慶幸於他醒了。

  「不太對勁啊,最近怎麼活的膽戰心驚的。」陳決擦了擦冷汗,然後想尋找手機,眼睛掃了一周,發現他的手機靜靜地躺在床邊的桌上。陳決打開手機,手機里一切正常。

  「我昨晚什麼時候睡著來著?」陳決拍了拍腦袋,結果就像是失憶般記不起任何事情。

  「嘶……鼻樑怎麼有點痛。」陳決捂著鼻子下了床。

  打開房門,陳決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眼一切正常的房間,然後自嘲地笑了笑。

  「表哥,你醒啦。」

  張淺晃著白皙的小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電視裡還在播放動畫片。看到陳決從房間內出來,張淺一蹦一跳地跑過來,有些迫不及待地說:「早餐放在桌上,還是熱的,趕緊吃。」

  看見活潑可愛的表妹,陳決心中的恐懼也漸漸淡去:「刷完牙就吃,對了,舅舅還在家嗎?」舅舅昨晚剛問完他有沒有做夢,結果今天就做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夢,看來他昨晚並不是隨意問問的。

  「沒呢,上班去了,周六也要上班。」

  『算了,晚上再跟舅舅說。』陳決心想。

  「表哥,等下我們出去玩好不好,爸好不容易才允許我去玩的。」張淺拉著陳決的衣角,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感情舅舅讓我來他家是為了給他帶娃?陳決頓時明白了舅舅讓他在他家過夜的原因。

  看著張淺充滿期待的雙眼,陳決也不忍心拒絕。自從舅舅和舅媽離婚後,張淺一直是舅舅一個人拉扯長大。舅舅需要工作,能帶張淺出去玩的時間少之又少,所以張淺不上課時大部分時間只能待在家裡。不過張淺也算聽話,年紀小小就已經懂得了很多,也不到處亂跑,不給舅舅添麻煩。

  陳決笑了笑:「給我十分鐘,馬上就帶我可愛的表妹出去玩。」

  「好耶!」張淺興奮地蹦了起來。

  下午六點,和張淺在外面瘋玩了一天後,陳決回到了學校。舅舅又加班了,陳決還是沒能把做噩夢的事情告訴他,後來他又想了想,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告訴了舅舅他也不一定會跟我說我的身體出了什麼事,於是他打消了告訴舅舅他做了夢這件事情的念頭。

  由於陳決所上的湖山陵大學實行封閉式管理,也就是說除了法定節假日和寒暑假外,原則上所有學生均不允許出校,包括周六日。陳決昨天之所以能夠去舅舅家,就是因為跟輔導員請了一天假出校。第一次聽說陵大還有這樣的制度時,就讓陳決感到非常奇怪,他從未聽說過會有大學實行封閉式管理。

  走到校門口,陳決向保安出示了在網辦大廳里申請的請假條,保安看了一眼就將他放了進去。陳決踏入校門,正想往宿舍樓方向走,他身後的保安突然問道:「你昨晚幾點睡的?」

  「我?」陳決有些奇怪地回過頭,隨口回答了一個時間:「凌晨一點多,怎麼了?」

  「沒事了,你走吧。」保安揮了揮手,示意陳決可以離開了。

  「哦」陳決懵逼著轉過身去。

  問問題的保安看著陳決的背影漸行漸遠。

  陳決背對著保安,眉頭越皺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