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濯本以為葉簡口中的借，又是想趁機占他便宜。

  正要拒絕時，葉簡握住了他的手。

  微涼的指尖觸碰掌心，明明應該更清醒，霍總的心卻涌過一陣暖流，又仿佛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

  片刻後，葉簡鬆開了手。

  霍總看著手，心緒怪異。

  葉簡將紫氣吸進一張符紙里，目光落向厲洐：「超度你會吧？」

  厲洐：「……」

  被葉簡盯到背脊發涼，他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針，掏出背包里的東西，準備做法。

  不錯，孺子可教也。葉簡很滿意。

  她趁機將路子萊放出來，卻不想一塊玉牌跟著掉了出來，伴隨著清脆的響聲，蘇小輕和安瀾一併出現在病房。

  厲洐瞪大了眼睛，露出防禦的姿勢：「你到底是什麼人！不但養鬼還養生魂！」

  葉簡不想搭理他，將帶有紫氣的符紙分別遞給路子萊和張秋怡。

  「你這是歪門邪道！」厲洐此刻只覺得葉簡做什麼，都是邪法！

  葉簡看向張秋怡，「你可能會有點痛苦。」

  「沒關係。」張秋怡目光落向厲洐，露出一股戾氣，「要不要我幫你解決了他。」

  厲洐後退一步，眼神緊張。

  「好意我心領了，不必。」葉簡冷冷看向厲洐，諷刺道，「嘖，身為玄門中人，連邪道和正道都分不清，換我早把人逐出了師門。」

  厲洐臉一陣青一陣白。

  霍行濯神色冷漠，挑人心窩子插：「你確實不如穆恆。」

  穆恆是玄清的關門弟子，也是玄清所有弟子中，天賦最高的人。

  厲洐臉色發白，攥緊拳頭一言不發。

  景諶四下看了看，乾咳一聲，「蘇小輕並非是葉簡養的厲鬼，她是我們案件的受害人。」

  安瀾也幫著解釋：「那個，我不是葉大師養的生魂，沒遇見葉大師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是孤魂野鬼。」

  見所有人和鬼都幫著葉簡說話，厲洐臉色尬白。

  道歉的話說不出口，他尷尬的擺弄東西。

  「人間厲鬼也有等級，蘇小輕修為雖不高，但勝在金光護體，功德伴身。」葉簡故意放大了聲音，「她雖然背負人命，但能抵因果，只是不好入輪迴。」

  「這類鬼，常有大機緣在後，世事無常，種因得果，保不齊後世享福。」

  厲洐愣在原地，葉簡這是在教他領悟？

  她不是看不起自己嗎？

  張秋怡冷哼一聲：「有些人還不如鬼，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厲洐：「……」

  霍行濯睨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我記得玄清大師乃守禮之輩。」

  厲洐怎麼會聽不出霍行濯的陰陽怪氣，他抿了抿唇，僵硬著開口：「多謝。」

  葉簡看了他一眼，將視線挪到了路子萊和張秋怡身上，「準備好。」

  路子萊只覺得愜意，張秋怡卻痛苦呻/吟。

  「紫氣會將你身上的惡念除盡，忍忍就好了。」葉簡輕飄飄道。

  張秋怡痛到想打滾，偏偏有一股氣禁錮著她，只能立在原地接受。

  厲洐還是第一次見人「審判」鬼的罪惡，這不屬于越俎代庖嗎？

  他第一次對畢生所學產生了懷疑。

  等葉簡利用他擺好的香爐超度時，他發現竟然沒有鬼差來拿人。

  就好像吃飯一樣，得先買菜，洗菜，做了再吃。

  而葉簡一步到位，直接吃。

  送走兩鬼，葉簡再次感受到功德帶來的輕盈感。

  只是這次沒有上次明顯。

  就在這時，厲洐走到葉簡跟前，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還有謝謝您。」

  葉簡頗為意外，怎麼送個鬼的功夫轉變這麼大？

  【有沒有可能是你征服了他？】

  「我點醒他的時候，你看他的樣子，像是被征服了嗎？」葉簡壓根兒不信。

  「我能請教一個問題嗎？」厲洐態度良好，甚至還主動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系統：【看得出他在討好你。】

