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後查看了四瓶魔藥,從淺藍色到深紫色。
「效果減弱……效果太強。」
他沿著貝爾比的註解,依次看去。
有幾種材料是他之前並未想到的。
烏頭的根、干蕁麻、嚏根草、火蜥蜴血,獅身鷹首獸爪粉。
他抓了抓頭髮,翻開筆記本尋找著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
那些狼人中流傳的故事,服用或者誤服各種藥的感受一一在他面前展現。
市面上常見的幾種狼毒藥劑配方也被記錄在上面,但不是毒性過猛,就是效力過差。
他依次對比著,時不時還在另一口小坩堝中進行實驗。
不知不覺中,斯內普已經來到他身後。
他的眼神越過鼻尖,仔細地盯著羊皮紙上的配方。
直到羅曼回過神來,驚覺自己背後多了個人。
「我不記得有叫你做這種東西。」
「在熬完這些之前,什麼都不准干。」
羅曼連忙看向牆上的鐘表,「教授,還有二十分鐘才能加入新的材料。」
「蠢貨,先看。」
斯內普冷冷地說著,把另一冊羊皮紙向羅曼扔了過來。
他揮動了一下魔杖,羅曼面前的幾個坩堝瞬間變得空空如也。
只剩下他依舊處於粉紅色的魔藥,和一鍋深藍色的未成功狼毒藥劑。
羅曼低頭看著斯內普的批註,發現他大膽地採取了魔藥勾兌技術。
求生藥劑的原始思路,在於對神奇動物魔力進行吸收,而後以魔力強行催動肉體成長,再對受損的肉體及骨骼進行修復。
這一共需要三瓶魔藥,分次服用。
其主要的靈感來源於:複方湯劑、增強劑、增齡劑,生骨靈與三種黑魔法的變形魔藥。
但這種撕裂肉體的痛苦超出人的生理極限,羅曼只得又在修復藥劑中參考了活地獄湯劑,使自己主動進入昏迷。
這也讓服藥過程變得更為兇險。
斯內普的思路則是將原本依次服用的魔藥分三鍋熬製,最後依次添加,融為一體。
這是只有深諳魔藥原理的大師才能做出的事。
但奇怪的是,他用了完全不同的方法來替代生骨靈在配方中起的作用。
這好像沒有必要?
羅曼手下不停,很快又是一鍋淡褐色的濃漿熬成。
這一鍋則需要二十四個小時後才能進行下一步操作。
他反覆看著斯內普修改後的魔藥配方,感覺自己以前熬的簡直就是毒藥。
好比是超載、無證、酒後,無剎車下大坡。
在魔藥的世界,玩命的愣頭青也許能拼出大師的效果,但永遠無法調出大師的品質。
就像他只能給貝爾比資料和靈感,卻不能指導他具體操作一樣。
但突然他又冒出了一個想法。
「教授,關於狼毒藥劑,我想……」
但他的話被打斷了。
斯內普冷著臉從座位上直起身子,油膩的頭髮似乎都快結冰了。
「我,不會,回答與學業無關的臆想與揣度。」
他說得很慢,而且很清晰。
好像羅曼的智商不足以理解這麼長的句子似的。
羅曼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會再找死了。
果然,想讓斯內普參與狼毒藥劑的研發,簡直是天方夜譚。
他將早已處理好的曼德拉草切片加入粉紅色的湯劑,看著它變成一種薑黃色的清液。
這下它得等上七十二個小時了。
他捧著修改後的手稿,看著眼前的幾個空坩堝。
並沒有離開。
斯內普遲遲沒有開口結束這次補課,自顧自地在紙上寫著什麼。
羅曼也樂得在這裡蹭點兒實驗材料。他現在可沒多餘的錢去搞這些東西。
他繼續實驗,直到貓頭鷹無聊到飛到他肩膀上開始啄他的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榆木腦袋被鳥啄後都會開竅,羅曼突然領悟了什麼——
「斯內普教授,若有一霍格沃茨學生將狼毒烏頭以月長石研磨後誤服……」
