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一個人?」聽到這句話,孤竹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禁又問了一遍,「只殺了一個人?」
完之後,她才發覺自己這句話的歧義實在是太大了。
孤竹眼角抽了抽,為什麼她會這樣有這樣的想法?
真是奇怪了。
果然,舞流音在聽到「只」那個字的時候,淡淡地瞥了一眼孤竹:「那你還想殺幾個?」
「不是的吾王,我……」孤竹無語了,「我就是這麼一問。」
如果千落憐在他兩千歲的時候,變成了影精靈,那麼他不是應該繼承了影精靈嗜血好殺的特質?
對於影精靈來,殺一個人真的是太微不足道了。
「你沒聽錯,他是只殺了一個精靈。」舞流音斂眸,似乎是在回想,「但其實,誰都沒有看見他殺饒過程,只是看到他從那間屋子裡跑了出來而已……」
「也就是那隻精靈很有可能不是千落憐殺的?」聞言,孤竹思索了一下,「如果他殺的只是普通的精靈,葉汀不會那麼暴怒吧?」
就算再怎麼無情,也是自己養了兩千年的孩子啊,難道就真的一點溫情也沒有?
「當然不是普通的精靈。」舞流音點零頭,「他殺的——」
「是葉汀的王后,也就是……葉影的母親。」
孤竹神色大變。
……
一千年前某一,正是葉影和千落憐兩千歲的生辰。
對於不知情的這對兄弟來講,這無疑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但是對於葉汀和光域一些年長的精靈來講,今,註定是個要殺戮的日子。
「吾王,如今兩千年已經到了,但是兩位殿下仍然沒有任何一位出現什麼詭異的變化。」曾經跟隨著葉汀一起去剿滅影精靈的弓箭隊隊長拱手,神色凝重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他們可是一直都記得那隻影精靈的話。
而月光女神也從側面證明了,那隻影精靈並沒有謊。
但是為什麼日子已經到了,卻還是看不出來誰是才是影精靈王的後代?
須知假的光域殿下存在一日,未來就會多一隻精靈死去。
他們必須要儘快除掉這隻被掩埋了身份的影精靈。
聞言,葉汀微微沉默了一下,才啞著嗓子:「再等等吧,如果沒有,那是最好的。」
如果過了今晚上十二點,這對兄弟依然是原來的模樣,那麼他就可以放心了。
但是事情,往往就在最後的時刻猝不及防地到來。
夜幕緩緩降臨,光域燈火漸起,彩光交織成海。
入夜之後,這裡迎來了入冬之後的第一場雪。
雪下得很大,不過短短半個時辰,就掩埋了半個王城。
不少經歷了那場圍剿之戰的精靈望著這雪,忽然想起,在那一的夜裡,也下了這麼一場雪。
場景,幾乎如出一轍。
不少精靈心惶惶然,又記起了那隻影精靈瘋狂的笑。
他們所謂的淡忘只是口上,該藏在心底的東西,永遠會藏著,好比雪落無痕,但寒冷依舊。
不知為何,光域的大殿下葉影從清晨便心思鬱結,趁著敬酒的機會,一杯一杯的冰雪釀被他灌下了肚。
陳年美酒往往後勁很大,不多時,他腦子便混沌起來,不覺中倒在了軟榻上。
但若往事能重來,他大約死也不願就這麼睡過去,任由斑駁的光影在眼前晃動。
醉夢之間,他只聽見門外響起一片嘈雜聲。
緊接著,屋門被大力地推開,一名精靈侍官跪倒在地,倉皇來報:「大殿下,王后她、她……」
「母后怎麼了?」葉影依舊在醉夢中,靈台不大清醒,只是含含糊糊地問道。
「王后她……她遇刺了!」精靈侍官哽咽了半晌,終於吐出了一句令他此生難忘的話。
酒在瞬間醒了過來,葉影驀地起身,一把抓住精靈侍官的領子,不可置信道:「你什麼?」
雖然他母后的實力並不怎麼高,但這裡可是綠葉城堡啊!
誰敢刺殺光域的精靈王后?
精靈侍官也像是被嚇傻了一般,只是一個兒勁兒地重複著三個字:「二殿下,二殿下……」
聽見這個稱謂,葉影系先是愣了一瞬,才猛地推開了跪在那裡的精靈侍官,連鞋子也沒有穿,赤著腳瘋狂地向外跑去。
去的方向,正是歷代精靈王后所居住的屋子。
顯然,這次動靜驚擾了所有居住在綠葉城堡的精靈,無論是侍女僕從,還是王室成員,都朝著同一個地方奔去。
城堡的長廊上,燃起了大大的火把。
葉影感覺自己仿佛是在驚濤駭浪上奔跑,海浪幾次欲將他吞沒,曾經的嬉笑流年都被拋在了身後,被風雪隔開。
等到他跑到那裡的時候,屋子前已經圍了一群精靈。
而見到他來了之後,一個接著一個地跪下。
葉影惶惶抬頭,視線所及之處,僕從們的頭緊貼著地面上,看不清神色。
可他分明覺得這些精靈都在冷笑,仿佛來自九幽的惡魔,正嘲弄著他此刻的驚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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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憐呢?」葉影話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語不成調了,他猛地大吼出聲,「你們不是刺殺母后的兇手是我弟弟嗎?!」
眾精靈沉默。
葉影又是一聲怒吼:「話啊!」
就在這時,他的眼神凝固了,因為他看見窗子邊多出來了一個身影。
借著微弱的燈火,他看清了身影的模樣。
火把在葉影面前依次燃起,照亮了整個屋子。
先前的嘈雜此刻突然消失,只有簌簌的落雪。
緋紅的火光映出屋子內長身玉立的少年精靈,一頭銀色長髮仿佛萬頃星河,那雙妖異的血眸看著床上的屍體。
「你在做什麼?」葉影的聲音顫抖著,只感覺到旋地轉,萬物顛覆,他卻還要逼迫著自己直視面前血色的事實。
像是聽到了這句話,少年緩緩抬頭。
他眨了眨眼,雙眸燦若星辰,可看上去純真如同迷失的麋鹿,帶著半分茫然。
又是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其他王室子弟紛至沓來,跟在葉汀後面,驚慌失措地看著這一幕,有精靈甚至癱倒在地。
「怎麼了,都這麼看我?」千落憐似是和平時沒什麼不同,清秀的眉眼彎了起來。
笑容仿佛清水趟過綠野,卻在這一刻,讓人感受到了可怖。
「哥哥?大家今是怎麼了?」他側頭輕聲問,素衣被鮮血浸濕,袖口的白蓮此刻變得艷紅。
他目光輕掃,昔日在光域呼風喚雨的精靈們卻紛紛推搡著避開,仿佛自己是什麼邪物。
千落憐終於不笑了,默默地對上葉影的眼,看見了那雙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銀髮血眸。
九幽歸來的修羅,也不過如此吧?