  葉簡十分大度：「想問什麼？」

  霍行濯和景諶也同時看了過來。

  「超度雖然是送鬼離開，但一般情況下是由鬼差拿人，您為何能……直接送人入地府？還是她們沒去地府？直接進入輪迴了？」厲洐態度真誠，用詞也是斟酌後才出的口。

  葉簡一愣，摸了摸下巴問系統：「這裡人都這麼弱，還要鬼差來走一趟？」

  統子無語：【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是鬼帝。】

  葉簡：「……」

  「獨門絕技，概不外傳。」葉簡一本正經道。

  厲洐目露失落，「謝謝您解惑。」

  想到什麼，他又對霍行濯說：「師父說，他還有半個月回來，讓霍總你等一等。」

  葉簡目露疑惑，等什麼？

  霍行濯直覺不妙，下一秒便聽厲洐繼續說：「葉大師這麼厲害，霍總可以讓她看看老太太的情況。」

  看葉簡疑惑的眼神，應該還不知道。

  系統摸著下巴道：【他不相信你，所以找了玄清？】

  葉簡眯了眯眼，霍行濯的如意算盤，打得真妙。

  白瞎了她的玉牌。

  景諶其實蠻能理解霍行濯，病急亂投醫。

  不過想到他跟葉簡住在一起，拱火道：「住一起不會是為了監視吧？」

  厲洐：「？？？」

  葉簡皮笑肉不笑，她堂堂鬼帝，一身本領，竟然是備胎！

  她要不要面子了！

  「原來霍總早就請了別人，既然如此，老太太那邊應該也不需要我了。」葉簡笑的冰冷，原來自始至終，霍行濯從未相信過她。

  呵。

  霍行濯眉心緊擰，他大步邁到葉簡跟前，「那是一開始。」

  葉簡管他什麼時候開始，拂了鬼帝面子，不就是將她往地上踩！

  「難怪你著急我靈力多久恢復。」

  原來她是備選方案。

  霍行濯突生一種有理也解釋不清的感覺，他揉了揉太陽穴：「回去我跟你解釋。」

  「抱歉，我對不信任的我的人——」

  葉簡話還沒說完，霍行濯忽然沉聲打斷：「有借有還。」

  葉簡：「！！！」

  她問系統：「他是不是在威脅我？」

  【可能……霍總是在用條交換你不生氣。】

  好像也對。

  景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葉簡，你要不要做我們警局的特邀人員，可以配備宿舍。」

  安瀾和蘇小輕對視一眼，為什麼嗅到了一股爭搶的味道？

  霍行濯眼神危險：「景隊，先來後到。」

  既然答應了先救老太太，那麼其餘事，就應當在這之後。

  「霍總，葉簡成為我們特邀人員，並不會妨礙她救人。」景諶不甘示弱。

  看兩人爭鋒相對，厲洐恍然大悟，他自以為幫葉簡解圍道：「您要不要跟我去玄清道觀？以您的能力，您能去，是我們的福氣。」

  系統：【他好像突然會說話了。】

  她沒耐心講學，更沒耐心陪一群道士。

  然而厲洐這話，讓景諶和霍行濯將火桶直接對準了他。

  「她不去！」

  「邀請也應當拿出誠意，比如我們警局配住宿，還有工資。」

  厲洐：「……」

  場面陷入僵持，忽然安瀾捂住胸口，「我要找的東西，好像在醫院……」

  她聲音不大不小，但在僵持的沉默中，顯得格外響亮。

  「我出去一下。」安瀾的魂魄已經往外飄，蘇小輕立馬道，「我跟她去看看。」

  葉簡這會兒也不想留在病房，二話不說追了出去。

  霍行濯想跟著去，卻被景諶攔住：「霍總不跟厲洐好好交流一下玄清大師的情況？」

  霍行濯勾起一抹冷笑：「景隊長很閒？」

  厲洐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一眼，忽然開口道：「對了，向盛海說找我來幫忙，是霍總您介紹的。」

  「我並沒有介紹過。」霍行濯眉頭緊鎖，目光又落向景諶，「你們沒審問？」

  這話無疑是在懷疑景諶的職業，他對我們說的是莫凡塵介紹的厲洐。

  景諶也琢磨出了不對勁，向盛海說的是人手不夠。

  莫凡塵要幫他們要葉簡的命，所以找了厲洐來除女鬼。

  但根據口供里提到的時間，這個說法根本不成立。

  景諶陷入沉思，斂著眉毛，臉色難看。

  「或許……」霍行濯抬眸看向景諶，「兩者都不是。」

  也就是說，向盛海在說假話。

  厲洐不可能串供，而莫凡塵至今昏迷不醒，現在無法證明向盛海是不是為了騙厲洐下山，故意用了霍行濯的名義。

  還是說，他背後的人，讓他這麼說，等厲洐出事，加上向盛海又有問題，難免不會讓霍家和玄清生出嫌隙。

  兩人對視一眼，景諶轉頭問厲洐：「向盛海怎麼跟你說的？」

  「他說翰林學校有不明女鬼作惡，專挑無辜學生下手。」向盛海對他說的話，現在看來，沒有一句是實話。

  而且對方質疑的眼神，也並不相信他的本領，所以他對玄清觀其實一無所知。

  「我回去審。」景諶頭也不回走了。

  霍行濯說了句「好好休息」，轉身去找葉簡。

  而此時，葉簡跟著安瀾進了一間病房。

  一個年輕男人正照顧著剛生育完孩子的女人，一家人看起來十分和諧。

  可偏偏偏安瀾臉上出現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