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歌

  林德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七日,他也不知道這個日子對不對,反正伊夫林夫人是這麼告訴他的。

  不過他自己是沒有什麼過生日的欲望的。

  回到諾特鎮後,林德先是避開路人的目光,回到了家,將家裡好好的打掃了一遍後,他又來到墓地。親手為伊夫林夫人掃墓。

  夜晚來臨,林德才重新回到半年前一直待的那個隱藏的小海灣之中。

  急忙打開箱子,鑽了進去,回到皮箱裡的那個溫暖的小窩之中。

  提燈里燃起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林德的這個小窩。

  桌子,吊床,衣架,柜子。柜子裡面還有一個鳥籠,鳥籠沒有門,安徒生可以自由出入,這籠子存在的意義是當一個廁所。

  其餘還有各種瓶瓶罐罐的雜物,各種東西基本上已經將整個空間給占據完了,落腳的地方不多。

  這樣的環境看似不舒適,但卻能給人無盡的安全感。

  林德脫下身上的毛呢大衣,趕緊換上合身的衣服,增齡劑的藥效早過了,他之前一直穿著極不合身的衣服在外面。

  換好衣服之後,林德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帶著安徒生又走出了箱屋,來到了外面。

  示意安徒生自由活動,林德向著海中走去。

  灘涂上已經有許多冰渣被海浪推成高高的一堆,林德踩著這些冰渣,走入了寒冷刺骨的海中……

  太陽已經從遙遠的海平面緩緩升起,潮水也慢慢退去,只在灘涂上留下一地冰渣。崖壁上的貝類開始閉上殼,繼續等待晚上潮水的到來,一些螃蟹在縫隙中遊走著,潮水退去,它們也要換一個地方。

  砰!

  水面被猛然衝破,帶來了轟隆的響聲。

  隨後,天上砸下來一隻體長接近一米的大魚,它還沒死,在灘涂上奮力的蹦躂著。

  林德緩緩從水中走出來,身上的魚人痕跡在緩緩的消隱下去。

  甩了甩手,林德走過去看著那隻大魚。

  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魚,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隻足夠大的魚。

  安徒生飛了下來,疑惑的這看這只在灘涂上蹦躂的傢伙。

  「周圍有人嗎?」林德問向安徒生。

  「沒有!」

  林德點了點頭,再次變成魚人的模樣。一腳踩住魚的腦袋,直接將下面的灘涂給踩凹陷下去。

  「安靜一點,我很快的,你忍一下!」林德說道,不知道是聽到了林德的話還是什麼,它的頭雖然不能動,尾巴的掙扎就更劇烈。但越掙扎,那隻踩著它腦袋的腳便越用力,它能感覺到自己快要骨裂了。

  林德不再猶豫,面不改色的從腰包里快速拿出一把厚實的廚刀,直接從它的鰓處捅了進去,了結了它的生命。

  再次提刀,這隻魚便首尾分離了。林德沒管還因為神經反射繼續蹦躂的魚身,他拿起魚頭,直接朝著它的腦袋下刀。

  不過一會兒,一份完整的,不過拳頭大小的魚腦便被他給挖了出來。

  沒有猶豫,直接從腰包里拿出一個玻璃罐子,裡面滿滿的裝著厄多斯油。

  這種油液是三百年前一個叫做厄多斯的巫師發明的,對保存各種魔藥材料效果特別好。一百年前配方泄露,現在這種油特別便宜。

  林德小心翼翼的將這份魚腦給放了進去,然後又重新擰緊蓋子。

  拿著魚腦,他來到皮箱邊上,沒有急著打開,他先調試了一下皮箱,隨後再打開下去。

  下面依舊是一個不過十平米的小房間。不過有些微空曠。林德當時買的箱子就是只有兩個小空間,同時帶有反麻瓜裝置。剛才他就是通過箱子外的按鈕調試進入的房間。

  這個房間看起來比較空曠,沒有柜子桌子,僅在房間中央有著一個大大的水箱,水箱中續滿了海水,裡面放著一個坩堝,坩堝被架在水中,沒有直接放在水底,似乎下方還要放些什麼。

