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村大隊部人山人海，女同志們排著長長的隊伍剪頭髮，男同志們等著收錢。
曾文海綽號曾剃頭，以前是剃頭師傅，後來國營理髮店成立，他就在家務農了。
只見他手裡的剪刀幾個哆嗦，一個女生失去了馬尾辮，變成標準的齊耳短髮。
「下一個。」曾剃頭說話瓮聲瓮氣，腰杆子挺得倍兒直，仿佛又找到了以前走街串巷的感覺。
沈小玲用木尺測量頭髮的長度：「香蓮姐，王大姐的辮子總長8寸。」
頭髮的主人王大姐仔細看尺子，片刻後笑眯眯地點頭。
蕭香蓮用橡皮筋把頭髮紮成發棍，給王大姐五毛錢，又給她兩個大白兔奶糖。
五毛錢能買三斤大米，王大姐把錢交給老公，兩口子美滋滋地離開大隊部。
沈東升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喝茶。
旁邊放著一個木盒，裡面都是用橡皮筋紮成的發棍。
最長的發棍70厘米，價值在五千元左右，沈東升用兩塊錢買下了它。
它的主人一輩子都在留長髮，理髮時眼裡含著淚水，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最短的是20厘米，價值300元左右，她的主人是個十歲的小姑娘。
沈東升用1毛錢加4個奶糖買下她的頭髮，小姑娘開心得又蹦又跳。
這時，鄰居家的沈四丫跑過來炫耀：「東升哥，香蓮姐給了我三個糖呢。」
「四丫，別鬧你東升哥。」她的父親沈明光笑著走過來。
沈東升站起來跟他聊天：「明光叔，嬸子的頭髮賣了多少錢？」
「八毛。」沈明光眉開眼笑，小聲說道：「東升，你給咱村辦了一件好事。」
他說的好事，就是沈東升收購毫無價值、只能當「引火柴」的頭髮。
沈東升露出謙虛的笑：「明光叔過獎了，其實我在發揚為人民服務的精神。」
「東升啊，但凡有點良心的人，都會記住你的好。」
沈光明突然靠近，小聲說道：「聽說大隊已經找大富哥談話了，打算提拔他當你們5隊的隊長？」
「嗯，應該是這樣。」沈東升說道。
等「改頭換面」任務結束後，大隊就會正式任命沈大富當第5隊的隊長。
「秋後選大隊長時，你讓大富哥參選，我給他投票。」沈明光拍拍沈東升的肩膀。
「謝謝明光叔。」沈東升不覺莞爾。
四丫嘴裡含著奶糖，指著自己的腰：「東升大哥，等我頭髮長到這裡，能換幾個大白兔？」
沈東升噗嗤笑了：「待我長髮及腰，就剪下來賣掉，是吧？」
這時，副大隊長洪志往這邊走，沈明光跟他有矛盾，拉著女兒回家。
洪志從兜里掏出大前門香菸：「孩子，來一支煙。」
沈東升婉言謝絕：「我何德何能，不配抽你的前門香菸。」
「臭小子的翅膀硬了，竟敢拿我開涮？」洪志哈哈笑，搬個椅子坐下。
他左邊口袋裝著0.32元的前門香菸，右邊口袋裝著0.10元的勇士香菸。
看見領導就掏「前門」，看見平職就掏「勇士」，普通社員不配抽他的煙。
洪志點上一支煙：「孩子，你跟老叔說句實話，頭髮真能入藥嗎？」
「當然可以的，你可以去新華書店看看本草綱目嘛。」沈東升說道。
「那你想收多少頭髮？」洪志指著裝著發棍的木箱，問道：「這花了不少錢吧？」
沈東升大概估算，收這箱頭髮已經花了二十元，約等於一百斤生豬的價格。
「我提前存貨，等這10頭豬養成，我打算再養10頭。」沈東升接著忽悠。
「哦，這樣啊。」洪志終於解開了心中的疑惑，抬頭看向排隊的人群。
大隊剛開始宣布理髮時，女同志們恨不得罵八輩祖宗，現在卻歡天喜地。
「有錢真好！」洪志拍拍沈東升的肩膀，說道：「從明天開始，你爹就是你們第5隊的隊長了。」
「呀，這就定下來啦？」沈東升有億點開心，老爹終於拿到競選大隊長的資格。
「當然，大富哥沾你的光。如果俺兒也像你這樣有錢，我早就調到公社上班了。」洪志心中羨慕。
「我的錢也快花光了，改天再去打兩頭野豬。」沈東升急忙謙虛。
兩人一邊喝茶一邊閒聊，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沈東升眼瞅著箱子的頭髮越來越多，口袋裡的錢越來越少，考慮要不要緩一緩再說？
在沈村大隊和劉村大隊的交界處，劉金虎帶著八個中青年婦女走進沈村。
劉村大隊也收到了「改頭換面」的通知，同時也聽說沈東升花錢買長頭髮。
一個長髮及腰的妹子小聲問道：「大哥，沈東升會要我們的頭髮嗎？」
「金玲，你叫他東升哥，不要提名道姓。」劉金虎直接瞪眼。
劉金玲趕緊捂嘴，小聲說道：「他還沒有我大呢？」
「小妹啊，叫哥不是因為年齡，而是因為身份。」
劉金虎拍著胸膛吹牛逼：「大家都放心吧，東升肯定給我面子。」
眾人這才放心，一路跟著劉金虎來到沈村大隊部，看見了獨自坐在角落裡的沈東升。
「東升弟。」劉金虎大聲打招呼，帶著八個女人走過去。
沈東升暫停手機里的電影，把手機裝兜里：「金虎哥，你怎麼來了？」
劉金虎陪著笑說道：「老弟，你們她們的頭髮好不好？」
沈東升一愣，明白了對方的來意，這八個婦女的頭髮都很長。
心說道：「她們是來賣頭髮的，消息已經傳到了劉村大隊，估計也傳到了其他大隊。
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不出三頭就能榨乾我的積蓄，60年代的人民幣不夠了呀。」
「東升弟，你看這事兒怎麼辦？」劉金虎心中緊張，生怕沈東升拒絕。
「還能怎麼辦，你們去排隊唄。」沈東升說道，伸手指著長長的隊伍。
「誒，謝謝東升哥。」劉金玲急忙帶著眾人排隊賣頭髮。
劉金虎覺得倍有面子：「東升弟，剛才說話的姑娘是我親妹子。我保證下不為例，不會再帶人過來賣頭髮。」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那是咱妹子？」沈東升瞪他一眼。
從兜里抓出一把奶糖：「我請咱妹吃糖，你趕緊給咱妹送過去。」
「誒！」劉金虎激動得臉紅，急忙去給妹妹送糖。
沈東升打開記事本，快速寫一份頭髮採購清單，打算請劉金虎秘密在劉村收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