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定個小目標！！

  「運輸公司今天要送一批建材到豐臺，房山，昌平等各大公社支援建設，每個同學跟一輛貨車負責裝卸。

  東西一袋子大概一百斤，裝一袋兩分錢，卸一袋一分錢。幹完活當天直接領工資走人，不拖欠一分錢。

  工錢還算可以，但要跟車，早上去晚上才能回來，而且活兒有點重……

  同意乾的留下，一會兒運輸公司會派貨車過來接人，不同意的現在就可以離開。」

  張沈飛寥寥幾句話，便將今天的任務告訴了大家。

  在場的學生們雖然有不少都是從農村來，打小兒沒少做農活。什麼栽水稻割麥子插秧種田更是手拿把掐。

  但是進城之後，直接就進了大學學習，這年代大學雖然不是風封閉式管理，但大家平時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每天努力學習。

  平時周末連逛街都很少去，在學生會提出勤工儉學之前，從沒想過找工作賺錢。更別提這次要去的單位還是運輸公司。

  運輸公司是什麼地方？？？

  在這個交通基本靠走，交通工具不是驢車就是馬車，頂多公交車的時代，能坐上四個輪子的車，甭提多打眼了。

  「今兒這活兒好，不但有錢賺，還能坐卡車。」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坐過卡車呢……」

  「我來四九城上大學的時候，倒是先坐的驢車，後來是公交車，再後來搭的卡車到的火車站……」

  「聽人說如果第一次坐汽車可能會暈車……」

  「小時候經常給我爸媽扛麥子……一袋子建材裝著兩分錢，卸著一分錢，這錢不跟白撿的似的嗎？？」

  「我覺得我至少都能扛五十袋子！！！」五十袋子，那就是五毛錢！！夠買三斤半白面的！！！

  「去給公社送建材，說不定碰上公社有什麼水果，乾果還能找老鄉買，啊不是，討一點呢……」

  「長這麼大，這是我第一次掙錢，還真有點小緊張……」

  「之前我一個月寄回老家十二塊錢……這活兒我一定得熬下來，多寄回去一點，我們家十七口人就能多吃一口……」

  眾人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但唯獨沒有一個人離開。

  參加勤工儉學的雖然只有十幾個人，來自全國各地，燕京大學的各個不同專業。

  但無一例外，都是家境最貧寒的那一批，他們的家人從牙縫裡擠出錢，將他們供養到上大學。

  所以現在，這些人也是最渴望回報家人，渴望多寄一點，哪怕是幾毛錢回老家的。

  「張會長，沒有人要走！！！再難我們也能堅持，您就放心吧！！！」有幾個人眼神堅定的說道。

  張沈飛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讓陳義知大家宣傳了一遍注意事項，他自己則是在一旁等著。

  這會兒還早，估摸著運輸公司派的車還得等一會兒才能過來。

  那些同學們因為怕遲到都沒吃早餐，這會兒趁著等待時間，一個個都拿出窩頭和鹹菜開始大口大口地吃著。

  陳義知見狀，湊到張沈飛跟前低聲的說道：

  「真該讓常瑞峰看看……他口中拿著國家二十塊錢補貼，生活完全沒有困難的同學平時吃的都是什麼。」

  「讓他看到了也沒用，他那種人只會從自己的角度思考問題，從來不會換位思考。」張沈飛說道。

  真讓常瑞峰看到了，

  只怕他只會認為這些同學們把生活費寄回老家，有悖國家給大學生發放助學金的初衷。

  最後落的自己在這兒啃饅頭吃鹹菜，只是自作自受。

  「也是，依我看呢，咱們這勤工儉學社辦不成也就罷了，如果辦得成的話，常瑞峰不知道心裡得多憋屈呢。

  你這邊也長點心，不要被他抓住什麼把柄。」陳義知跟常瑞峰共事兩年，自認還是很清楚對方的秉性。

  「我怕他？」張沈飛笑了。

  就常瑞風那樣把野心寫在臉上，每天昂著脖子挺著胸，把誰都不放眼裡的作風……跟他嫂子在四合院裡如出一轍。

  但他嫂子是誰？？那可是生了九個兒子的唐大妞！！資本雄厚著呢。

  九大金剛往那裡一站，四合院誰人敢呲牙？？？

  這常瑞峰有什麼跟他嫂子類似那麼牛逼的資本嗎？？也敢這麼狂野？？？

  張沈飛覺得，這也就是在大學裡。

  但凡換個地方，比如去了軋鋼廠，都不用別人出手，傻柱跟許大茂那樣的就能教丫常瑞峰做人。

  不過現在張沈飛剛當上學生會主席，眼瞅著又馬上到了最困難的時期，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簡單來說，

