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聽到那句話,身穿玄色長衣的男子稍稍一怔,然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啊,他到底要做什麼?
明明他不過是來視察大宣王朝,想要看看這與他能夠二分天下的王朝所掌管的地方,到底如何,可為什麼現在他要把一個不相干的人攔在這裡?
不,當然不是不相干。
夜將臣微微抬頭,望向對面的白衣男子,涼薄的唇緊緊地抿著,雙眸陡然深幽。
半晌,他才終於開口,唇角勾起了一個有些諷刺的弧度:「我只是太久沒見到容兄,萬分想念罷了。」
「想念?」聞言,容瑾淮意外地挑了挑眉,依舊氣定神閒,好整以暇,「可是我不怎麼想見你呢,怎麼辦?」
他是沒有料到會在這裡碰見夜將臣——這個一直為了夜子衿的事情,恨他入骨的人。
當然,他亦明白。
這位恆月王朝的皇帝,氣量也沒有小到那個程度,只不過是幼時受到的欺辱太多,很難感受到溫暖罷了。
「容兄不必這麼無情。」夜將臣握著杯子的手驟然縮緊,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我此來找容兄,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件事情如果不能解決,會成為他一生的心魔。
但奈何自從他踏破了整個青龍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第一世子。
「嗯……你講。」容瑾淮衣袖一撩,坐了下來,他撐著肘,下巴抬起,微微一笑,「但聽不聽,就是我的事情了。」
「你為什麼,為什麼……」夜將臣的聲音頓了一下,旋即寒冽了下來,「沒有帶領御天軍領兵出戰?」
「哦——你說這個啊。」白衣男子的眼神飄忽了一下,似乎一開始根本沒有想到是怎麼回事。
他語氣懶懶,聲調清幽:「不為什麼,看心情罷了。」
他向來做事隨心所欲,哪裡會有那麼多原因。
因為想,就做了。
因為不想,就走了。
「你不在乎?」聽到這句話,夜將臣倏地抬起頭來,臉色是一如既往的蒼白,但雙眸里卻漸漸地開始浮現出了一抹緋紅。
仿佛血色漫延開來,綻放出一朵淒艷的薔薇。
容瑾淮修長的手指輕扣成環,在桌子上輕輕地敲打著,他好看的眉眼間似乎掠過一絲不耐煩,但周身的氣度卻仍是那麼的淡然。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反問道:「你覺得我該在乎麼?」
「是啊,你當然不在乎。」夜將臣聲音冷冷,如同千年寒冰,「你可是龍族最有可能繼承王冠的人,怎麼會在乎一個區區的人類小國?」
「唔……」聞言,容瑾淮倒是笑了起來,但笑聲透露著一股冷漠,「這個,我也不在乎。」
「你擁有的東西,你自然會這麼說。」夜將臣雙眸微深,「如果你沒有這些,你還會說出這麼風輕雲淡的話?」
頓了頓,他冷笑一聲:「如果你是一個一無所有的人。」
他是應該明白的。
早在出身上,他就已經輸了。
哪怕他後期不斷地追趕,也無法突破那一層層的屏障。
有些人一出生,就擁有了他終其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
儘管不想承認,但他的心中確實有著名為「妒忌」的萌芽正在滋生。
然而,就在這句話出來的一剎那,夜將臣看到,對面人的表情在瞬間一變。
原本眉眼生笑的絕世公子,在此刻,他的全身猶如籠罩了一層森然的寒氣。
那寒意太過凜冽,連帶著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即便是夜將臣,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極致的寒冷。
人有千面,可只有這個人,才能真正地將數種韻味變換自如。
「你根本就不知道……」容瑾淮開口,聲音陰沉乖戾,冷漠無比,「什麼叫——一、無、所、有!」
夜將臣倏地抬起頭,看到了那雙墨眸在瞬間變成了金黃色。
同時也看到,黃金瞳中閃過那一瞬的暴怒。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那是一種絕望而死寂的神色,仿佛黃泉路上綻放的曼珠沙華,紅得艷烈,卻在下一秒歸為塵土。
「如果你真的體會過什麼叫做一無所有。」白衣男子周身的寒氣又被他斂了回去,他輕輕地冷笑一聲,「你才會知道,你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命運之神偶爾耍的一些小把戲罷了。」
根本沒有給夜將臣回答的時間,容瑾淮微微抬眼,瞳孔中的金光流轉開來,攝人心魂。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派人去聖納城調查過我?」
