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升，你是認真的嗎？」王斌弱弱地問道。
「只是有這個想法，電視機還在俺家呢。」沈東升回答。
「這樣啊。」王彬小聲說道，「供銷社倒是回收電視機，不過給的價錢不高。」
「東升老弟，你家的電視機是啥牌子？」董敬馬上有了攀比的心思。
沈東升說道，「松下三型彩色電視機，剛買了兩個月，當時花了我四千塊錢。」
董敬嘿嘿一笑，豎起大拇指給他點個讚，果斷閉上自己的嘴。
他家的電視機是京城產的，黑白的，沒有三型的彩電貴。
王斌有了買電視的想法。
辦公室再次安靜。
直等到快下班，劉巨來到辦公室，帶著沈東升去宿舍，
總部的宿舍明顯比省外貿廠的好。
房間寬敞很多，不僅有床和寫字檯等家具，還有暖水壺和洗臉盆等生活用品。
「東升，條件有點簡陋，你多擔待。」劉巨笑道。
沈東升馬上搖頭，「老師，你太謙虛了，這住宿條件比我們縣裡的招待所都好。」
「哈哈，老弟太誇張了。」劉巨臉上笑呵呵，這本來就是炫耀。
「老弟啊，以後不要再叫我老師了，你就叫我劉哥。」他拍拍沈東升的肩膀。
「劉哥。」沈東升微笑。
劉巨再次點頭，反手關上宿舍門，從兜里掏出前門香菸。
「劉哥，我不會。」沈東升擺手。
「老弟啊，我聽說你想把家裡的電視機賣給供銷社？」
「供銷社倒是回購電視機，但價格肯定不會太高，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估摸著，供銷社最多最多給你三千塊錢，剛買兩三個月的電視機，一下子賠一千啊。」
劉巨唉聲嘆氣，眼神裡帶著惋惜。
沈東升已經知道他的想法，苦著臉說道，「那怎麼辦啊？」
「我父親的病情很嚴重，治病需要很多錢，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會賠錢賣電視。」
劉巨眼珠一轉。
「你抽空去供銷社問問，看看他們願意給你多少錢，我比他們多一百塊錢。」
「老弟啊，實不相瞞，我早就想買電視機。上班這麼多年了，攢下了一些錢，就是沒途徑去買。」
沈東升撓撓頭，暗道果然如此，這老小子就是想買他的電視機。
「劉哥，我在認識一個倒賣電視機的倒爺，據說他手裡有三型電視機，都是新貨。」他說道。
「真的假的？」劉巨瞪大雙眼，「那可是日本生產的電視機，怎麼可能出現在黑市。」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一口咬定，「沈老弟，你可能被人騙了。」
沈東升點點頭，「劉哥，其實我也不太相信，我本打算把我的電視機賣到黑市呢。」
「你要是真打算賣給黑市，不如賣給九胡同里的美國店。」劉巨說道。
美國店？
沈東升急忙問道，「那是什麼樣的店鋪？國家允許他們在京城做生意？」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老弟你聽我慢慢講。」劉巨再點上一支煙。
他打開話匣子，就像一個混跡京城多年的老油條，提點一個外地的無知少年。
那家美國店確實是美國人開的，背後是鷹醬的外交部門。
美元是世界通用貨幣，國家想進口外國的機器設備，要麼用黃金支付，要麼用美元支付。
黃金不能大批量流失到國外，美元就是國家夢寐以求的外匯。
國家想外匯都想瘋了。
而這家美元店，會出售麵包、罐頭、手錶等物資，他們不要人民幣，只要黃金、白銀、美元。
沈東升一下子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可以把自己的電視機悄悄賣給美元店，再由美元店對外出售，一下子就洗白了啊。
人們從美元店買電視，國家應該不會管的。
「劉哥，能不能把美元店的地址給我，我過去看看情況。」沈東升問道。
劉巨搖搖頭。
「老弟啊，那群美國佬精明得很，他們肯定瘋狂壓價。」
「不如這樣吧，我出四千塊錢買你的電視機，怎麼樣？」
沈東升有些懵，心說這位真是想要電視想瘋了，寧願用買貨的錢買二手貨。
仔細想想，也能理解，現在的電視劇都是憑關係買，根本不在市面上出售。
「劉哥，我家那台電視機就是你的，我發誓。」
「但是我想去美元店見見世面，說句不好意思的話，我還沒見過洋鬼子長什麼樣呢？」
「哈哈。」劉巨心情大好。
「老弟啊，洋鬼子有啥好看的，還不是一個鼻子兩個眼。」
他拍拍沈東升的肩膀，笑道，「既然老弟想看，走吧，我就帶你去見見世面。」
「謝謝劉哥。」沈東升急忙道謝。
兩人收拾一下臥室，騎車離開外貿廠，直奔九胡同美元店。
這是一個很大的院子，建築風格竟然是歐式。
劉巨小聲告訴他，這裡在解放前被一個英國人買下來了。
院子正門附近就是店鋪，櫥窗里只有麵包、罐頭等食品，老闆是一對青年夫婦。
男的叫查爾斯，女的叫黛絲。
劉巨跟他們是老交情，熱情地握手寒暄，把沈東升介紹給他們。
「先生，太太，你們好。」沈東升用英語跟他們打招呼。
「哈哈。」夫妻倆都被他的蹩腳英語逗笑。
「沈，我和黛絲精通你們的語言。」查爾斯笑道，「咱們就用華語交流。」
「好的，謝謝你們。」沈東升說道。
雙方就坐在店鋪里聊天，十幾分鐘後，劉巨起身告辭，騎車離開美元店。
「查爾斯先生，我有一批日本松下三型的電視機，都是新貨，有興趣嗎？」沈東升開門見山。
「沃特？」查爾斯一愣，「沈，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你有多少貨？」
沈東升伸出兩根手指，「我有二十台，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興趣。」
「當然有，只要價格合適，我全都給你吃了。」查爾斯有些興奮，「現在，讓我看看你的貨。」
沈東升擺擺手，「我回去準備一下，明天下午兩點，我把樣品機帶過來。」
「查爾斯先生，我想知道你用什麼錢支付？」沈東升問道。
「你想要什麼錢呢？」查爾斯攤開雙手，「我只有美元和黃金，但我不會給你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