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東升戴著帽子、口罩和眼鏡，用蛇皮袋扛著半豬肉出門，走在路上的回頭率非常高。
他並不在意，路過紡織廠家屬院時停住腳步，這個院子挺大的，一眼望不到頭。
邁步進去，七八個老頭老太太坐在廣場上聊天，他們說的都是方言，他有點聽不懂。
走進一條偏僻的胡同，確定不是死胡同，輕輕敲響第一家的門。
「誰呀？」屋子裡傳來男人的聲音。
沈東升不回答，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吱呀一聲，屋門打開一條縫，門縫裡露出一雙眼睛，「你找誰？」
沈東升還是不說話，放下肩膀上的蛇皮袋，鬆開袋子口露出半扇豬肉。
那雙眼睛瞬間瞪得老大，他急忙打開門探出腦袋，看看胡同里沒有別人，一把將沈東升拉進院子裡。
插上大門的門閂，拉著沈東升進屋，關上門打開燈，「小伙子，你想賣肉嗎？」
「啊啊啊。」沈東升點點頭，指指自己的嘴巴裝聾作啞。
「啞巴？」青年忍不住勾起嘴角，啞巴好啊，啞巴不會把投機倒把的事情說出去嘛。
沈東升再次點頭，伸出一隻手指，又從兜里掏出一塊錢。
「你想賣一塊錢一斤？」青年問道。
這時，東屋門打開，一個老太太探出頭，「李辰，這誰呀？」
「媽你進屋，沒事。」李辰走過去把老太太關在屋子裡。
他皺起了眉頭，百貨大樓的豬肉五毛錢一斤，同時需要一斤肉票，沒票買不到肉。
然而錢和肉票他不缺，還是買不到肉，因為百貨大樓經常沒貨，這年頭想吃口肉還是很難的。
家裡已經一個月不知道肉味兒了。
「小伙子，一塊錢一斤不要票吧？」李辰皺著眉頭。
沈東升先點點頭，又擺擺手。
肉票對他來說就是廢紙，擦屁股都嫌硬。
「好，一塊錢一斤就一塊錢一斤，給我來十斤。」李辰說道。
沈東升從編織袋裡掏出桿秤，掏出豬後腿放在編織袋上，拎著殺豬刀開啟切肉。
李辰不相信他的秤，於是從牆上取下自己的秤，「同志，我的秤很準。」
沈東升點點頭，先切下一大塊上秤，八斤二兩。
估摸著再切下一小塊，正好二斤，加起來十斤二兩。
「二……啊。」沈東升差點開口說話，想說那二兩就算了，差點露餡。
於是他從兜里掏出原子筆，在手心裡寫十元。
「謝謝同志，你是個好人。」李辰眉開眼笑，占了二兩肉的便宜，二兩肉夠全家吃一頓了。
所以他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從兜里掏出一張大團結遞給沈東升。
沈東升對他點點頭，收拾東西扛起布袋。
「同志你等等，我給你介紹買賣。」李辰把肉收起來，帶著沈東升出門，敲響對門鄰居家的門。
「誰呀？」
「中禮哥，是我。」
「辰啊？」屋門打開，一個只穿大褲衩的人站在門口，「老弟，這同志是誰？」
李辰趴到他耳邊小聲說道，「這是個賣豬肉的啞巴，不知道從哪來的，我剛才買了十斤肉，一塊錢一斤。」
「啞巴？」黃中禮眼前一亮，馬上請沈東升和李辰進家。
還是同樣的操作，關院門，關堂屋門，打開電燈泡，研究蛇皮袋裡的豬肉。
豬後腿表面是一層肥肉，剩下的都是瘦肉。
「一塊錢一斤倒是可以接受，不過瘦肉太多了。」黃中禮有些糾結。
「哎呦我的哥，有口肉吃就不錯了，你還挑肥揀瘦。」李辰翻個白眼。
黃中禮尷尬了，家裡已經兩個月沒吃過肉，確實不能挑肥揀瘦了。
「也給我來十斤吧。」他笑道。
沈東升按照流程操作，拿肉、切肉、上秤，算帳。
切了三次才切夠十斤一兩，他不是專業賣肉的，切不准也正常。
伸出手心裡的字，同樣給他抹掉零頭。
黃中禮開心得合不攏嘴，急忙回屋拿錢付帳，生怕沈東升反悔。
接下來，李辰又敲開胡同第三家鄰居的家門，再幫沈東升賣了五斤肉。
不是他樂於助人，而是想拉更多人下水。
萬一買豬肉的事暴露了，那就法不責眾唄，大家一起承擔，有關部門會從輕處罰的。
這是一頭大豬的後腿，總共五十斤肉，被五家人分光，他們倆就敲開了五家人的門。
「這年頭兒，最暢銷的物資估計就是豬肉了吧。」
沈東升握著五十塊錢回到岳父家，反鎖屋門回到未來世界，打車去最近的鮮肉店。
「老闆，豬豬哪個部位的肥肉最多？」
「當然是五花肉啊，就是豬的肚子。」老闆突然認出沈東升，「不是哥們，你昨天剛買一條後腿，一天就吃完啦？你屬老虎嗎？」
「給我切二百斤五花肉，十斤一塊給我切一百斤，五斤一塊給我切一百斤。」
「不是哥們兒，你家開飯店的？」老闆有些懵。
「行了行了，哪那麼多廢話？你就說賣不賣吧？」
「賣，肯定賣呀，大爺您稍等。」老闆扯著嗓門喊老婆下來幫忙，兩口子一起切肉。
整整折騰了一個小時，他們終於切好了，整整裝了四個編制袋。
「哥們兒，你的車呢？」老闆問道，「怎麼帶走啊？」
「給我送貨上門吧哥們，我家就在嘉禾小區，不遠。」沈東升笑道。
「行，走吧。」老闆開著他的小貨車送貨上門。
兩人來到沈東升家，冰箱裡根本就放不下，沈東升付錢請老闆走人，只能打開空調製冷。
打開電商網站訂購一個冷藏櫃，下訂單付款，扛著五十斤肉回到六十年代，繼續去紡織廠家屬院賣肉。
這次的肉更好賣了，現在的人偏愛肥肉，每個客戶都看著肥膩的五花流口水。
不到半個小時，五十斤五花肉全部賣完。
沈東升再回未來世界拿貨，一直折騰的下午六點，二百斤五花肉全部售罄。
再加上那五十斤後腿，二百五十塊錢到手了，再堅持七八天，就能湊夠給岳父蓋房子的錢。
又過了兩天，蓉城流傳出一個啞巴賣肉的故事。
有人說啞巴是食品站的站長，不然解釋不通他哪來那麼多肉。
有人說啞巴是天上的神仙，是給人民群眾賜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