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茵聽得越發若有所思了。
片刻方低聲,「要是有足夠的銀子,再提前籌謀周全,再找好接應的人。」
「便可以逃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重新開始了。」
「雖然從此只能隱姓埋名,可能也再別想錦衣玉食呼奴喚婢,那也比、也比只能被賣給老頭兒的強!」
可還要帶上二妹妹談何容易……但不帶她的話,也懲罰不了黑心爛肝的所謂大哥和親娘。
懲罰不了閔心柔那個奸諂噁心的賤人。
只要她們都跑了,就不信那姓岑的老東西會不把聘禮和銀子都要回去。
爛人們便只能繼續過沒錢的苦日子,也遲早會有其他報應了。
畢竟銀子能解決很多問題,相應的,沒有銀子自然也會生出很多問題。
而且,她和二妹妹之間也是有感情的。
昨晚她難過痛苦得恨不能立刻去死時,可只有二妹妹一直在守著她,一直在陪她哭。
雖然二妹妹只怕也有一半是在為她自己哭,因為她的今天,必定就是她的明天。
但她仍然知道,二妹妹是心疼她的。
那隻她一個人逃走,把二妹妹仍留在火坑裡,她於心何忍……
葉定宜已一臉懊惱的拍起自己的嘴巴來,「嗐,看我,都胡說八道些什麼呢!」
「大妹妹可千萬別往心裡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即可啊。」
「我都是代入了自己,所以越想越氣,越想越不甘心。但每個人情況不一樣,想法也不一樣。」
「而且哪是那麼容易的事,萬一侯爺和太夫人不肯提前給銀子,萬一不能提前都安排好。」
「到時候兩個弱女子什麼都得靠自己,可就太難了……」
孟少茵也猛地回過神來。
是啊,哪能那麼容易,她和二妹妹也吃不了那個苦,根本沒那個勇氣。
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其實還是動心了……
孟少茵忙道:「我知道大嫂也是一時氣不過,是因為替我打抱不平,才這麼說的。」
「放心,我不會往心裡去,也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我其實也已經……認命了,誰讓我命不好,攤上了這樣的長兄這樣的母親呢?」
「我現在唯一的願望,就是大嫂替我置辦嫁妝了。我一定會讓他們同意的!」
葉定宜連連點頭,「只要侯爺和太夫人同意,我一定好好替大妹妹操辦。」
「大妹妹也要保重身體,想開點才是。」
「好在時間再緊也還有個把月,指不定,期間真能迎來轉機呢?事在人為嘛。」
「那我,讓人送大妹妹回去吧?你回去後也別多想了,先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腦子清醒了,說不定就想到辦法了呢?」
孟少茵的確已經身心俱疲。
見自己的來意達到了,腦子這會兒也確實亂糟糟的,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待會兒。
便沒再多說,站了起來,「大嫂不用讓人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也真的很感謝大嫂,感謝你昨兒替我說話,感謝你剛才安慰我,感謝以前……」
「我現在總算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了,可惜好像知道得太遲了……」
葉定宜忙寬慰她,「不遲,任何時候都不遲。」
「那我就真不讓人送大妹妹了啊,因為知道你這會兒最需要的就是清淨。」
但還是將孟少茵送出了門外。
直到確定她出了自己的院門,方嗤笑起來,「以前從沒念過我的好,忽然就念了、懂事了。」
「果然刀要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人也要撞得頭破血流了,才會忽然有良心。」
「難怪老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呢!」
白蘭也忍不住冷笑,「還想夫人為她置辦嫁妝,都這時候了還不忘讓夫人受累。」
「不忘讓夫人無端承受侯爺和太夫人的怒氣,忽然懂事就怪了。」
「還不是跟之前一樣自私自利,只想著自己,壓根兒不管別人的死活。」
「夫人可千萬不要替她勞神費力,就算侯爺和太夫人同意,也一定要找藉口推了!」
葉定宜挑眉,「你覺得他們會同意?」
「都把銀子看得比祖宗還重了,你覺得他們會甘心讓我去分一杯羹?」
「放心吧,無論大小姐怎麼說,他們都不會同意的。」
「我不過就是嘴上賣個人情,當個現成的好人而已。」
頓了一下,「倒是她忽然過來,提醒了我。」
「五萬兩銀子呢,就算因她出嫁再花一些,再給她一些壓箱銀子,至少也還能剩四萬兩。」
「整整四萬兩,夠做多少事了?不說能給孟少恆立時砸個三品出來,也足夠他上下打點,官運亨通,然後良性循環了。」
「還能讓他們母子、閔心柔母子都真正錦衣玉食。關鍵還有一個孟少菱,賣了又可以讓他們得一大筆銀子。」
「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葉定宜之前想的是,坐看孟少茵被賣給老頭兒也算懲罰她了。
畢竟老頭兒都一把年紀,說不定哪天就沒了。
到時候不管孟少茵有沒有孩子,老頭兒的兒孫們都不會讓她好過。
她的苦日子屆時才算是真正開始,而且她還這麼年輕,不敢死的話便一直只能熬著,熬到終於再熬不下去那一天。
那之於她曾經的罪行,也算夠了,——她雖是幫凶,到底只是冷眼旁觀,只是說了幾句風涼話而已。
可現在葉定宜不這樣想了。
比起讓孟少茵餘生都沒有好日子,她更想看到孟少恆和閔心柔,還有孟元澈那個小畜生,打現在開始。
打現在到將來,都沒有好日子。
哪怕是先讓他們爬得越高,之後才能摔得越痛的都不行!
白蘭恍然大悟,「所以夫人方才才會跟大小姐說那些話嗎?」
「我還想著夫人怎麼忽然說了那麼多,不是妥妥的對牛彈琴。」
「原來,夫人另有打算!問題是,大小姐她敢嗎,她又有那個能力做得到嗎?」
「不是我看扁她,她根本第一步都不敢邁出去。她也過不了隱姓埋名的苦日子,連想都不敢想。」
葉定宜扯唇,「她現在是不敢。」
「但只要已經埋下了種子,再被逼一逼,逼到忍無可忍後,指不定,就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