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501.巨塔下方 深沉的黑色

  「Nel mezzo del cammin di nostra vita mi ritrovai per una selva oscura……」

  斯科特口中念誦著晦澀難懂的咒語。

  此刻，他的思緒放空，內心一片平靜。

  「ché la diritta via era smarrita.……」

  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的皮膚表面開始發熱。

  隨後，他抱在懷中那塊冰冷的魔晶也漸漸變得溫熱起來。

  但他無暇顧及這些，甚至漸漸感受不到這些。

  他的意識仿佛飛了起來。

  似乎在無盡的燦爛星空暢遊，絢爛的光流過身體的每個角落。

  似乎置身於山水之間，就連呼吸中都帶有清新的自然氣息。

  突然，他變成了遠古神話中的巨人。

  腳踏大地，頭頂藍天。

  每一刻，他的身軀都在膨脹。

  不知不覺間，他敞開了心扉，感到由衷的喜悅。

  陽光、繁星、山水、花草……

  所有的一切都在為他歡呼。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仿佛也失去了意義。

  他屹立在天地之間，眨眼之間便是滄海，呼吸之間便是桑田。

  但在那倉促流逝的時間裡，他仍然能看到每一朵花的盛放與凋零，每一片葉的飄落與腐爛，每一滴雨的匯聚與乾涸，每一粒雪的凝固與融化。

  他仿佛置身於時間的長河之心，左轉可以看清楚上游的一朵浪花，右轉可以觀察到下游的一團泡沫。

  但也絕不會錯過，身前濺起的一顆小小水珠，它跳躍與迸裂的過程。

  仿佛一口氣沉睡了千年，又仿佛只是聽完了一場美妙的音樂會。

  當斯科特醒來，意識回歸身體，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同。

  體內魔力無比充盈的感覺，讓他差點忍不住呻吟出聲。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過了多久了？」

  他抬起頭，有些迷茫的問。

  蘭波回答，「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時間，但感覺並沒有過去太久。」

  斯科特點了點頭，低頭看向被他抱在懷裡的魔晶。

  人頭大小的晶體，如今的體積只剩下原先的一小半了。

  「沒想到還能剩下。」

  他單手抓著魔晶，起身穿上衣服鞋襪，戴上腕錶。

  他驚訝的看著錶盤上的指針。

  「居然只花費了半個小時？」

  「那是無比純粹的魔力，對你來說，當然毫無障礙。」

  拉文克勞導師的畫像再次浮現在空白畫布之上。

  她打量著斯科特。

  「超魔晉升的體驗如何，我的學徒？」

  「很好，很美妙。」

  斯科特微笑著說。

  「就像傳世的音樂和詩歌，無法用言語描繪的美妙。」

  他閉了閉眼睛。

  「我感覺，現在的我比半個小時前的我強大了好多倍。」

  他睜開眼睛，然後伸出一隻手，用食指在空中點了點。

  一團柔和的光亮憑空出現。

  「現在的我可以輕易做到這樣。」

  他又揮手打散那團光，又伸出手掌，手指上握。

  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立刻出現，懸浮在他手掌之上。

  「不需要魔杖，也不需要咒語，現在的我可以做到很多事。」

  他揮了揮手，讓火焰消失，看向畫中的拉文克勞。

  「總之，這不僅僅是魔力的大量增長，更重要的還有對魔法堪稱隨心所欲的掌控。」

  拉文克勞導師微微一笑。

  「和書籍中記載的一樣。」

  「恭喜你，斯科特，你終於跨入了這道門。」

  「這是我三十歲之後才達到的程度。」

  「我原本以為，你會花費更多的時間才能做到這一步。」

  「但你很幸運。」

  「是的，我很幸運。」

  斯科特衝著畫像鞠了一躬。

  「當然，還要感謝您的幫助，尊敬的導師。」

  拉文克勞溫和的說：「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想做的。」

  她頓了頓，又接著說：「但我想提醒你，你還只是一步跨入了那道門。」

  「雖然比起大多數巫師來說，你已經走得夠遠。但你需要面對的是薩拉查，所以你其實並沒走得夠遠。」

  斯科特認真的聽了她的話，輕輕點頭。

  「是，我明白了，導師。」

  不過……

  「您說的那道門是指？」

  拉文克勞回答，「我也不知道具體該如何稱呼，巫師們從來沒有所謂的等級。」

  「但根據我們的經驗，到了你這樣的程度，便和普通巫師拉開了距離，到了截然不同的層次。」

  「相信你已經感覺到了，你現在對魔法的認知天然就已經不同。」

  「如果是之前的你，即使是再怎麼解釋與說明，也無法領會這種體驗。」

  斯科特立刻明白了。

  「您說得沒錯，我就像是擁有了一雙新的眼睛，看到了新的世界。」

  過去，當他施展魔法，他必須認真的調動精神、意志、魔力，輔以動作與咒語，依賴魔杖的引導。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魔法更像是一種本能。