聞言,夜將臣的雙眸中掠過一絲什麼,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他並沒有說話,他本來就是個不善於言辭的人。
「可是你知道我些什麼呢?」容瑾淮微微地笑著,神情看起來是那樣的高不可攀,「你除了知道我的真名是諾蘭·格蘭德,你還知道什麼?」
鳳眸輕挑,模樣好整以暇。
他的語氣雖然淡然溫和,但就是這麼一副散淡的樣子,讓人感受到了一股壓力。
他的眉眼依舊秀美細膩,卻染上了一絲犀利。
「告訴我,你還知道什麼?」白衣男子微微俯身,薄唇微勾。
一聲聲逼問之下,氣場在這一刻全方位的開啟。
冷梅花的香氣盪進衣袖,又緩緩飄散,清新而自然。
夜將臣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額角跳了幾下,他聲線沉了下來:「我還知道,傳說中的三大混沌靈器之一的龍瑾扇就在你手裡。」
你看,有些人就是那麼輕而易舉得到了所有人想要的東西,可他卻不在乎。
聞言,容瑾淮笑了笑,笑容如天邊朝霞蹁躚。
他的眼尾含了一點興趣:「不錯,還有呢?」
夜將臣默然。
他的確派人去探查容瑾淮的背景去了,但他查到的,只有表面的東西。
「可是關於你的事情,我倒知道的很多呢。」白衣男子似笑非笑,他的眉目依舊柔軟,好似春日盛開的一朵花。
他輕輕地說著,像是沒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是神靈器雪魄劍的劍主。」
夜將臣的手一頓,半晌,才淡漠道:「容兄的手段,果然厲害,可是這還不夠。」
他不過是在昔日和第一世子交鋒的時候,用了一次雪魄劍,就被認了出來。
「嗯,讓我想想……」容瑾淮斜靠在座椅上,語氣散漫悠然,「我還知道,你不是玄武國皇室的血脈。」
此話一出,夜將臣這才抬起頭來。
他的雙眸冷冷地眯起,盯著眼前的白衣男子,瞳中掠過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殺意和驚愕。
「如果你覺得還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告訴你我知道的最後一點。」容瑾淮輕輕一笑,然後無聲地開口,說了一句話。
沒有聲音,但夜將臣卻看明白了白衣男子說的是什麼話。
而在讀懂了那句話之後,他的身子猛地繃直了:「你……」
這件事情,就算是葬,他都沒有告訴過。
這個男人為什麼會這麼清楚?
難道真的是他的情報網已經發達到了這個地步?
夜將臣的手指合攏,指節發出了「咯吱」的聲音,他的墨眸中血色不斷上涌,剛好和他蒼白的臉色形成了很好的對比。
「你瞧,你只不過是知道我是諾蘭·格蘭德。」容瑾淮神色淡然,氣度清雅高華,「可是你連我的玄力屬性是什麼,你都不知道。」
他隨意地坐在那裡,讓人感覺到是那麼的不可攀附。
看著那一襲勝雪的白衣,夜將臣這才明白,有些人,真的是無法去比擬的。
無關年齡,無關見歷。
但是,他從來都不會向任何人認輸。
「多謝容兄肯賞臉和我在此座談。」他微微垂眸,將一切情緒全部斂去,納入心底,「我已經沒有什麼事了,就先告辭了。」
「不送。」容瑾淮並沒有抬眼,只是淡淡地說了這兩個字。
夜將臣緩緩起身,懸掛在腰間的玉佩發出了「叮咚」一聲響,仿若流水潺潺。
在走到雅間門前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然後開口了:「她,我是不會放手的,你可要看好了。」
聲音沉穩,眸中是勢在必得的神色。
聽到這句話,容瑾淮的眸光微微頓了頓。
他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眉眼盈盈,唇邊含笑:「你沒有這個機會。」
語氣慵懶,帶著不容逾越的權威。
「但願如此。」夜將臣覆在門上的手指緊了緊,淡漠地說出這句話之後,便大步地離開了。
在玄衣男子離開之後,容瑾淮也站了起來。
他低眸,思索了一下,然後還是從衣襟中拿出了傳訊靈石。
眉眼間有著溫和的笑意,白衣男子的聲音卻變得幽怨了起來,看起來反差極大。
容瑾淮對著傳訊靈石,低聲開口:「夫人,有人欺負我怎麼辦?」
……
這邊,卿雲歌剛從小世界出來,想找個地方靜一靜。
就在她剛剛走到島邊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傳訊靈石熱了一下。
卿雲歌心想,到底是誰這麼湊巧,剛剛好在她出來的時候給她傳訊。
她將傳訊靈石拿出來之後,還沒看上面的人是誰,便聽見耳邊傳來了一道輕柔低沉的聲音,帶了一絲男人特有的性感。
「夫人,有人欺負我怎麼辦?」
啥玩意兒?
卿雲歌一懵。
這人又在犯什麼神經?