  就是張沈飛的時間很寶貴，張沈飛沒有上趕著找不自在，張沈飛也就準備專門騰出手去收拾這廝。

  張沈飛和陳義知隨意的聊著天，便看到一輛解放CA10牛氣哄哄地朝著燕京大學門口駛來。

  大卡車吸引了學校門口同學們的注意，大家都已經猜到這輛車是來接他們的。

  手裡還有窩頭沒有吃完的，立刻便塞進嘴裡，大口的咀嚼著。

  透過豬鼻子大解放的前擋風玻璃，張沈飛一眼就看到了胖子那張越發肥大的臉上，朝著自己露出一抹油膩的笑容。

  吱嘎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之後，大卡車牢牢的停在燕京大學門口。

  「嘿，大飛！！好久不見了！！！

  你丫的真不夠意思，周末回南鑼鼓巷也不說去找我們玩兒。」

  胖子從駕駛位的玻璃中探出頭，朝著張沈飛粗聲惡氣的說完，跳下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便朝著張沈飛走來。

  這廝原本就是個胡同串子，雖然進了運輸公司，也依舊不改小流氓的本色，走起路來跟高啟強似的，一邊走一邊抖著肩膀。

  在場的都是待在象牙塔里的大學生，哪見過這副駕駛？？？一個個頓時有些緊張，連帶著對運輸公司也有些犯嘀咕。

  「張沈飛同學，這個人是？？？駕駛員嗎？？？」陳義知湊到張沈飛面前，眼神中滿是疑惑。

  張沈飛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這是我的一個發小，現在在運輸公司當駕駛員。前段時間剛升的副四級，正兒八經的正經人。」

  這個年代的駕駛員一共分為五級十等，副五級最低，正一級最高。

  可哪怕是最低等級的副五級一個月的工資也有四十多，副四級的月薪更是高達五十六元。

  駕駛員除了正常的工資之外，跑市內每天有六毛補貼，跑長途的話，每天的補貼更是高達一塊錢。

  除此之外，駕駛員的糧食定量每個月有四十斤，比重體力工人還要多四斤。

  可以說，

  在這個大部分職業都沒有灰色收入的年代，駕駛員妥妥的是大部分人羨慕的對象。

  聽到張沈飛說這個胖子居然是副四級駕駛員，還總是跑長途，陳義知等人再看向胖子的眼神中緊張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看國家棟樑一般的眼神。

  張沈飛見狀直道人活的久了真是什麼事情都能看到。

  他之前只怕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居然有人覺得胖子這個社會的邊角料是國家的棟樑。

  「大飛，你丫的！！！問你話呢，沒聽見呀？？」說話間胖子已經走過來，對著張沈飛就是一拳。

  眾人見狀倒抽一口冷氣。

  張沈飛卻是一個閃避，躲過胖子的拳頭，而後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了這廝的大屁股上：「老子天天忙的腳打後腦勺的，哪有時間跟你丫的閒聊打屁？？」

  「嘿，這是考上了大學看不上咱們這些沒文化的髮小兒了。」胖子吹鬍子瞪眼。

  「可不咋滴，就你丫一個初小都沒畢業的什麼檔次呀？還想跟我坐在一張桌子旁吃飯。」張沈飛嗤笑。

  胖子急了：「說誰初小沒畢業呢？？我現在工作之餘，可是在夜校學習的，現在都已經學到小學四年級的知識了。」

  小學四年級，那是高小！！！！！比初小高了一大截呢！！！

  胖子昂首挺胸，很是驕傲。「窩頭兒」說了，等他拿到中專或者高中畢業證，就帶他見家長。

  他也暗自琢磨了，按照自個兒現在的學習進度，他已經給自己定好了小目標，

  等1965年，1966年左右，就能拿到中專畢業證。

  到時候，他就可以抱得「窩頭兒」歸！！！

  「甭不要臉了，看看，鬧笑話了吧？讓勞資這些同學看你丫的笑話了吧？？？」張沈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看著胖子。

