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開始?
很久以前她一直在等待這句話,她一直等待著,希望能等到他的重新開始,可是等到死,她都沒有等到霍庭寒的重新開始。
現在他竟然跟她說重新開始。
沒有任何驚喜的感覺,反倒覺得很諷刺。
寧暖的心情有些複雜,可能是為了前世的自己難過。
曾經那麼期待這句話,身處黑暗當中,卻一直把霍庭寒當做救贖,當做信仰。
現在的她早把自己當做了自己的信仰。
她也終於明白,能救贖自己的永遠只有自己,別人永遠救贖不了自己。
霍庭寒看到她眼睛裡閃過的複雜情緒,頓了頓,「我可以不計較這個孩子的來歷,也不計較離婚這段時間你跟誰在一起,但是我們在一起後,我希望你還能一心一意,忘了中間這段插曲。」
他不是大方,只是想通了而已,孩子是誰的已經不重要了。
就算不是他的,他也能接受。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在他的眼裡也只是一段不越快的插曲,等這段插曲過去了,他們還是能和好如初。
寧暖佩服他此刻的大度,領地意識這麼強的男人,現在竟然能接受別的男人的孩子。
雖然這個孩子的確是他的,但是以寧暖的直覺來說,霍家的人會想方設法讓這個孩子不屬於霍庭寒。
她知道霍家人的尿性,不過她也不在意,反倒是幫了她。
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寧暖說話,霍庭寒也催促。
他在等寧暖自己想清楚,所以給她時間思考。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霍庭寒想的是給寧暖時間思考,而寧暖想的自己之前不值得的那些期待。
「我沒有立刻回覆你,不是因為我在思考你的提議,而是覺得曾經的自己一直等這句話,等到死都沒有等到。」
「為曾經的自己感慨。」
寧暖知道霍庭寒在想什麼,她直白地戳破了他的心思,「但是對於現在我的來說,你的提議只是個笑話,我除了會嘲笑你以外,對我現在的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
她沒有直接點名拒絕,但是她的話卻比直接拒絕還要殘忍。
霍庭寒的心被刺了一下,有些隱隱作痛,「寧暖,你可以再考慮一下,不需要現在回答我。」
他在給寧暖機會,但是其實他也在給自己機會。
「可能你覺得我只是一時衝動,但是我用了近二十年的時間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寧暖現在拒絕他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是氣話,也不是為了報復。
只是因為她想要拒絕,不想再跟霍庭寒牽扯上任何關係。
她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
「你就是一時衝動。」
霍庭寒覺得她在蓄意報復,報復他曾經的忽視跟冷漠。
他不願意承認的是寧暖的冷漠,也不願意承認她早就不想跟他有任何關係了。
從來沒有求過女人,卻在第一次求女人的時候就慘遭拒絕。
霍庭寒的心裡很不爽。
而且寧暖的十幾年是什麼意思?
寧暖跟他認識十年,結婚也才三年,哪裡來的二十年?
有些時候,寧暖的很多話,霍庭寒都不太理解。
包括寧暖對孩子的話題非常敏感,他之前懷疑寧暖是不是流產過,但是查了寧暖的住院記錄,除了查到了她看過心理醫生之外,並沒有查到她住院流產的信息。
但是霍庭寒總覺得,寧暖的變化覺得不是突然變化,一定是有一個他不知道的原因。
但是這個原因,他想破了腦袋都沒有想清楚。
「這麼說吧,曾經我會期待你某一天回頭,然後愛上我,所以我會一直等著你,不管你對我如何冷漠,你如何愛秦歡,我都能忍受。」
「現在的我跟之前完全相反,不管你如何愛我,不管你如何反悔,我都不會再走回頭路。」
寧暖把自己的話說得很明白了,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頭,再愛上霍庭寒。
「你對我的傷害永遠比你自己看到的,想到的要深很多,沒有辦法治癒的。」