不過聽到他的聲音後,她的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誰欺負你了?」卿雲歌微微詫異,「你那麼厲害,還能被人欺負?」
要誰給她說,這個腹黑世子欺負別人了,她可能還會信。
因為她就是經常被欺負的對象啊!
「嗯……」容瑾淮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依舊幽怨,「我現在很難過,卿卿。」
「難過什麼?」卿雲歌這下子是真的摸不著頭腦了,她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來,試探地問道,「你到底怎麼被欺負了?」
要命!
她感覺她的腦海里又出現了一隻可憐兮兮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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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瑾淮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卿卿,如果有人要跟我搶你怎麼辦?」
「搶我?」越交流,卿雲歌就越覺得今天某世子不對勁,「快說,到底是誰欺負你了?」
「嗯?」他的尾音輕輕上揚了一下,「卿卿是要幫我揍欺負我的人麼?」
「你想多了。」卿雲歌微微哼了一聲,「你都被他欺負了,我上的話不是被欺負的更慘?」
雖然她確實挺想揍欺負容瑾淮的人的,但奈何她揍不過啊。
「放心。」聽到這句話,對面的人笑了起來,笑聲愉悅而低沉,「我不會讓你被欺負的。」
十分溫柔的一句話,帶著深深的眷戀。
卿雲歌揉了揉耳朵,她感覺自己的耳垂有些酥麻:「所以,你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容瑾淮的聲音輕快了起來,像是心情極好,「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以此來解我的相思之苦。」
「我們分開還不到七天吧?」卿雲歌的眼角一抽,有些無語,「你這就相思之苦了?」
那邊的聲音似乎頓了一下,繼而低聲一笑:「從和你重、相遇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希望能和你每一天都在一起。」
卿雲歌怔住。
她一直都知道的,這個人的情話從來都是很直白地說出來,沒有絲毫的掩飾。
從她得知自己的心意之後,雖然她嘴上說著並沒有答應他,但實則已經默認了這段關係。
也許……她應該更主動一些?
卿雲歌想了想,陷入了沉思。
如果在相處之中,主動權一直在這個腹黑的傢伙手裡,她感覺日後可能會給自己挖個大坑。
「卿卿,卿卿?」容瑾淮聽到那邊久久沒有聲音傳來,知道有人又走神了,他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怎麼把你制服了。」卿雲歌的思緒被他的輕喚打破,她哼了一聲,「然後以後只能我欺負你。」
聽到這句話,對面很明顯地靜默了下來,靜到只能聽見他的呼吸聲,沉穩有力。
卿雲歌扶額,她怎麼能一下子就這麼主動呢,萬一嚇到人家怎麼辦?
就在她準備說什麼補救的時候,傳訊靈石那邊終於傳來了聲音。
有人在輕輕笑著,溫柔而繾綣:「好,以後只讓你欺負我。」
許是這句話是他貼著傳訊靈石說出來的,卿雲歌竟然感覺到了專屬於他的氣息。
恍惚之中,她像是看見了那張顛倒眾生的容顏和那襲一塵不染的白衣。
有個人在身邊,真好。
「說定了。」卿雲歌咳了一聲,「你什麼時候來梅爾州?」
言下之意,你可是答應了要看我比賽。
「唔……卿卿想讓我什麼時候來?」容瑾淮似乎有些為難,然後問了一句,「你覺得晚上怎麼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卿雲歌臉一黑,「我告訴你,在我十八歲之前,你都別想再上我的床。」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裹著被子睡覺也不行。」
聞言,那邊又默然了一下。
半晌,他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卿卿你真是沒良心,這麼快就開始欺負我了。」
「不過——」言罷,話鋒一轉,「卿卿的意思是,在你十八歲後,就可以我躺你上或者你躺我上了?」
卿雲歌:「……」
心好累,這件事什麼時候才能被揭過!
「我有事。」她掐斷了傳訊,「來了我們再說吧。」
「好。」
輕輕柔柔一個字,微微盪進了耳中,有一股電流順著耳膜傳了進來,微微發麻。
卿雲歌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感覺內心之中的那股鬱結之氣也散開了。
就算小世界中發生的事情,是以前的歷史,可這又同她有什麼關係呢?
她只要把自己今後的命運,掌控在自己手中就好了。
那麼現在,先回去處理翎焱交給她的事情。
卿雲歌轉過身來,準備回到給四靈學院分配下來的住處。
然後,她看見了一個人自遠處緩緩走來。
眸光微微一頓,她停住了腳步。
而與此同時,那個人也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後溫溫柔柔地笑了:「原來卿姑娘在這裡,可讓我好找。」
聞言,卿雲歌的雙眸微微眯起,抬頭看著眼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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