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霍公館的家宴結束後,霍銘征站在迴廊的屋檐下點菸,燥熱的六月,連空氣都是悶熱的,一點風都沒有,像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徐徐的煙霧繚繞開,漫過那雙墨玉色眼瞳。
他似是無意間瞟過亭子裡說話的母女,中間隔著芭蕉樹,寬大的葉片間付胭那張漸漸褪去青澀的臉若隱若現。
「後天畢業典禮?」
他聽見付胭嗯了聲,她來南城很多年了,已經沒有廣城的口音,「您要出席嗎?」
「後天約了王太太去美容院,我會定一束花叫人給你送去。」
「哦。」
付胭沒再說話,像是根本不在乎。
霍銘征皺著眉撣了撣菸灰,往前走了一步,踩著一片樹影,眼前的葉片間隙變大,付胭的臉越發的清晰。
「你現在的工作不是長久之際,我最近打聽了一下有哪些合適你的世家公子,安排見面?」
她低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煩躁地開口:「我才剛畢業,你就著急叫我嫁人?」
「你不嫁人想幹嘛?真想一輩子給人打工?」宋清霜對她那工作嗤之以鼻。
朝九晚五,給人打工,能有什麼奔頭?
「況且又不是叫你馬上就嫁人,認識一些豪門公子對你沒有壞處,興許還能在工作上幫你什麼,多個男人多個靠山,聽媽的勸。」
付胭及時打斷她的話,「我的工作我自己能處理,處理不好那是我能力不行,和男人有什麼關係?」
「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你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霍銘征夾著煙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向付胭。
冷削的喉結緩緩滑動,一口青煙從唇邊溢出。
「是。」付胭說了一句。
「誰?」
宋清霜逼問她。
付胭看上去並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你不認識。」
「我不認識的,那就是無名小卒了?不行,我不答應,你是霍家的小姐,怎麼能嫁給一個無名小卒?」
「我算哪門子霍家小姐?媽,霍叔叔已經走了那麼多年,我早跟你提過離開霍家,這裡不是我們的長久之地,」
話題兜兜轉換繞到了這裡,宋清霜也被她扯得忘記給她介紹豪門公子哥的事。
這時,付胭的電話響了,宋清霜瞥了一眼,輕哼一聲,「他在霍家已經沒什麼權利了,你還和他走那麼近幹嘛?」
「您別這樣說他。」
付胭拿起手機往邊上走去。
在靠近一片芭蕉樹的空地停下來,這才接聽電話。
霍銘征和她之間僅隔了幾片芭蕉葉。
她細細軟軟的聲音像流水一般穿過空氣,卻又像一把利刃扎在他的心口上。
「喂,大哥。」
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付胭低聲道:「是後天……沒事的,你安心養病,不用回來。」
芭蕉葉後面的迴廊里一片暗影。
霍銘征隱匿在其中,臉上的神情諱莫如深。
他掐了煙,轉身離開。
曹方碰巧過來找他,卻看見他臉色陰沉,心裡一咯噔。
等他走近,霍銘征卻是面色如常,仿佛剛才那一眼是曹方的錯覺。
「什麼事?」
男人聲線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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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方回答:「霍總,老太爺說有事要見您。」
「派人回個話,說我有事先走了。」
曹方一愣,但也照做,快速朝主樓走去,向霍老太爺回完話,再匆匆追上霍銘征的步伐。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霍公館外的樹蔭下,曹方拉開車門,霍銘征正要上車時,忽然一滴雨落在他的額頭上。
曹方將車門關上,轉身坐進駕駛座,「霍總,我們現在去哪?」
他看了一眼內視鏡。
霍銘征捏了捏眉心,「等等。」
結果這一等,雨勢開始大起來了。
噼里啪啦的雨砸在擋風玻璃上。
就在曹方以為霍銘征是要等雨勢過去了才走時,男人開口了:「走吧。」
「是。」
車子剛開出不到十米,他又聽車後排的男人清冷道:「朝她按喇叭。」
朝她?
當看到雨幕之下的那道倩影,曹方眼底划過一絲瞭然,也解釋清楚剛才霍銘征說等等,是為什麼了。
車子略微降速,曹方拍了兩下喇叭。
驚動了路邊撐著傘的女人。
車子停下。
後排的車窗緩緩降下,霍銘征抬眸看向車邊的女人,「上車。」
大概是有些緊張,她握緊了傘柄,搖頭說:「不用了,我叫車就行。」
「下這麼大的雨,在你叫上車之前就已經淋成落湯雞了,有意思?」
握著方向盤的曹方眉心跳了跳,霍總這嘴啊……
「不麻煩二哥了,不順路。」
「你知道我去哪?」
付胭搖頭。
「那你怎麼知道不順路,排斥我?」
付胭剛要搖頭,男人的聲線低沉:「上車,別讓我說第三遍。」
付胭收了傘上車。
她剛坐下,霍銘征的手機就響了。
靜謐的車廂內,電話那頭的聲音,付胭依稀能聽見一些。
「什麼事這麼急著走?」
霍銘征漫不經心地說:「您有話直說。」
電話那一邊是霍老太爺的聲音:「你今年也二十七了,該為自己的終身大事考慮了,難道你還想著那個女人?」
霍銘征餘光瞥了眼身邊看著車窗外的女人,語氣忽然有些冷,「想給我安排相親?」
「有幾個女孩還不錯,你挑挑,合適的就試著交往看看。」
付胭聽見霍銘征回答了一聲:「行,您安排。」
霍銘征掛了電話之後,降下一半的車窗,點了一支煙。
這會兒雨勢減弱了一些,零星的雨絲飄進來,他撣了撣菸灰,回頭看了一眼始終看向車窗外的付胭。
「在新成上班了?」
付胭好像這才回過神來一樣,回頭和他眼神對視一眼,嗯了聲:「快半個月了。」
這次輪到霍銘征嗯了聲。
兩人誰也沒再說話,直到霍銘征吩咐曹方,「去景盛花園。」
付胭握緊傘柄,有些詫異地看向他。
霍銘征將菸嘴移到唇邊,吸了一口煙,煙霧飄散開,遮掩了他眼底的神色。
他半眯著眸,隨口說了一句:「之前在家宴上,聽你提過,我沒記錯吧?」
付胭搖頭,「二哥好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