  海洋歌者的魔藥是在水中製作的,所以林德就製作了這麼一個環境用來煉製魔藥。

  水箱裡除了這些東西外,便什麼也沒有了。但在水箱旁的地上,擺著好幾個和林德手中的魚腦的罐子相似的玻璃罐。

  裡面有用海水和泥土養著的腮囊草,有槲寄生,有洛卡特里克豆,這個東西不管是豆莢還是裡面的豆子都全是彎曲的刺。

  還有一些常見的,比如曬乾的蠑螈,蜘蛛的眼球。

  不管是曾經的魚人們,還是現在的林德。對於這一個魔藥的收集都不簡單。

  曾經的魚人們要拿到新鮮的魚腦、鯨血不難,但他們要拿到曼德拉草,蜘蛛眼這些可就要來到陸地了。

  林德也是,蜘蛛眼,蠑螈還有大部分的材料都可以直接買到現成的,但是魚腦要自己去殺,至於鯨血,他現在還沒搞到呢!他這個聖誕假期的目標就是搞到鯨血。

  至於曼德拉草。

  當時種在禁林的那一批應該快好了,它們一直由馬人費倫澤照顧,成活率達到驚人的六成。再加上和費倫澤的交易,林德估摸著到時候應該能得到十株左右。

  林德將魚腦放好,又檢查了一下其他的材料有沒有問題……

  平安夜,林德又去了一趟對角巷,拿到了製作的獨角獸皮。

  將其套在頭骨上,林德甚是滿意。特莉的手藝沒得說,她從一張大的獨角獸頭皮上取材,重新再次縫製了一張小的皮。

  而且在脖頸處,也就是沒有皮的一部分,也被她採用特殊的工藝給縫上了,也就是林德說的,要將整個頭骨給完全包裹住。

  林德翻來翻去,都沒有找到縫製的線頭,鬃毛處也被她處理過,林德找了好半天都沒發現縫製的線頭。

  等了不知多久,琴身,也就是整張琴的共鳴箱總算在聖誕的前一天成了!

  之後,他又回到了諾特鎮。然後便急不可耐的進入皮箱內,開始制琴。

  琴額由林德從獨角獸的血色角尖延展出來,然後由它來連接琴弦。

  琴弦的一端連接獸角那邊的琴額,一端連接獨角獸的頭顱,扎入皮中,直接連接皮下的骨頭,這樣撥動琴弦才可以與下面的頭顱共鳴箱配合共振發出樂聲。

  琴弦七股,由輕到重,他分別採用了這隻獨角獸獨具韌性的一根腦神經,還有龍心弦,火尾鼠的筋……

  這些弦沒有必然聯繫,林德只是從它們的韌性,發聲效果來選擇的。並且以後要是遇到合適的材料,還可以更換。

  其實吧!

  他腦子裡當時有個想法……

  直接再想辦法搞死由大到小七隻獨角獸,然後全部採用這七隻獨角獸的粗細不同、韌性各異的主心弦,來做統一的琴弦。

  但想想還是算了,難度過大。屠殺獨角獸的後果他估計也難以承擔。這種事情必然會引起轟動,他不可能有把握逃得掉

  將這七根弦連接在一起之後,這便算是一個合格的琴了。

  而這時候,林德正抱著琴,爬出皮箱。

  我不服魔藥,不做儀式,我只是彈一彈,沒毛病吧!

  林德出來,看著外面的景色,有些訝然。

  太陽,正從海那邊升起來,掏出懷表一看。早上七點五十。

  聖誕節到了。

  不過沒了人,聖誕節自然沒什麼意思。

  想著,林德左手架琴,右手開始在弦上撥動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把琴,琴的音色超乎他想像的好,整體感覺比較清脆空靈。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琴!

  好聽是好聽,可惜林德自己不甚精通樂理。要不是大腦封閉術讓他回憶起了曾經對吉他的那點點了解,可能他連好好撥弦都是個問題。

  不過起碼比海格好!

  想著,林德回憶起了曾經的一首歌。指尖開始在琴弦上,慢慢的,像是在找尋一般的撥動起來。

  他不時的皺眉,有時候找到了調子,又點點頭。

  不多時,林德便緩緩的開口哼唱起來。

  擁抱著親人的時候

  多希望時間就停止

  如今我對自己故鄉

  像來往匆匆的過客……

  不知覺的,林德閉上了眼睛,很自然的就進入了狀態之中。

  他的彈奏越來越順,不是他的技巧莫名變得有多好,而是這把琴,似乎知道林德想要什麼,一直在主動的發出林德想要的韻律。

  心跳越來越快,慢慢的,便和這旋律達成了同調。

  ……

  你給我的

  每一個夢想

  在漂泊的歲月

  讓我堅強

  ……

  一曲終了,林德重新發出一聲長嘆。這把琴本身的音色並不適合自己記憶中前世的這首民謠,自己的哼唱也是跑調得可以。

  但是

  他唱得很開心。

  用前世的一句話來說就是,

  毫無技巧,全是感情。

  有感情就好,想著,林德緩緩睜開眼睛。

  卻見眼前一片平靜。

  海風沒了,海浪沒了。

  林德望去,海面平得如一面鏡子一般。

  哪怕他在這裡生活這麼多年,也沒有見過大海如此的平靜過。那如同鏡面一樣毫無波濤的海面……

  「這……」

  林德欲言又止。

  他不是傻蛋,他明白這是什麼情況。

  突然他的內心躁動了起來。

  大海,你懂我的吧!