  這種感覺，也許就像貓狸子天生就會辨認惡意，隱形獸天生就會隱形，蛇怪天生就會用目光殺人……

  這些神奇動物當然不懂得咒語，也沒有魔杖，但它們只是本能的會使用一些神奇的魔法。

  斯科特雖然還沒有達到將所有的魔法當作本能來施展的地步，但比起從前來說，也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最起碼，那些相對簡單的魔咒，他已經可以信手拈來。

  「好了，關於你的下一步成長，我們之後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討論。」

  拉文克勞看向遠處。

  「現在，下一層的入口已經出現，你該繼續你的冒險旅程了。」

  斯科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星星」散盡的虛空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扇由光組成的門扉。

  他驚訝的問，「什麼時候……」

  蘭波插嘴說：「就在你舉行魔法儀式的時候，那扇門便出現了。」

  「也許，那扇門出現的條件便是清空這裡所有的『星星』。」

  拉文克勞的畫像慢慢變得透明。

  「那麼，之後再見，斯科特。」

  「之後再見，拉文克勞導師。」

  當畫布再次變得空白，斯科特將畫框收了起來。

  他將所有的東西收拾好，包括他的魔杖，魔晶，魔力屏障球，以及西雷因。

  將［聖樹果實］與［聖樹之心］掛在脖子上，將［小羊駝頭骨］和變形蜥蜴皮袋掛在腰間。

  重新輕裝上陣騎在飛天掃帚上，斯科特雙手握緊掃把，和蘭波一起，朝著那道白色的光門飛去。

  光門前，斯科特停了下來，轉頭看著蘭波。

  「進去了。」

  「走。」

  說完，他們一頭扎進光門之中。

  回過神來，他們已經身處一片黑暗。

  「這裡好黑！」

  蘭波的聲音響起。

  「這裡似乎與前幾層都有所不同。」

  斯科特說著，揮了揮手。

  無數網球大小的光團從他手中飛出，瞬間布滿了周圍的空間。

  有了光，他們終於看清了他們此刻所在之處的一部分。

  「哦……」

  「這……」

  斯科特和蘭波仰著頭，口中發出一聲無意義的驚嘆。

  在他們上方，看不清全貌的龐然大物占據了整片視野。

  斯科特伸手，散去更多的光團。

  「這是……塔？」

  他看著上方那座黑色巨塔。

  這座巨塔不知道是用何種材料建造，看不清任何堆砌的痕跡，更沒有任何門窗，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黑曜石天然成形。

  更奇特的是，巨塔像一個錐形，上寬下窄。

  一座完全顛倒的塔。

  根據建築的結構，可以很明顯的區分出，他們上方的塔一共有五層。

  「難道我們剛才就在這座塔內？」蘭波感嘆，「而現在我們從內部出來了？」

  斯科特看向下方，原本是高聳的塔尖的部分，此時卻深深的插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還需要觀察。」他說。

  接著，他騎著飛天掃帚，攜帶著漂浮的光團，與蘭波一同圍繞著這座巨塔上上下下飛了好幾圈。

  仔細探查後，他發現整座塔沒有任何可以進入的入口，其上方也連接著這片空間的頂部，沒有任何縫隙。

  「看來，突破口應該在下方。」

  斯科特再次看向塔尖所處的下方。

  「一人亡於塔底，就是指這裡嗎？」

  「那豈不是很危險？」蘭波有些緊張，「還是召喚烏鴉去探探路吧。」

  您可真是不心疼您的子民呢，黑翼領主大人。

  斯科特腹誹了一句，但還是從善如流的抽出了魔杖。

  蘭波問他，「你不是可以不用魔杖了嗎？」

  斯科特笑了笑，「但使用魔杖無疑會讓我更輕鬆。」

  說著，他揮動了魔杖。

  鴉群出現，圍繞著斯科特和蘭波飛了幾圈。

  「嘎嘎嘎……」

  蘭波張嘴叫了幾聲，鴉群便分散開，朝著下方的塔尖飛了過去。

  當他們接近下方，飛翔的動作便突然變得僵硬，隨後像是被石化一般，全都掉入了塔尖下無邊的深沉黑暗之中。

  「這……」

  蘭波有些傻眼的看著這一幕。

  「是毒藥，還是詛咒？」

  斯科特皺了皺眉，再次揮動魔杖。

  「呼神護衛！」

  經過超魔晉升後，斯科特再次使用守護神咒，他的守護神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銀色的游隼展翅飛出。

