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建把畫捲起來，重新裝進木盒子裡，臉上露出了慚愧。
「沈醫生，以我現在的處境，沒能力把小寶養大，他是我唯一的兒子。
你有打獵的本事，求你收小寶當入室弟子，教她打獵的本事。而這幅畫……」
張新建露出一絲不舍，輕輕摩挲著盒子：「而這幅畫就是拜師束脩，求您了。」
入室弟子，就是徒弟吃住在師父家裡，師父出錢養著徒弟。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屬於是師父培養的嫡系力量。
沈東升露出苦笑，養一個孩子沒問題，但他沒有什麼打獵的本事可以教。
他打野豬、抓毒蛇靠的是高科技，也就槍法好一些，難道教張寶開槍嗎？
「多謝張知青厚愛，但我愧不敢當，其實我也沒有打獵的真本事。」沈東升婉言謝絕。
「沈醫生，求您可憐可憐孩子吧。」張新建苦著臉哀求。
「這跟可憐沒關係，主要是我不想誤人子弟。」沈東升不想被一幅畫拿捏。
「大哥，大哥！」沈小玲突然在隔壁代銷店裡大聲喊，聲音異常焦急。
沈東升趕緊開門，看見妹妹小臉煞白，張寶躺在地上，雙手抱著右小腹。
「他剛才教我做數學題，突然就躺地上暈過去啦。」沈小玲嚇得眼中含淚。
「小寶！」
張新建兩步跑到兒子身邊，蹲下來搖著兒子的肩膀：「小寶你醒醒，小寶……」
沈東升馬上跑到院子裡，跑到師父面前：「師父，有人突然暈倒，情況危急。」
周明建趕緊把鐵鍬遞給蕭建設，大步流星跑進代銷店。
「我去套車。」沈大富大步流星去豬圈，快速解開毛驢套驢車。
「我去開介紹信。」蕭香蓮轉身出門，片刻後又回來：「他不是沈村大隊的人……」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人命關天。」沈東升柔聲說道。
蕭香蓮點點頭，騎著自行車去大隊部，拿出紙筆和公章寫介紹信。
沈家代銷店。
周明建摸著張寶的額頭，確定他已經發高燒。
張寶雙手捂的位置是闌尾。
結合之前張寶來沈村的途中，也有一段時間的闌尾疼痛。
周明建有了判斷：「可能是急性闌尾炎，孩子有生命危險，快去醫院。」
張新建直接嚇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顫抖，豆大的汗珠落在手下。
「小玲抱著他，坐自行車跟我去醫院，你們坐驢車去。」沈東升的腦子非常清醒。
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現在要爭分奪秒。
驢車速度慢，不能把人的生命託付給一頭懶驢，只能騎自行車。
而沈小玲的體重最輕，她抱著張寶坐自行車，可以最大限度提高騎行速度。
周明建抱起張寶，跟著徒弟走出代銷店，恰巧蕭香蓮拿著介紹信來到。
沈東升把介紹信裝兜里，整個人坐在自行車上，雙手扶著車把。
小玲爬到后座上，周明建把張寶放在她懷裡：「快走！」
沈東升用力踩腳蹬子，自行車啟動，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跑。
「大哥快點，他身上好熱。」
「閉嘴！」
沈東升弓著身子，咬牙切齒不說話，使出吃奶的勁兒踩腳蹬子。
沈小玲不敢打擾大哥，緊張地看著奄奄一息的張寶，既可憐他，又心疼他。
沈東升騎行12里來到鳳梨鎮，前面出現六個荷槍實彈的民兵。
「停車，革委會檢查介紹信。」
「我是沈東升，車上有病人。」
「快走！」
本來一字排開的六個民兵，馬上閃開站在道路兩邊。
自行車從他們中間穿過。
「王隊長，為啥不查他的介紹信啊？」民兵李二蛋小聲問道。
「你不知道沈東升是誰？回家問你爹去。」王隊長冷哼一聲，繼續排查別人的介紹信。
另一個民兵拍拍李二蛋的肩膀：「孤膽獨闖萬蛇谷，擊斃敵特大英雄。要問英雄他是誰，鳳梨公社沈東升」
「哎呦我的媽，原來是東升同志。」李二蛋一陣後怕，忍不住撓頭。
沈東升來到鳳梨公社衛生院，把已經休克的張寶抱在懷裡：「妹妹，你看車。」
他轉身跑進急診科：「醫生，這孩子可能得了急性闌尾炎。」
急診科里有兩個醫生四個護士，四個護士在聊天，兩個醫生在看報紙。
一個中年醫生抬頭：「你先把孩子放在床上，去對面行政科交介紹信……」
「我是沈村的沈東升，我有介紹信，先救人吧。」沈東升急忙說道。
「沈東升？」
兩個醫生同時站起來，同時放下手裡的報紙，同時來到擔架床旁邊。
中年醫生王大岳，伸手摸著張寶的額頭：「體溫至少38.5度以上，高燒。」
青年醫生洪新宅戴上聽診器，聽張寶的心跳：「心率非常快，超過正常範圍。」
忽然有一股尿騷味，兩人同時看病人的褲襠。
病人的褲襠已經濕透，明顯已經失禁過很多次。
高燒，休克，心率過急，尿頻，尿失禁，都是急性闌尾炎的典型症狀。
兩個醫生確定一下眼神。
王大岳大聲說道：「急性闌尾炎，必須馬上安排手術。」
護士和醫生推著擔架床離開急診科，快速趕往外科手術室。
來到手術室門口，洪新宅攔住沈東升：「你別擔心，快去行政科交介紹信。」
「謝謝醫生。」沈東升終於把心放進肚子裡。
轉身去對面的行政科，把介紹信交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核對完介紹信，給他開一個準醫證明。
沈東升回到手術室，貼著牆坐在手術室外邊，渾身疲憊不堪。
特別是兩條小腿，剛才蹬自行車太用力，雙腿有些麻木。
一陣困意襲來，眼皮子越來越沉，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半個小時後，沈大富、蕭香蓮、周明建和張新建來到。
他們在醫院門口遇見沈小玲，得知張寶正在做手術，急忙來到這裡。
看見坐在地上睡著的沈東升，眾人有些心疼。
蕭香蓮急忙坐在他身邊，輕輕搬動男人的頭，讓男人靠在他肩膀上睡覺。
等待手術備受煎熬。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開門，醫生走出來，護士們推著病床。
眾人急忙上前詢問。
「手術很成功，病人沒有生命危險。」王大岳擦擦頭上的汗。
洪新宅指著托盤裡腫大的闌尾：「幸虧沈同志送醫及時，這孩子差點沒了。」
「謝謝醫生，謝謝醫生。」張新建鼻子一酸，頓時淚如泉湧。
王大岳擺擺手，指著坐在地上睡覺的沈東升：「不用謝我，謝謝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