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霍家的其他人都陸續下樓了。
霍銘征將那枚胸針放在霍淵時輪椅的扶手上,「有什麼區別嗎?」
「區別自然是有的。」
霍淵時莞爾一笑,然而笑容卻不達眼底,舊式的窗欞透著灰暗的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半陰一半明。
他抓起胸針,放在手心裡。
「胭胭還給我,是她自己的決定,你還給我,就是多管閒事了。我猜你根本沒有問過她,私自拿走的吧,阿征,這不過是我作為兄長送給她的禮物,你何必這般小心眼?」
霍銘征嗤一聲,「作為兄長?」
冷寂的雙眸嘲諷的意味深濃,「隨隨便便就送出一個價值上億的古董,作為兄長是不是太過了?」
「只要胭胭喜歡就行,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千金難買她高興。」
霍銘征眼底泛起冷意,好一個千金難買她高興。
「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就行。」
說完,霍銘征沒再看霍淵時一眼,轉身進了臥室。
霍淵時的視線從他的背影上收了回去。
阿吉忍無可忍,「霍先生。」
霍淵時沒說話,而是將綠寶石胸針遞給了阿吉,「丟海里吧。」
阿吉一愣,這可以算得上是古董了,這麼丟了,那可是上億的價值。
太可惜了。
霍淵時注視著窗欞外的天光,「胭胭不要,留著它有何用。」
本來就是為了她拍賣下來的。
她不要了,他也沒有把它留下來的必要,隨便丟一個地方一定會被人撿走,丟海里那就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阿吉氣得眼圈都紅了,「二少爺太過分了。」
「這就過分了?」霍淵時輕聲一笑。
他拍了拍自己纖瘦的大腿,還真是諷刺呢。
……
醫生剛給霍老太爺檢查完身體,靠在枕頭上,管家正伺候他喝參茶。
霍銘征走過去坐在床邊,從管家手裡接過碗,用勺子舀了殘茶遞到霍老太爺嘴邊。
霍老太爺抿嘴,並不接受。
「爺爺不是讓醫生傳話要見我嗎?怎麼,我餵的參茶味道不一樣嗎?」
霍老太爺哼的一聲,「我哪敢勞煩家主,上次家宴的事我聽說了,你真是威風了,當眾承認喜歡付胭,付胭知道後,有沒有感動地投入你懷中?」
霍銘征從小就知道,自己這個爺爺古板腐朽,也很懂得怎麼扎一個人的心。
事實上,那天霍靜淑找付胭將那天家宴上的事都告訴了付胭,然而付胭打電話給他,只在電話里說會想辦法還他錢。
他不動聲色再舀了一勺湯,「喝了,我就告訴你。」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
「叮」的一聲,勺子落回到碗裡。
霍銘征眯眸,眼底寒芒湛湛。
他將一碗參茶放在旁邊的矮桌上,「爺爺以為如今又能拿捏我什麼?」
霍老太爺回頭瞪大眼睛看他。
霍銘征起身,「我回來看你,是看在你是我爺爺的份上。」
「現在拿家主的架子來壓我了是嗎?」
「爺爺要這麼想也可以。」
霍老太爺一口氣繃緊,他以為霍銘征看在他癱瘓在床的份上,至少會做做表面功夫,不忤逆他,沒想到他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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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笑,「我聽說了,季臨再也不能參加比賽,付胭和他感情那麼好,你和她是再也沒可能了。」
霍銘征無動於衷,「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什麼對她敵意這麼大,就因為她與你毫無血緣嗎?」
霍老太爺靠回到枕頭上,他想不起來為什麼會厭惡付胭,仿佛她踏入霍家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
他知道骨子裡就和他流著不一樣的血脈的孩子,是養不熟的。
霍銘征見他沒有什麼想再說的,從床邊起身,「其實不光是付胭,我們幾個從小在您身邊也沒討過什麼好。」
「你病了之後,我的堂兄弟姐妹,幾個人來看過你,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問題?」
自己的問題……
霍老太爺喃喃重複了這句話,等回過神,霍銘征已經轉身走到門口了。
本來也沒打算進來從霍老太爺這得到什麼有意義的話。
現在看來,就是為了上次家宴上他當著眾人的面承認喜歡付胭而耿耿於懷。
忽然他停下腳步。
霍承曜很早就去其他省工作,而霍淵時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霍淵時是在霍老太爺的膝下長大的。
他們爺孫的關係好得不得了。
可之前回老宅無意間聽見傭人說,當時霍淵時還在霍公館的生活,可霍老太爺癱瘓後,他根本沒上樓看望過霍老太爺。
「你最疼大哥,他怎麼不來看你?」
他問出了心中疑惑。
霍老太爺面色無異,「他腿腳不方便你不是不知道。」
「他腿腳不方便,也不影響別人八抬大轎把他抬上樓。」霍銘征吐槽。
明知霍銘征說的內容話糙理不糙,可霍老太爺還是一拂手,「你給我滾!」
霍銘征離開之後,霍老太爺靠著枕頭,盯著天花板的燈看。
腦海里是關當年的那場車禍。
霍淵時並不是為了救他而傷了腿。
而是,當車子發生撞擊的那一刻,他將坐在他身邊的霍淵時拉過來墊背。
然而在那麼危機的情況下,霍淵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他拉了墊背,以為只是車子的撞擊,否則車禍後霍淵時醒來為什麼從未提起呢?
這件事成了他的愧疚,面臨死亡的那一刻他選擇自保,那一瞬間,他想的是,如果霍淵時沒了,他還有霍銘征能挑起霍家大梁。
好在霍淵時大難不死。
所以他儘可能地彌補霍淵時,不管是物質還是生活,和他以前是家主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甚至更好。
當初付胭犯了錯,霍淵時一通電話打回來,要他放過付胭,他之所以會答應,就是因為對他有所愧疚。
然而他癱瘓後,霍淵時一次都沒有來看過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還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霍老太爺忽然感到背脊一涼,一股寒意從骨頭縫裡溢出。
如果霍淵時從一開始就知道,這麼多年默不作聲,這城府未免也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