這可能是寧暖離婚後唯一一次心平氣和地跟他說這麼說多話。
她冷言冷語,霍庭寒還能覺得她在生氣,在說氣話。
但是她這麼冷靜理智,霍庭寒的心裡反而很不安。
他覺得寧暖已經越走越遠了,只有他還停留在原地。
這樣的感覺讓霍庭寒的心裡生出了寒意,「我可以彌補。」
要強的男人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服軟,想要得到她的應承。
看到霍庭寒這麼真誠,寧暖沉默了片刻,接著說:「不需要你彌補。」
「霍庭寒,我現在想明白了,拋開你在霍家對我的視而不見,你不愛我沒有錯,你愛秦歡也沒有錯。」
「當初嫁給你,也是我用盡了手段,上了你的床,威脅著嫁給你。」
「所以都是我應該承受的,但是我現在想明白了,不想為難你,也不想為難我自己。」
「所以我現在不愛你了,我也沒有任何錯。」
她坦誠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希望他們之間就此為止。
也希望霍庭寒不要糾結,她不愛他了這件事。
兩個人都放下過去,皆大歡喜。
霍庭寒的喉嚨里堵了一根木頭,呼吸不順暢,連咽口水都有些困難。
他的身體有些麻木。
「你用盡手段嫁給我就是錯,你現在要彌補!」
他突然起身,態度冷厲,「你不愛我就是錯!」
兩個人之間和諧的氛圍被打破,霍庭寒的態度轉變,神色冷了很多。
他的眼神中帶著偏執,固執。
談崩了。
寧暖也不想裝了,把被子蒙在頭上,往床上一倒,「行,你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但是不要影響我。」
霍庭寒走到了她的床頭,輕輕地扯下了她蒙在頭上的被子,「不要把自己憋壞了。」
他的聲音意外地有些溫柔。
可是寧暖並沒有感覺到溫柔,只感覺到了背後涼颼颼的,冷風直往她的被子裡面鑽。
「看到你現在裝得這麼深情,我就想到了你曾經的冷漠,對比起來,我看到你會覺得更噁心。」
溫柔?
呵護?
愛意?
呵呵。
在寧暖的眼裡不過是偽深情而已。
沒有半分感動,反而覺得虛偽。
「隨你怎麼想。」
霍庭寒並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做著他認為自己該做的事情。
→
寧暖的手機響了。
手機放在床尾的位置,響了以後,她正要起身,霍庭寒先一步拿到了她的手機。
「程瀾。」
霍庭寒念出了來電顯示上面的名字。
他平靜地把手機給了寧暖,「程醫生的電話。」
寧暖接通了電話。
「寧暖,你今天預約了手術,我都幫你安排好了,你什麼時候過來?」
手術?
霍庭寒的神色瞬間凝了起來。
寧暖快速調低了音量,擔心霍庭寒聽出什麼端倪來,「今天來不了,我身體不舒服,在第三醫院。」
說完還咳嗽了一聲,擔心程瀾暴露了自己今天要做流產手術的事情。
「你不太方便?」
程瀾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嗯。」
程瀾似乎已經聽出了她的刻意隱瞞。
「哦,那我幫你約改天吧,反正也只是一個小手術,什麼時候都可以做。」
他故意把話題說得很輕鬆,為的就是讓寧暖身邊的人相信他的話。
聽到程瀾這麼說,寧暖緊著的心才鬆了一口氣。
「好,謝謝程醫生,麻煩你了。」
寧暖掛斷了電話。
霍庭寒凝視著她,他的眼神幽深,陰暗,裡面好像起了旋渦,能把人卷進旋渦裡面。
寧暖的心再次緊張起來。
她擔心引起懷疑。
霍庭寒一直是一個很敏銳的男人,之前注意不到她的情緒只是因為不在意她。
現在他似乎對她格外關注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手術?」
霍庭寒的眼睛銳利得像是鉤子,狠狠地勾住了她的心臟。
「你沒有聽到程醫生說小手術嗎?」
寧暖不急不慢地說:「前兩天檢查,身體裡長了個東西,需要動小手術切除。」
霍庭寒的心突然被攥緊了,好像一張網網住了他的心臟,那張網在不斷地往裡面收縮。
把他的心臟緊緊地包裹在中心。
「放心,不是你想的絕症。」
寧暖看到霍庭寒剛才那一瞬間煞白的臉,知道他想岔了,淡然地摸了摸鼻子。
霍庭寒看向了寧暖,看穿了她故作神色輕鬆的樣子。
