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生產隊的社員們開始上工，趙桂香也去麥田裡除草。
架子車上放著書桌、板凳和桿秤，沈東升把它們放在樹蔭下，請沈大人上位。
沈大富正襟危坐，從書桌里拿出工分本，揪出鋼筆埋頭寫字。
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那威嚴的模樣還真像個幹部。
沈東升被他逗笑，不過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老媽正在烈日下除草。
今天的太陽很毒，天地之間就像一個大蒸籠，也沒有一絲風，燥熱燥熱的。
沈東升站起來，挽起袖子就要幫老媽幹活，卻被老爹摁住肩膀。
「你坐下，你現在有本事，你媽肯定不會再讓你當泥腿子。」
說完，他潰散長嘆：「在咱們農村，要麼當幹部，要麼當泥腿子流大汗。」
沈東升露出一切苦笑，公社不允許夫妻二人同時在大隊當幹部，他暫時想不到怎麼安排老媽。
去別的大隊當幹部，或者去鎮上當工人，目前來說都是不可能的。
這時，田間小路上有一道人影，遠遠地向這邊招手：「東升，東升……」
沈大富舉目眺望，說道：「好像是你師娘，你回去吧，去看看她有啥事兒。」
「行，我先回去做飯。」沈東升起身離開，不想眼睜睜看著老媽幹活吃苦。
師娘郭秀花跑到徒弟面前，累得氣喘吁吁，一把拉住徒弟的手。
「師娘你先別急，有話慢慢說。」
「東升，好消息好消息，公社給咱們大隊送了50頭豬娃。」
「哦？這算什麼好消息啊？」
沈東升撓撓頭，公社給大隊豬娃，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從1959年開始，國家就有「大養其豬」的號召，大街小巷寫著各種養豬的標語。
諸如「豬吃百樣草，看你找不找」，「全民動員，大養其豬」，「養豬積肥，支援國家建設」等等。
「東升啊，公社又給咱50頭小豬，豬場的人手不夠，大隊決定增加養豬社員。
你趕緊去找陳支書說說，把你媽調到養豬場，那可比下地干農活輕鬆多了。」
「別，千萬別，我可不想讓俺媽去養豬場。」沈東升急忙擺手。
養豬場都是煮人糞餵豬，臭氣熏天能熏死個人，整個養豬場就像個大茅房。
「孩子，你先聽我說。」郭秀花有點著急上火。
小聲說道：「豬場雖然臭了一點，但它真的比種地輕鬆啊。每天也就是餵豬，清理豬糞，比干農活輕鬆多了。」
沈東升還是堅決搖頭，忽然有了個好主意。可以從大隊領七八頭豬娃，放在家裡讓老媽養。
到那時，老媽就沒有時間下地幹活了，關鍵是上交豬糞也能掙工分。
如果把八頭小豬養成大豬，到時候賣給食品站，掙的錢肯定比種地多。
沈東升越想越覺得不錯，大不了就去2024年找豬飼料餵豬。
「師娘，現在能不能從大隊領豬娃，我記得以前可以隨便領。」
「別，千萬別有這種想法。」
郭秀花也嚇一跳，說道：「現在人都吃不飽，你拿什麼養豬呀？
你有沒有聽過這些話，人吃豬，豬吃牛，牛吃房，知道什麼意思嗎？」
沈東升仔細想想，弱弱的點點頭，好像一直有這種說法。
國家為了大養其豬，會把豬飼料賒給養殖戶。
豬食料是用豆粕、麩子做成的，而人的豬食除了紅薯就是紅薯。
所以養殖戶捨不得用飼料餵豬，偷偷的把豬飼料吃了，這就是人吃豬。
沒了豬飼料，就只能割草餵豬，甚至煮人糞餵豬，大隊豬場裡就沒有超過一百斤的豬。
豬吃了牛的草，導致牛不長膘，沒有足夠的力量耕地。牛不耕地，那就是房倒屋塌。
所以有了「人吃豬，豬吃牛，牛吃房」的說法。
「師娘，我想領10頭豬讓俺媽養，政策允許嗎？」沈東升問道。
「老天爺，東升你千萬別傻！」郭秀花嚇壞了，死死抓住沈東升的手。
咬著牙說話：「我的好孩子啊，你拿什麼養豬，養殖的根本還是糧食。」
「師娘，我可以打獵換糧食，你就告訴我政策允不允許吧。」沈東升說道。
郭秀花直接懵逼，沈東升好像剛賣了一頭大灰熊，應該有錢買糧食吧。
沈東升被她的表情逗笑，拉著她走進樹蔭下，靜靜的等她回話。
心說道：「我有幾百萬的古董，森林裡有幾十萬的紅蘑菇，還養不起區區10頭豬嗎？
我可以直接去2024年買豬飼料，賺不賺錢無所謂。讓老媽脫離農業生產，不用整天辛苦流汗才是最重要的。」
郭秀花連連搖頭：「東升，你可以免費領公社的豬娃，公社免費賒給你飼料。
但是，你必須把豬養到120斤以上，食品站才會論斤買你的豬。
如果不夠120斤，食品站不會收的，公社同樣會讓你償還飼料錢。
豬要是死了，不僅要還飼料錢，還得賠給公社豬娃錢。」
沈東升撓撓頭，笑著說道：「師娘，我還是那句話，我可以打獵買飼料。」
就算10頭豬全部養死，他也能賠得起，主要就是讓趙桂香脫離農業勞動。
郭秀花翻白眼：「最多有人領養過4頭豬，你想領10頭，我估計大隊不會批。」
大隊養豬場，一群大隊幹部捏著鼻子站在豬圈旁邊。
看著餓得哇哇叫的50頭小豬娃子，臉上都是惆悵。
會計洪志說道：「老支書，豬場扛不住了，我建議增派人手養豬。」
大隊長沈大裕急忙開口：「人手是小問題，主要是飼料不夠吃了。我建議，鼓勵社員積極領養這些豬娃。」
洪志急忙搖頭：「沈大隊長，現在家家戶戶都緊張，人都吃不飽，社員們肯定不想養豬。」
兩人開始了爭吵，其他幹部聽著他們爭吵，陳支書愁得直皺眉頭。
良久後，陳支書看著在場的幹部。
很嚴肅的說道：「還是要鼓勵社員領養豬娃，不過咱們幹部要起帶頭作用，在場的諸位每人領養一頭豬娃。」
眾幹部們鬱悶了，他們家裡也沒有餘糧，養豬的根本還是糧食。
陳支書又是唉聲嘆氣：「大家都委屈一下吧。蕭鋒，你通知全體社員開會。」
村外的農田，沈東升正在和師娘聊天，突然聽見了銅鑼聲。
有人一邊敲鑼一邊往這邊跑：「同志們，大隊部召開全體社員大會。要求所有人參加，全體社員必須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