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隊長……」

  「我都喊你老弟了，你還喊哥哥隊長，這是看不起我這個大老粗啊？」

  白隊長佯怒。

  emmm~

  你這四十歲的人，都跟我爹一般大，稱呼我老弟……但這怎麼沒絲毫違和感？

  高曉光從善如流，「白老哥，您先說事，只要我能辦到的，沒二話。」

  「老弟，哥哥，我這也是沒辦法，你嫂子是摩托車採購，原本採購任務已經完成，可誰成想……採購來的生豬，竟然發病。

  要是完不成採購任務，你嫂子不僅升任副科長無望，還要被調到車間。

  這不，哥哥厚著臉皮，你能不能再搞來一頭豬？」

  白隊長老臉一紅，現在農村實施『三定』（定產、定購、定銷），對餘糧戶核定糧食交售任務，對缺糧戶核定糧食供量。

  因此農村養殖的雞鴨鵝，以及豬羊牛等都是計劃養殖。

  計劃內的牲畜都由供銷社集中採購。

  但人情社會裡，村部隊長支書們都會暗自養些計劃外物資，為社員謀福利。

  而白隊長就想讓高曉光購買計劃外大肥豬。

  當然不是他不想親自去購買，而是這類計劃外物資，每個生產隊都極為小心，不是熟人或者關係戶，一般情況是不對外出售。

  並且銷售出去被查的話，當然也是絕口否認。

  畢竟計劃外物資購買的棉花、布匹以及其它生活物資，全村都有份。

  「白老哥，這事有些難辦，我們村計劃外大肥豬，出欄的只有兩頭，剩餘的還是小豬仔。」

  高曉光沒將話說死，這也是職場基本技能，進退有度。

  難辦不等於辦不了。

  「老弟，這事成與不成，哥哥都銘記於心。」

  「那成，要是老哥您不著急的話，周末我回門頭溝，看看其它村有沒有出欄的生豬。」

  「這事還真挺著急，能在兩三天之內辦成最好，要是時間寬裕，你嫂子也能從其它地方調劑來。」

  白隊長遞了一根煙，給高曉光點燃。

  他並未告訴高曉光，自家媳婦升任採購科副科長，就能在筒子樓分配一套房。

  不是為了改善住房條件，他也不會四處求人。

  高曉光思索片刻，「這樣，明天我借輛自行車，下午就去回村一趟。」

  「那老弟你會騎摩托車嗎？」

  「嗯！」

  「那自行車就別借了，你嫂子那邊有輛偏三輪，你騎著回村，這樣也不妨礙第二天上班。」

  「那可太好了。」

  正事談完，白隊長招呼高曉光吃菜。

  因為高曉光不喝酒，這頓飯只用了20來分鐘。

  兩人走出公私合營飯店，白隊長拍著高曉光肩膀，真誠保證，「聽劉秘書講，你大哥要來車隊報導？」

  高曉光頷首。

  白隊長繼續道，「等你大哥來，我親自帶，爭取讓大哥一年內考上司機轉正。」

  「白老哥，明天上午你安排在家的司機，我去車隊給司機師傅們培訓發動機維修。」高曉光投桃報李。

  「成！」

  兩人相視一笑。

  高曉光借著月光，回到四合院。

  依稀瞅見一個人影在來門前來回踱步，他走近一看，竟然是江世峰的兒子江強。

  「高技術員您回來了。」

  「強哥，您這是有事？」

  18歲的江強撓了撓後腦勺，憨厚笑著，「我爹請你去我家吃飯。」

  「代我謝謝江師傅，我在外面已經吃過飯了。」

  「那去喝兩口。」江強再次邀請。

  「不是駁您面，醫生不讓我喝酒。」高曉光再次拒絕。

  「……」

  「那去喝杯茶，我爹剛從吳裕泰買了上好的高碎。」

  四九城水質普遍較硬，燒開的白開水也有一股味，為此四九城，無論哪個階層都喜歡喝茶。

  有茶葉配給的人喝龍井，毛尖等茶品。

  普通人家則只能喝茶葉沫子，這就是所謂的高碎。

  「那成，你先回家，我回家洗把臉就來。」

  目送江強離開，高曉光眉頭微蹙，江師傅讓兒子請自己，看來……這是一場鴻門宴啊。