  「噗嗤……」陳義知忍俊不禁，只覺得今天的張沈飛跟平時不大一樣。

  以前雖然知道張沈飛之前在社會上工作過，但大部分時候這人在學校都是一副學生的樣子，跟大家並沒有什麼不同。

  今兒見他遇到了發小，卻是插科打諢，很是生動。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一面。

  見張沈飛取笑自己，胖子不高興了，非得跟他掰扯掰扯高小和初小的不同。

  張沈飛也不想再跟胖子這廝糾纏，一邊尊稱丫真是個文化人，一邊嚷嚷著讓他趕緊開車帶大家去運輸公司。

  胖子也不墨跡，當即一揮手，讓陳義知安排那些學生都爬進卡車的後斗里。

  這年代雖然有交警，

  但是並沒有貨車不能拉人的限制，偌大的後車斗里，只要能塞進，可以使勁往裡頭塞人。

  安排完陳義知之後，胖子便拿著鐵搖把子走到車子的駕駛室旁邊，準備發動卡車。

  解放CA10最新款是可以用鑰匙直接啟動的，但汽車多金貴啊？？

  一般駕駛員可不捨得這麼作踐電瓶，都還是習慣用搖把發動卡車。

  這搖車不僅要有一把子力氣，還要有一定的技巧。

  搖車子的時候反應一定要快，不能走神，還要有手感。

  感覺不對趕緊撤，這時候最怕發動機點火過早突然反轉，帶動著搖把子反轉。

  一旦發生，不及時撤退的話，輕則打傷手臂，嚴重者有骨折風險。

  隨著胖子嫻熟的操作，大解放成功發動。

  張沈飛看到所有人都已經上車之後，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胖子上了車，遞過來一支煙。

  張沈飛接過來，毫不客氣的吞雲吐霧。

  「你這好好的學上著，消停日子不過，怎麼還非要給自己折騰點事情？？」胖子嘴裡叼著煙，含糊不清的說道。

  他可是打聽了，

  他們運輸公司這廝每包貨給多少錢，張沈飛一分不少的都給了這些學生，分幣不賺。

  這不相當於在作慈善嗎？？？

  「伱丫這話說的，我不圖錢就不能幹點好事嗎？？？？

  咱倆發小這麼多年，難道你還沒看清楚我這個人根本就不愛錢……錢是什麼？？不就是身外之物嘛。」張沈飛言之鑿鑿。

  胖子聞言，頓時一聲嗤笑：「都是自個兒兄弟，咱就別裝樣子了。」

  得，看來在熟人面前這人設立不起來呀。

  張沈飛勾唇笑了，把這些貧困大學生的困境告訴了胖子。

  「你說說，他們都這麼難了，我能在逮住虱子攥油嗎？？」

  胖子聽完沉默了片刻：「要不說這父母跟孩子們之間，也是講究一個傳承呢。那些農村的父母傾其所有的把孩子供養到上高中，大學。現在這些孩子們有了點能力，就想著回報父母……挺好。」

  說到這裡卻又話鋒一轉：「大飛，你說我怎麼就碰不到這麼好的爹娘呢？？」

  「啊，這個……」想到胖子的身世，張沈飛有點不知道這話怎麼接，最後只得安慰道，「六親緣淺，不必強求。

  不管怎麼說，最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你現在長大成人生活也挺好。」

  「也是。」胖子扭頭看一下張沈飛認真的說道，「哥們兒能有今天的好日子，還得多虧你。

  說起來老天爺待我不薄，雖然沒有好爹娘，但是有好兄弟。大飛，說句實在話，在我心裡，你比我親爹都親！！」

  我去，怎麼還煽情起來了？？？

  張沈飛肉麻的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成了，甭廢話了，趕緊走吧，一會兒趕不上二路汽車了。」

  「什麼二路汽車，哥們兒不是開著大卡車的嗎？？？」胖子聽不懂他的梗，疑惑的說。

  張沈飛也沒有跟丫解釋，靠在椅背上享受的吞雲吐霧。

  大解放一路在四九城的大街上疾馳，後斗的學生們看著向後倒去的房屋，激動的在車上討論著。

  很快，卡車便到達了運輸公司。

  所有人下車之後，

  張沈飛告訴眾人，建材比較重如果一個人扛不動的，可以找搭檔一起合作。

  「裝車的時候如果感覺自己幹不了這個活，可以隨時走人，不管是裝了一袋子還是兩袋子，一分錢都少不了大家的。

  但是有一點，一旦裝完車跟著卡車往各大公社去了之後，到了地方卸車的時候就不能撂挑子。

  誰要是到了那個時候撂挑子，裝車的錢可就拿不走了。」

  四九城各大工地和糧站是有窩脖兒的，用不到這些臨時工。

  但是這次運輸公司的建材要運到房山，豐臺等各個地方支援工作，那裡可沒窩脖兒。

  要是這些學生們到了地方之後撂挑子不干，卸車的事情就要出問題。所以張沈飛只能提前把醜話說在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