多像啊,噩夢一般的人。
沉重的呼吸聲,衣襟的摩擦聲交織在一起,火焰將黑夜點燃,所有精靈都惶恐地看著面前的少年精靈和他身後王后的遺體。
葉汀也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但到底是久居高位的權力者,他很快就回過了神。
「殺了他,影。」他冷漠地對葉影下令,「趁著他還沒有完全繼承影精靈的血脈……殺了他!」
並非是葉汀下不去手,讓葉影殺掉千落憐的唯一原因,也是為了鍛鍊他這個兒子的心。
要想當君王,必須狠辣。
聽到這句話,葉影呆住了,他不可置信道:「父皇,你怎麼可以……」
「他已經不是你弟弟了。」葉汀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現在就是一個劊子手,你母后的屍骨未寒,難道你不應該報仇?」
葉影沒有任何動作,他的呼吸不禁粗重了起來。
而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千落憐也不曾動。
少年精靈歪著頭打量著他眼前的精靈們,雙眸霧蒙蒙的,像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
他似乎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什麼。
「我再一遍——」葉汀聲音寒寒,口吻驟然冷厲,「殺了他,葉影!」
「懇請大殿下誅殺二殿下。」隨後,終於有其他精靈顫抖著高呼出聲。
「二殿下弒母殺後,懇請大殿下將其誅殺。」越來越多的精靈附聲。
葉影雙手顫抖著,在一片催促聲中,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千落憐仍站在那裡,看到長劍的時候,他的眼神似乎活了過來。
那一瞬,葉影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一直跟在他後面叫著「哥哥」、「哥哥」的少年精靈。
「殺了他。」
「他已經不是你的弟弟了。」
「他現在就是個劊子手。」
凌亂的聲音在葉影的腦袋裡轟然炸響,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了。
伴隨著精靈們的呼喊,他看見自己高高的舉起了手中長劍,劃下一片淋漓鮮血。
只聽得狂風呼嘯,樹木號叫,大雪從而降,紛紛揚揚。
而葉影看見的最後一幕,是少年精靈死寂的眼神。
他無法相信,他真的殺掉了他的弟弟。
母后曾經對他,憐生性敏感,作為長兄,你要保護好他。
但是到最後,他卻做了那個傷害憐憐的人。
葉影不相信他的母后是千落憐殺的,即便他知道了兩千年前的事情,他依舊沒有相信。
他了解憐憐,憐憐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那個雪夜,葉影最後昏過去了,後來他才得知他並沒又殺掉他的弟弟。
垂死狀態中的千落憐逃出了光域,從此不見了蹤影。
而這一消失,就是千年。
葉影本來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他弟弟了,沒想到在那次的琉璃拍賣會上,他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那個少年精靈。
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是更加俊美了,褪去了以往的青澀。
他想要告訴千落憐,他沒有想要動手,可是最後還是以決裂告終。
在那之後,葉影發瘋了一般尋找著他弟弟,但怎麼也找不到。
直到那,月光樹下,千落憐再次出現了。
這一次,他是以復仇者的姿態歸來的。
而葉汀,依然要殺了他。
然後,千落憐就失蹤了。
……
往事如煙,裊裊而起,盤旋不去。
葉影成年後便不喜歡回憶,不喜歡夢境,亦不喜歡被熟悉的事物牽起不能控制的感情。
「母后,我還是沒有保護好憐憐。」他跪在在綠葉城堡後面的一處青冢前,聲音哽咽道,「他已經失蹤三個月了,到現在還沒有任何音訊。」
「您,我該怎麼辦?」
這裡是王后的沉眠之地,每一年,葉影都會到這裡來祭拜。
那一夜,他一共失去了兩個親人,痛入骨髓。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才是那所謂的影精靈王后代。
葉影想著想著,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哭著哭著,忽然,他感覺背後有一道冷風襲來,帶著磅礴的殺意。
大駭之下,葉影猛地轉頭。
就在他回過身去的那一瞬間,他的咽喉被一隻手給扣住了。
一切發生的太快,葉影連反應過來的時間都沒有,遑論抵抗。
他睜大了雙眼,震驚之中,聽到了一句話。
「你覺得哭,很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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