  不過人家已經三請，又住在一個院內，這個面子還是要給。

  回到家裡，洗了把臉，高曉光拿了四顆野雞蛋，敲門走進江師傅家。

  二十多平米的房間，高曉光見到房間內四個人，15-6歲的少年和12歲的女孩，以及年長的婦人。

  婦人穿著漿洗有些掉色的衣服，可沒有補丁。

  這與農村成為鮮明對比。

  在農村有些家庭，只有一套衣服，誰出門誰穿，剩餘的人則光腚子。

  經介紹，婦人是江世峰的愛人王大媽，少年是他三兒子，女孩是他小女兒。

  「高技術員來了，快入座。」

  「初次登門，不知帶什麼禮物，這四顆野雞蛋，還忘江師傅不要嫌棄。」

  「高技術員，就是吃個家常便飯，您這也太客氣了。」

  兩人三推三辭，最終江世峰讓老伴收下野雞蛋，他拉著高曉峰落座。

  而王大媽帶著小女兒去了偏房。

  在北方家裡來了客人，婦孺不能上桌。

  飯桌上擺放著，豬耳朵、豬頭肉、紅燒肉，素材則是涼拌黃瓜，土豆絲以及四季豆。

  呵！

  如此豐盛，恐怕江師傅春節都不敢如此造。

  看來……所圖之事不小。

  江強端著搪瓷缸遞給高曉光。

  茉莉高碎茶香充斥在屋內。

  「高技術快動筷。」

  江世峰熱情招呼，旋即，敬了一杯酒。

  當然他喝酒，高曉光喝茶。

  推杯換盞間，江世峰花式恭維著，一旁的江強也拍著馬屁。

  這讓高曉光內心更加堤防。

  「高技術，聽說技術科要與機修科分家？」

  「這消息我怎麼不知道？」

  高曉光詫異。

  機械廠因是新組建的廠，因此機修科是技術科下屬科室，目前機修科是師傅王民才主持工作。

  科長李德利主持全面工作，而李德利想將心腹賴紀良把控機修科，這也是賴紀良想將王民才趕出機修科取而代之。

  作為池魚的高曉光被處處針對的原因。

  「高技術，這消息是我偶然從廠辦幹事口中得知。」

  廠辦幹事？

  那看來這事是真的了。

  高曉光抿了口茶，淡然道，「分家也好，這樣技術科專注產品研發，工藝編寫，維修科也能更專注鑽研機械維修。」

  江世峰頷首附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他見高曉光滑不溜手，無奈之下轉入正題。

  「高技術，我家二小子，這初中畢業已經1年多，這不咱們廠在新建工具機車間，有招工名額……」

  說到這，江世峰看著高曉光。

  額？

  江師傅這是打自己手中工作指標的心思？

  「江師傅，您想要強哥進廠工作，找我可是找錯人了，你應該找人事科。」高曉光不接話茬。

  機械廠工作指標600-800元，自己雖然沒啥錢，可這個年代錢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況且兩個工作指標，是給老爹大哥的。

  「我雖然比不上八級工，但我在咱們廠還有些關係，一個工作指標我還能搞到。」

  「那江師傅……」

  「高技術，這不是技術科分家，要增加人手嗎？

  這不……想讓高技術帶帶我家二小子，您放心，這小子要是敢炸刺，您隨便揍。」

  江世峰將事先準備好的牛皮信封推到高曉光面前。

  高曉光瞥了眼信封厚度，少說也有一兩百。

  臥槽！

  這老小子算盤打的桌球響，原來是想通過自己讓師傅將他二兒子調來機修科啊。

  特麼！

  機械廠職工誰不知道，初高中畢業進入機修科，就有幹部身份，一旦轉正就是十二級辦事員，工資23元。

  這老小子是想請自己出面，通過師傅將他二兒子調來機修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