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交公糧的日子，沈東升早早起床，去大隊部陪蕭香蓮交公糧。
大隊部熱鬧得很，路上都是架子車，社員們把糧袋子扛到架子車上。
交公糧是以生產隊為單位，蕭香蓮正指揮五隊的社員裝車。
大隊的全部生產小隊，今天一起去糧站，沈東升來到五隊的車隊旁邊。
悄悄遞給蕭香蓮一個黃桃，說道：「么妹兒，糧食準備好了嗎？」
蕭香蓮有些害羞，小聲說道：「不要在外人面前叫我么妹，很難為情的。」
五隊的產量已經報給大隊，大隊報給鳳梨公社，公社再報給鳳梨縣糧食局。
昨天上午，五隊收到了大隊的交糧通知。
限期三天之內，要把4200斤公糧，2800斤統購糧，上交到鳳梨鎮糧食站。
七千斤糧食已經備好，裝在10個架子車上。
蕭香蓮和副隊長沈剛交流幾句，然後一聲令下，交糧隊伍馬上出發。
糧車排成長蛇陣，每輛車配五個人，一個人在前邊拉，剩下的四個在後面推。
五隊走在前面，蕭香蓮和沈東升是領頭羊，身後跟著副隊長沈剛等人。
步行14里來到糧站，看見了更壯觀的車隊和人群，其他大隊也來交公糧。
「他奶奶個腿兒，去年在這裡過夜，今年又得過夜。」沈剛氣得爆粗口。
人實在是太多了，糧車隊伍一眼望不到邊。
沈東升說道：「這群傢伙太卷了，估計天不亮就過來排隊。」
「卷？啥意思？」蕭香蓮有些興奮，以前她在蓉城沒見過這麼壯觀的畫面。
沈東升仔細想想，說道：「我家那10頭豬搶著吃飯時，就是卷。」
蕭香蓮想起十頭豬搶食的畫面，忍不住笑出聲：「剛叔，通知大家回去拿鋪蓋。」
大家也都知道今晚要睡大街，接到沈剛的通知，馬上分批回家。
從上午到黃昏，五隊的糧車終於移動到糧站門口，明天就能交公糧。
「蕭支書，今晚我在這裡看著，你和東升回家睡覺。」沈剛說道。
蕭香蓮搖頭：「婦女猛頂半邊天，今晚我跟同志們一起看守糧食。」
「行啦行啦，你這半邊天，我晚上過來幫你頂著。」沈東升拉著她走出人群。
兩人步行回沈村，途中沈東升給她吃了麵包和餅乾，送她去蕭鋒家睡覺。
沈東升回到家，把兩袋麵粉裝進行軍背囊。
天已經黑了，他戴上夜視儀背上獵槍，離開家直奔鳳梨鎮真正的黑市。
現在的糧食是國家統購統銷，私人買賣糧食就是投機倒把，唯一允許私人買賣的糧食就是紅薯。
每個公社都有打擊投機倒把辦公室，但投機倒把很難杜絕。
鳳梨公社的倒爺為了躲避追捕，會在夜裡交易，交易地點在鳳梨鎮竹林坡。
這座山坡並不高，山上長滿毛竹，有的毛竹比樹還高。
今晚月色明亮，棉麻廠的職工任壯壯背著20斤大米來到竹林黑市。
他的老父親生病住院，他準備賣掉家裡僅有的大米，籌錢給父親治病。
剛走進竹林，就被四個大漢攔住，為首的大漢名叫沈長征。
沈長徵用手電筒照他的臉：「兄弟，你是來幹啥的？」
燈光有些刺眼，任壯壯捂住雙眼：「俺爹病了，我賣米給他治病。」
「哎呦，還是個孝子。你有多少大米，我買了。」沈長征說道。
「我有20斤，大哥你要多少？『任壯壯急忙放下糧袋子。
「你小子挺實誠，我沒錢買大米，你去裡面找馮爺。」沈長征指著竹林深處。
任壯壯覺得他們不好惹，背著糧食向前走，走了二十多米，來到一片沒有毛竹的空地。
這裡的毛竹被砍了，月光可以照進來，月光下有一高一矮兩道人影。
兩道燈光照射在任壯壯臉上，矮人影開口說道：「我是馮二小。」
「馮爺，我賣20斤大米。」任壯壯馬上走過去，蹲下來解開布袋。
他就是來找馮爺的，人們都說馮爺在鳳梨縣手眼通天，是全縣最有錢的人。
手電筒的燈光照著大米，馮爺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插進米袋子裡，用力掏了幾下。
沒有發現大塊的垃圾，就把大米倒進自己的布袋裡，用桿秤稱重。
幾分鐘後，馮小二說道：「正好20斤，我給你4塊錢。」
他掏出錢放在燈光下，一張一張遞給任壯壯。
交易結束，馮小二小聲說道：「你換個方向走，不要被那四個畜生逮住。」
任壯壯心裡咯噔一聲，加快腳步向西邊走。
即將走出竹林時，被四道人影攔住。
沈長征笑著說：「老弟，俺爹也生病了，借給我幾塊錢唄。」
「救命……」
任壯壯被三個壯漢摁住，被勒住了脖子，呼吸變得艱難。
臉上挨了好幾個耳光，疼得他眼冒金星。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被打懵了。
「媽的，非讓老子動手。」沈長征朝他腦袋上狠狠踹幾腳，帶著同夥火速離開。
他們跑出竹林，鑽進一片蘆葦里。
沈長征看著搶來的四塊錢，心裡美滋滋：「今天發了一筆小財，哥幾個明天來我家吃飯。」
「長征哥，你看外邊！」一個同夥指著蘆葦叢外邊。
沈長征抬頭，看見月光下有一道人影，正向著竹林方向行走。
「奶奶的，今天運氣好，哥幾個打起精神再薅幾根羊毛。」沈長征笑了。
所謂的薅羊毛，就是搶劫從竹林黑市出來的人。
因為牽涉到投機倒把，被搶的人根本就不敢報案。
竹林邊緣，任壯壯蹲在地上小聲哭，糧食沒了，父親的醫藥費也沒了。
他心如刀絞，哭著哭著，聽見頭頂有人說話：「你哭什麼？」
任壯壯急忙抬頭，嚇得一屁股坐地上，他看見一張長著四個眼睛的臉。
「你哭什麼？被人搶了？」沈東升再次問話。
剛才他躲在一片墳地里，用四目夜視儀目睹全過程，懷疑這小子被搶劫了。
任壯壯不知道沈東升是人是鬼，在恐懼的驅使下，一五一十說出自己的遭遇。
沈東升聽完，說道：「你在這裡等著，也許有機會拿回你的錢。記住了，以後不要一個人來黑市。」
任壯壯癱坐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看著沈東升的人影消失在竹林中。
「這個人是誰，他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任壯壯心裡七上八下。
他糾結了很久，咬咬牙，準備聽沈東升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