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灃的話題跨度太大。
讓葉定宜不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忽然這麼問,但能岔開話題,沖淡一下尷尬和微妙的氣氛。
她當然是願意的。
忙答道:「石大哥叫青雲,是如夢的表哥,也是她打小兒約定的未婚夫婿。」
「只是當年他們的家鄉遭了水災,二人不幸走失了。之後石大哥便一直天南海北的在找如夢。」
「幸好輾轉多年,總算還是讓他找到京城,找到了如夢。所以很感激我,自願留下替我管事。」
沐灃點頭,「難怪你之前會說我和高凌也算幫過如夢的,他隨後也那麼鄭重的謝我們。」
「他們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生離那麼多年都能重逢。」
「不過我看如夢的樣子,好像有點躲著他。他們不該更珍惜這別後重逢的時光嗎?」
「早點成婚,我們也好討一杯喜酒喝,沾一沾喜氣。」
葉定宜苦笑,「如夢有心結呢,總覺得自己……太髒,配不上石大哥。」
「再就是,她覺得自己不能生了。就希望石大哥能儘快娶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儘快生兒育女。」
「好歹把石大哥和她母家的血脈延續下去。」
沐灃聽得皺眉,「石青雲既能堅持多年天南海北的找她,可見非她不可。」
「我剛才瞧著,石青雲看她的眼神也滿是情意,這可是裝不出來的。」
「那她何必還要鑽牛角尖,當初又不是她想淪落青樓的,她也是為了生存不得已。」
頓了頓,「至於血脈延續,有當然最好,沒有也沒什麼大不了。」
「難道延續了將來他們死了,能活過來不成?」
「說到底到頭來都會變成黃土一捧,那身後何必還管身前事?」
「就是他們的親人泉下有知,只怕也只希望他們餘生能過得好。畢竟兩人能重逢,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葉定宜沒想到沐灃的想法竟然跟自己全部一樣。
捫心自問,這種精神上不約而同的共鳴,真的讓人心裡想不掀起漣漪都難……
她忙壓下心裡的觸動,笑贊道:「沐爺能這般想,真的很難能可貴!」
「我們也是這樣勸如夢的,可惜好說歹說,都不管用。」
「她的心結太深了,也太妄自菲薄。其實她又漂亮又能幹,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要我說,明明該是石青雲配不上她才是。」
「只盼她能早日解開心結,早日跟石青雲結為夫妻,白頭到老吧!」
沐灃等葉定宜說完了,方看著她,道:「那你呢?你的心結,什麼時候才能解?」
「也什麼時候,才能不再妄自菲薄,自我貶低?」
「勸別人時這麼會勸,怎麼輪到自己,就退縮不前了?」
葉定宜笑不出來了。
她怎麼忘了白蘭冬青能這樣說她,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會說?
片刻,她方乾笑,「說如夢和石大哥就說他們,怎麼扯到我頭上了。」
「我沒什麼心結啊,我也挺好的,沐爺還是別開玩笑了。」
「我好像聽見在喊吃飯了?都這個時辰了,沐爺肯定早餓了,那我們快過去吧。」
說完就想走人。
沐灃還待再說,「我可沒開玩笑……」
但確實聽見冬青的聲音越來越近,「夫人——沐爺——你們在哪兒呢?」
「可以吃飯了……夫人……沐爺……」
葉定宜還應起她來,「我們在這裡,這裡……馬上過來!」
沐灃只得把後面的話咽回去,跟上了她。
行吧,今日也算有所突破,至少親上了。
那春天都來了,夏天還會遠嗎?
回到莊院門口的大樹下,石青雲已指揮大傢伙兒把桌椅都擺好,涼菜也已上了桌。
整個空氣里都瀰漫著濃烈的肉香味兒。
香得高凌直吸氣,「要不說這樣的大鍋大灶做菜就是香呢,我待會兒一定要多吃兩碗。」
「爺您呢,是也在這裡吃,還是去屋裡跟夫人一塊兒吃?」
「夫人,我家爺身體還未痊癒,怕在外面太熱會中暑。您應該不介意他到屋裡,跟您一塊兒吃吧?」
兩人才單獨相處了那麼久,肯定已經有突破了吧?
那更得趁熱打鐵了!
葉定宜遲疑片刻,方強笑,「沐爺大病初癒,是不能熱著了。」
「但我們都是女流,沐爺一起用的話,怕是不方便。」
「要不,在門廳擺一桌,讓石大哥陪沐爺高爺一起用?」
真她和沐灃一桌,白蘭冬青如夢和莊頭娘子便不好一起了。
那豈不只剩他們兩個大眼瞪小眼?
葉定宜光想一想那畫面,都覺得要如坐針氈了。
要是沐灃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幸好不等高凌再說,沐灃已先道:「那就在門廳擺一桌吧。」
「我正好有幾句話,想跟石管事說。」
葉定宜方暗自鬆了一口氣。
石青雲則笑著叫人抬起桌椅來。
很快,所有人都落了座。
葉定宜主僕幾個加莊頭娘子的席面擺在了正房外的迴廊里。
沐灃三人的擺在門廳里。
加上門外莊戶們共計坐了八桌。
大家都大口吃著肉,大口喝著自家釀的米酒,歡聲笑語的,好不熱鬧。
看得葉定宜的心情也跟著輕鬆了不少。
笑著跟白蘭幾個道:「果然得人多,吃起飯來才更有意思。」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都想在這兒住上幾日再回去了。」
又贊桌上的紅燒蹄髈做得好,「看著賣相一般,味道卻是絕了。」
「都能去春熙樓當大廚了!」
莊頭娘子忙笑,「夫人這話可不敢當。」
「我們都是粗笨人,哪敢跟春熙樓的大廚比。」
「也就夫人偶爾吃個新鮮,不嫌棄罷了。」
「夫人也可以住上幾日再回去呀,我們這兒早晚還是挺涼快的。」
「十里外還有個涵洞,涼快不說,風景也好。可以讓我當家的撐了船,帶夫人去瞧瞧。」
葉定宜笑著擺手,「我倒是想去,但確實得回去忙其他事,最多也就今晚留宿。」
「只能下次有機會時再去了……」
話沒說完,忽然覺得有人在看自己。
下意識看過去,就見隔著院子正眉眼含笑看著自己的人,果然不是沐灃,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