她不擅長說謊,每次緊張的時候都會無意識地摸鼻子。
霍庭寒更加確定了寧暖這次要做的不是簡單的小手術。
「寧暖,你最好不要騙我。」
霍庭寒的神色非常嚴肅,他今天心裡一直很不安,這種不安在聽到她要做手術的時候更嚴重。
在不知不覺中,寧暖跟他之間已經有了很多的距離。
不管他怎麼去拉近這樣的距離,都是徒勞的。
「我沒有必要騙你,更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跟你交代,霍庭寒,你不是我的老公,也不是我的男朋友,更不是我爹媽。」
寧暖被他的逼得煩了,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
他們兩個人好像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好好說話。
霍庭寒寒潭一般的眼湖中泛起了漣漪。
面對寧暖,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一股無力感。
「我已經給我爸媽發消息了,他們不喜歡你,你早點離開吧。」
寧暖擔心霍庭寒在她身邊待久了,看出問題來。
霍庭寒出了病房。
寧暖詫異他這麼聽話,以霍庭寒的性子,她以為自己還需要費口舌才能把他趕走。
不過也是,自己剛才的態度已經很惡劣了,再加上爸媽要過來,他在這裡只會成為大家的眼中釘。
驕傲了一輩子的男人,應該受不了家人對他的冷言冷語。
——
霍庭寒在走廊盡頭打電話,「查一下寧暖今天預約了什麼樣的手術?」
說完,他還特意交代了一句:「注意一下程瀾。」
霍庭寒不會相信寧暖嘴裡的半個字。
「你好,問一下1704病房在哪裡?」
掛了電話,他正準備折返回去,看到了提著東西,匆匆忙忙趕到醫院的寧嚴跟許詩詩。
「爸媽。」
霍庭寒自然而然地開口,順手接過了他們手中的東西,「我帶你們進去。」
寧嚴看了霍庭寒一眼,沒有說話,帶著自己的老婆跟在了他的身後。
看到寧暖躺在床上,許詩詩滿臉擔心,「暖暖,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嚴是男人,是一家之主,比許詩詩理智得多,便問霍庭寒:「我女兒怎麼回事?」
「有先兆性流產跡象,醫生建議住院保胎。」
霍庭寒淡淡地解釋了一句,以前沒有跟她的父母相處過,他跟二老相處的時候稍顯變扭。
聽到先兆性流產,寧嚴第一反應是:「會傷害暖暖的身體嗎?」
「是啊,會不會傷害到暖暖的身體?」
許詩詩馬上問霍庭寒。
看出二老著急,霍庭寒也只是理智地跟他們說明了情況,「如果保不住,需要人工流掉,如果流不乾淨,就需要清宮。」
對身體肯定會有傷害。
許詩詩心疼得臉都白了。
都是女人,知道清宮對母體的傷害。
「我的暖暖啊,你的命怎麼就這麼苦啊。」
寧暖握住了許詩詩的手,「爸媽,你們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糕。」
她朝著許詩詩眨了眨眼睛,或許是好事呢。
但是許詩詩並不這麼認為,流產對於女性來說,傷害有多大,她不是不知道,怎麼會是好事。
看到還站在面前的霍庭寒,寧嚴很冷漠。
「霍先生,謝謝你送我女兒來醫院,住院的費用我會讓人轉給你。」
霍庭寒拿出手機,帳戶了多了幾萬塊。
他蹙眉。
「多餘的錢就當是你送暖暖來醫院的感謝費跟路費。」
寧嚴冷漠地跟看一個路人一樣,但是卻不忘感謝他送寧暖來醫院。
「爸媽,這是我應該做的。」霍庭寒不喜歡這種被排外的感覺。
聽到這聲「爸媽」,寧嚴輕笑了一聲,「霍先生,我覺得沒有人會讓自己的爸媽破產,你既然叫了我一聲爸,卻對我的廠子施壓,想讓我破產。」
「如果這就是你對待你爸的態度,我怕了,我惹不起,但是我離你遠點。」
他瞬間就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沒有跟霍庭寒生氣,只有疏離。
霍庭寒的手機來電,他背過身去接電話。
「霍總,查到了,寧小姐今天確實預約了手術。」
他看向了寧暖,接著問:「什麼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