  躁動起來吧!

  林德一下激動起來,大腦封閉術提取出了那些回憶。

  前世,大一跑去玩蹦極……

  參加音樂節……

  七歲的他,被菲利克斯抱上他的哈雷,直接飆到一百碼……

  十歲的他,菲利克斯開著水上摩托,林德在後面抓著繩子,高速馳騁在水上……

  這些回憶連帶他當時的內情緒,直接讓林德再次不受控制的將情緒頂到至高點。

  他沒有在板正的架著琴,一下變成魚人模樣。左手抓住獨角,不對,那現在是琴柄。

  右手毫無規律,狂暴的在琴弦上掃著。

  他不再低聲哼唱,而是扯開嗓子,大聲的吼了出來,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人潮人海中,是你是我

  裝作正派面帶笑容

  ……

  莫名吹來的海風向他的迎面撲來,將他的後發猛烈的向後吹去,下巴的觸鬚也狂亂的揮舞著,原本平靜的海面突然翻騰起來。

  與浪和歌!

  它們猛然的撞在崖壁上,然後又回砸向新的浪濤,它們是林德的和聲——

  風聲呼呼作響,它們是林德的伴奏——

  「你不必多說,你自己清楚

  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

  終究有一天你會明白我!!」

  嗓子嘶啞著,這聲音粗狂豪邁,發出來的聲音完全不是十二歲少年該有的嗓音。

  安徒生飛了出來,高高的飛在天空中,他也張大著嘴巴,跟著嘶啞的叫著。

  浪聲、風聲還有安徒生的聲音。他們組成了一首以林德的歌聲為主體的狂躁的歌曲。

  此時如果有人過來,那他必定會被林德的歌聲感染,這些歌詞,這些韻律會鑽入他的腦海,影響著他的思維。

  那怕此曲結束之後,他離開了這裡,他的夢中,他恍惚之間,都會無所避免的再次迴響到這首歌曲,回想到這一幕……

  一曲終了,林德看著席捲而來的浪濤,張開雙手做出擁抱狀,猶如迎接台下觀眾鋪天蓋地的歡呼一樣。

  浪濤一下淹沒了他,當潮水退去時,林德臉上的狂熱已經消失不見。

  剛才他的狀態完全是他用大腦封閉術回顧過往,故意引導的結果,那並不是他自己正常情況下能達到的情緒。

  現在狂熱不再,嘗試結束,他又回復到了那種平靜的狀態。

  「情緒、歌曲、旋律、海浪——

  剛才我唱《家》的時候,是因為聖誕節對『家人團聚』的有感而發,那時候我的情緒是偏低落,悲切的。

  所以然後我將這種情緒用歌聲表達出來,之後又反映到了大海之上……

  就像是小巫師的魔力暴動一樣,有強烈情緒,有魔力,然後情緒驅使魔力,魔力造成現實世界的變化。

  之後為了印證這個猜想,我主動引導情緒,再變成魚人形態唱了一首對標我躁動情緒的搖滾!

  結果不出所料,我通過音樂表達情緒,然後與大海達成呼應,造成海面上的反應!

  也就是說,我現在做的事情算是海洋歌者的『魔力暴動』。但我現在還不是海洋歌者啊!

  那麼就只有一個東西能解釋了。」

  林德看向自己手上的琴。

  這把琴就相當於是巫師的魔杖,是施法的工具。

  但在記載中,這可沒有讓他有引動大海的力量。現在它應該還只是一個海洋歌者的施法器具而已啊!

  林德有些摸不著頭腦,琴只是海洋歌者的施法道具而已,但如果不是海洋歌者,那他是怎麼僅憑藉琴引動浪濤潮汐的呢!

  明明體系不同啊!

  就像一個道士第一次拿著魔杖,念著天地玄黃,然後放出了一個漂浮咒一樣奇怪。

  到底是我有問題還是琴有問題!

  不對,琴的問題來自於制琴時我的血。

  所以。

  是我有問題。

  想著,林德舒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正常了,因為我不正常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