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院。
顧明棠早上起來用了一碗栗米粥,兩塊棗泥山藥糕,正要去給祖母請安,紫鳶就過來和她匯報情況了。
「小姐讓奴婢去盯著雁棲堂,您猜怎麼著?奴婢竟瞧見,那七小姐身邊的採薇昨天夜裡悄悄去了吳公子的院子,今兒一早又去了!」
顧明棠笑了笑。這兩個人倒是如出一轍的心急,可惜,她不能如他們所願了。
「走,我們去給祖母請安。」
等到了蘭芳院外,明棠卻看見顧惜苒站在一棵梨樹下,躊躇不前,連忙走上前問:「九妹妹怎麼不進去?」
顧惜苒見到顧明棠,欲言又止,行了禮道:「六姐也來給祖母請安?」
「是呀,正好我們一起進去吧。」
顧明棠笑著去牽顧惜苒的手,她卻輕輕掙開了,警惕地看著她,小聲說:
「吳表叔也來了,正在裡頭和祖母,姨祖母說話呢。」
顧明棠看出她的不安,又瞥見她腰間的兔形玉佩,也就猜了個十之八九,笑著問:「方才碰見你吳表叔了?」
顧惜苒見顧明棠一臉氣定神閒,愈發肯定了心裡猜測,點頭道:「我方才在院門口碰見吳表叔,他看見我腰上的玉佩,問我這玉佩是從哪裡來的,我說是六姐姐送的,吳表叔聽後,氣得臉都發紫了。」
「六姐姐,你究竟為什麼要送我這塊玉佩?」顧惜苒提起腰上的玉佩,眼眶都紅了。
「好了。」顧明棠捏了捏她的臉頰,又幫她把玉佩解下來,放到她手中,握住她的手:「總之一句話,姐姐不會害你的。你要實在害怕,就先回去吧,祖母那頭,就說你身體不適,晚些時候再過來請安。」
顧惜苒不相信顧明棠,如今的六姐姐,沒來由地讓人感到害怕。可她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得帶著丫鬟先走了。
先前明棠給七妹九妹一人都送了一塊玉佩,無非是為了昨天在寶華寺,能多添一層勝算。
吳仲亨現在就算知道了是她做的又怎麼樣?
他想在祖母跟前指認她,就得先承認自己膽大包天,引誘老師家的閨閣小姐。
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別說仕途就此毀了,謝家不把他亂棍打死都是好的。
不過以吳仲亨的性子,想讓他忍氣吞聲,吃了這個暗虧是不可能的。
明棠倒是有些好奇,他一個表叔,會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她。
若鬧大了,正好藉機推了和吳仲亨的親事。
每天大概這個時候,各房的夫人小姐都會到老夫人這來請安,大夫人馬氏會和老夫人說說管家上的事,老人家再順便過問幾個孫女的女紅書畫和孫子的學業。
顧明棠今日來得略晚,走進正堂時,顧惜微和柳姨娘正跪在地面上,哭得梨花帶雨,雙眼紅腫。吳仲亨穿著一身石青色長袍,站在離她兩三步遠的地方,目不斜視,一身浩然正氣。
顧老夫人和吳老夫人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一個臉色極其嚴肅,一個表情略微複雜。馬氏和孟氏帶著一眾小輩退到了屏風後,心思各異。
顧明棠見了這場景,倒吸一口涼氣。
這吳仲亨是狗急跳牆了麼?
雖說明棠的確有心利用顧惜微攪合了吳仲亨的婚事,可對於吳仲亨而言,顧惜微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私底下警告,或暗中告訴老夫人也就罷了,至於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搞不好事情鬧大了,還連累了家裡其他幾個沒出閣的姑娘。
怎麼說兩家也算是親戚,居然一點情面都不留。
儘管明棠早知吳仲亨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真正見識到了,還是不免心驚膽戰。先前還是有些輕敵了,萬幸昨日沒出意外。
顧老夫人看見明棠進來,溫聲道:「怎麼才來?」
明棠上前給祖母和吳老夫人請了安,回道:「孫女在路上碰見了九妹妹,發覺她身子不太舒服,勸她回去歇著,所以來晚了。」
說完,抬頭看向祖母身旁的案几上的食盒和荷包,疑惑道:「祖母,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顧老夫人長長嘆了口氣,嫌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母女,有些難以啟齒。
片刻後,竟是吳仲亨開了口。
「我來告訴六小姐吧。怎麼說,六小姐也是七小姐的長姐,世人既說長姐如母,底下的弟妹犯了錯,身為長姐,亦有逃脫不開的責任。」
顧明棠緩緩轉過身,與吳仲亨四目相對,兩人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敵意。
想往她身上碰髒水?且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
「吳表叔請講。」
吳仲亨負手而立:「昨天晚上我回到絳雲閣,七小姐身邊的丫鬟採薇給我送了一盒點心過來,我當時雖覺不妥,卻也沒有多想。誰曾想,今日一早,七小姐又差人給我送來了一條女兒家用的絲帕。我沒想到,顧家在京城好歹也算是書香世家,養出來的女兒,竟這般不知檢點,心中氣憤,故而特地來請老夫人指教。」
「我,我沒有……」顧惜微嚇得身子不停發抖,人證物證俱在,她也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解。難不成要說,她以為吳公子對她有意,才送了那條帕子……她只知道,她要是承認了,這一輩子就全都完了!
顧明棠眸中寒光一閃,止住了顧惜微的言語,轉身走到案幾前,打開食盒看了一眼,又察看了荷包里的絲帕,淺笑著說:「這不過是兩碟尋常的點心,這絲帕上也並未繡七妹的閨名,怎見得就是我七妹送你的?」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驚。
吳仲亨怒極反笑:「六小姐的意思是,是我胡亂作偽證,冤枉了七小姐?」
「我可沒有說過這話,只是表叔既說我為長姐,那我自是要保護底下的弟妹們,不讓他們隨意被人陷害了去。」
說著,明棠在吳仲亨銳利的目光下,強行將顧惜微從地上一把拉了起來。
顧惜微愣愣地看著顧明棠,一時間連害怕都忘記了。
吳仲亨逐漸有些看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