  這隻游隼不僅體型大了很多，它散發出來的銀色光芒比滿月時的月光更加純淨，更加亮堂。

  「嚦！」

  一聲鳴啼，輝光包裹的游隼仿佛披著長長的白紗，飛到巨塔之下，照亮了那片深沉的黑暗。

  或者說，黑暗似乎一下子便被驅逐了。

  斯科特和蘭波看到了圍繞著塔尖向下的螺旋樓梯。

  「果然，這座塔下方還有一層，總共是七層。」斯科特說。

  這樣的猜測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七比六更魔法。

  「你想下去？」蘭波在掃把上跳了跳，「太危險了！你不能確定那隻鳥驅逐了那裡的詛咒或者毒素！」

  斯科特笑著說，「當然還是用老辦法。」

  西雷因，魔力屏障球。

  雙重防護再次出現。

  坐在魔力屏障中的斯科特揮動魔杖，輕易施了一個變形成球體形狀的鐵甲咒。

  雙重防護變成了三層。

  然後是泡頭咒。

  用魔力形成的泡泡罩住口鼻，就像防毒面具一樣。

  四重防護。

  為了保險，他又重新施了一個守護神咒，讓守護神守在自己身邊。

  「出發吧，西雷因！」

  隨著他伸手一指，魔力屏障外，水球中西雷因搖頭擺尾，操控著巨大的水球飄往巨塔下方，塔尖所在之地。

  隨著距離慢慢靠近，藉助著守護神散發的銀色光芒，斯科特清晰的看到了水球的變化。

  原本清澈透明的水正在一點一點的變黑。

  雖然西雷因作為變形術的產物並不懼怕，但水球變黑無疑遮蔽了斯科特的視線。

  斯科特果斷下令，「保持換水，西雷因！」

  接到他的命令，西雷因開始不停的製造新的水，然後排掉水球被污染的部分。

  隨後，他們開始真正接近塔尖。

  從遠處看，塔尖無疑是尖銳的，但湊近看，這根長長的塔尖實際上是一根兩人合抱的粗大柱子。

  一塊又一塊巨大的石板順著塔尖旋轉向下，形成了螺旋樓梯。

  斯科特再次指揮，「下去，順著樓梯。」

  聽話的西雷因開始操縱著不斷更新疊代的水球向下飄動。

  一圈，又一圈。

  很快，斯科特開始覺得無比枯燥。

  即使有太多的光，四周也全都是看不到太遠距離的深沉黑暗。

  除了不斷延伸向下的塔尖與螺旋樓梯這樣單調重複的景色以外，沒有任何驚喜。

  一圈，又一圈。

  斯科特都甚至覺得有些困了。

  無聊的他開始在魔力屏障內部試驗一些毫無殺傷力的魔咒，以無杖無聲的方式。

  一圈，又一圈。

  蘭波也忍不住問，「我們是在進入地獄第九層嗎？」

  「是啊。」斯科特打了一個哈欠，「也許還能看到撒旦。」

  就這樣，很久之後，大約三個小時之後，斯科特終於看到了新的景色。

  一座由巨大石塊壘成的雄偉神殿。

  或者說，一尊巨像石雕融合建築修建的神殿。

  神殿的造型像是一把高高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巨大的人像。

  獨眼，長髯。

  頭戴鷹盔，身披金甲。

  手持長槍，手戴金環。

  斯科特震撼的看著這座高達百米的巨像，很快做出了判斷。

  「是奧丁神像！」

  是的，是奧丁神像。

  他手中的長槍是永恆之槍岡格尼爾，他手上的金環是德羅普尼爾金環。

  他的寶座是可以看到九大世界的至高王座。

  他的腳邊是兩頭凶狼，基利和庫力奇。

  他的肩膀上是兩隻渡鴉，福金和霧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