斯內普的鷹鉤鼻肉眼可見地動了一下。
這種學生還是毀滅吧,什麼人才能誤服這種東西。
羅曼見勢不對,馬上改口。
「若有一格蘭芬多學生誤服此藥,但是他感覺毒性不夠。然而他既不想死,還想感受到足夠的痛苦。」
「那就再加五斤蓖麻子。」斯內普冷冷地看著他。
羅曼迅速轉身,向最小號坩堝里,一點點的深藍色的藥劑中,添加了半顆的蓖麻子粉末。
魔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凝固。
他皺著眉頭,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斯內普的臉上也掛上了寒霜。他在用消失咒的時候特意留下了這種深藍色藥劑,本以為這是貝爾比對羅曼的一個測驗,但現在看來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羅曼的臉也很僵硬。貝爾比的備註表明,他同樣覺得深藍色是最接近成功的,但也是最難往下進行的。
斯內普往自己座位旁的坩堝里加了些犰蜍膽汁,接著看了看表。
已經快六點了。
「我記得你是來補課的,而不是來關禁閉的。你不用把自己餓死在我這裡。」
他站起身子揮動了一下魔杖,幾個簡單的餐盤和杯子出現在桌子上,麵包,清水和疊得厚厚的煎蛋。
羅曼有些詫異,但很順從地清理了身上沾染的魔藥氣息,走上前拿起一塊麵包。
斯內普沒有理他,嘴裡嚼著麵包卻依舊保持著思考。
他討厭狼人,但更討厭自己在魔藥學上出現疑惑。
他覺得自己的思路並沒有問題。
狼毒烏頭的毒性足夠,但不經過處理就無法穩定入藥。
處理過後的狼毒烏頭,需要別的材料刺激,來放大他對狼性的抑制作用。
環節都對,為什麼平衡又再度崩潰了哪?
蓖麻子和狼毒烏頭間的刺激不應該是這樣。
那種凝固顯然是向著毒藥的方向在演變,而這副藥劑里需要的其實並不是毒性。
「強力的毒藥。」他喃喃自語,「強力的毒藥一定需要強力的解藥嘛?」
強大的解藥本身就會破壞魔藥的平衡。
「從哪裡能找到一種東西弱小而又關鍵吶……」斯內普看著自己的庫存藥劑和材料名單,絲毫沒有進食的欲望。
羅曼則順著他的眼神,一同看著材料單,上面的材料強大而稀有。
「如果真的有,恐怕就是聖物了。」
斯內普把材料單收起,擺了擺手。
「吃完就回去吧。」
現在看來,羅曼已經不可能給貝爾比什麼答覆了,留下來也沒有意義。
至於他,他需要慢慢思考,甚至從頭開始。
「明天同一時間……」
他說著話,卻發現羅曼並沒有注意聽。
事實上,羅曼總覺得斯內普剛才說的幾句話,最近在哪裡看到過。
自己最近都看到過什麼?
課本?
魔藥書?
筆記?
再有就是拿到葡萄藤木魔杖後,查詢了些有關英國德魯伊的故事,大部分已經是神話,或者牽扯到神話了。
再沒別的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神話中的東西怎麼能拿來用。
他想低頭,說「教授再見」,眼睛卻瞥見了那一摞厚厚的煎蛋。
他們兩個誰都沒碰那東西。
但今天早上有兩個紅頭髮的男孩,在面對費爾奇的追殺時還一人吃過一個。
費爾奇為什麼要追殺他們?
快想起來。
這真的很重要。
他反覆回憶著韋斯萊兄弟的對話。
「我們剛才在走廊的盔甲上……掛了一點點結果的槲寄生枝條。」
是了,英德魯伊的聖物!
至於神話——洛基唆使盲眼的霍德爾用槲寄生殺死光明之神巴德爾!
那是他上輩子聽過的事了。
羅曼猛然跳起,奪門而出。
斯內普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