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蒂沒心思答理那些傲羅。
雖然自公元前332年開始，他就擺脫了「術士學徒」的身份，出師並且成為了一名小有成就的術士。
隨著巫師族群的擴大，魔法理論和實踐知識的不斷拓展，他也漸漸跟上時代腳步成為了一名法力強大的巫師。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他活過的每一個時代，他其實都不是該時代最強大的施法者。
自身天賦不在於此，就連他本人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兩千多年時間，讓他早早就想明白一件事：人最好還是要去干自己最擅長的。
而他最擅長的便是活著。
被一整隊傲羅堵到老窩，發現沒法子輕易解決這些暴力狂，他果斷選擇放棄老巢潤走。
當然，他的潤走不是像某些人遇事情倉皇出逃，而是真有一整套完備的撤退流程。
第一步，放出厲火。
他不求殺傷多少敵人。有更好，沒有他也不強求。厲火只要能夠拖住對方一時片刻就達算成目標。
第二步，啟動了自己在陰陽起居室里提前布置的魔法，他要帶動了整間隱藏的起居室一起發起了傳送。
無痕擴展咒、膨脹咒、變形術、鏡像咒、門托斯……
零零總總，十好幾個魔咒效果組成的複合型魔咒，在莫蒂的操控下同時展現出了效果。
它們也確實沒有辜負莫蒂日日夜夜，反覆修補、調整那些快要失效魔咒所付出的辛苦。
那個隱藏的鏡像起居室——實際上，它（或者說它的載體）就是貼在明面起居室一面牆上的，一塊毫不起眼的壁紙——在沾染到厲火之前，瞬間就從牆上消失了。
就像有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把那塊壁紙一下子從牆上撕了下來，然後又投擲向了虛空中的某處。
隨便亂傳送是不可能的，莫蒂早就為自己設置了一個保險的傳送地點。而且除了他之外，應該只有一個「人」清楚地知道這個地點所在。
「希望他還是能乖乖去死了的好。」莫蒂為那個還沒有來得及補刀的納爾拉克，送去了一份真誠的祝願。
當然，莫蒂的計劃還是很完備的。就算納爾拉克僥倖能在厲火之中存活下來，這個妖精短時間內也無法對他要做的事情造成什麼影響。
一切順利的話，只需等到清晨太陽照常升起，莫蒂就能徹底擺脫一切麻煩。
甚至連「莫蒂」這個名字，這個印度巫師的身份，都會隨著莫須有的痕跡消散在骯髒的泰晤士河裡面。
因為他要傳送到的地點，就在泰晤士河的河面上。更準確地講，是停泊在河面上的一艘蒸汽船內。
自那個名叫富爾頓的美國人發明出蒸汽船後，這種有著除風帆和人力之外第三種動力來源的新式船舶，慢慢就向著全世界各個地方開始了傳播。
雖然蒸汽船因為需要額外的燃料補充，所以在遠洋航行領域，它們還無法取代傳統大帆船的統治地位。
但是這種「怪模怪樣」的船舶，還是先作為一種有錢人的「玩具」，然後又成為內河短途航運的工具，被引入到了不列顛的心臟倫敦。
幾十年過去，泰晤士河上也有了許多蒸汽船，一艘停靠在岸邊的蒸汽船也並不惹眼。
這艘船是納爾拉克買的，而且還是託了莫蒂的關係，才從一位年老的爵士手中買下了這艘二手船。
買船的時候，除了性能外，那個妖精其實更在意的還是這艘船的名字。
克朗號。
換而言之，這艘船是以「王冠」為名，他的想法顯露得明明白白。
甚至，在買下這艘船之後，納爾拉克還雇了幾個粉刷匠把船身側面高大的明輪重新刷了遍油漆，把「王冠」這個單詞補在了上面。
除此之外，她的船艙和欄杆塗著白雪般的新漆，白得發亮，連夜間河上那裹屍布般的灰色霧氣都擋不住。
上層甲板艙的頂上，快要摸到星空的地方，領航室似乎在閃閃發光。那是玻璃在反射光亮，華美的穹頂周圍有著古代凱爾特人髮辮紋路的精緻木雕。
一根煙囪聳立於上層甲板艙的前方，直插雲霄數十英尺，烏黑挺直，睨視眾生；翼狀頂端綻放如兩朵黑色的金屬花朵；船身較寬，雖不適合遠洋，但確實方便搭載遊客在內河遊玩。
和所現如今大多數汽船一樣，這也是一艘側明輪輪船。巨大的弧線形明輪罩在船身中部龐然隱現，暗示著隱藏其中的槳輪擁有何等磅礴的力量。
此時，她就停靠在泰晤士河下游水域的一片長沼碼頭之中，周圍還有一些或是比她更大，又或是比她更小一些的蒸汽輪船。
不過，因為莫蒂到來，克朗號還是和那些同類出現了「小小」的不同。
她的甲板上破了個大洞！
破洞的位置正好位於鍋爐房的上方，甲板下面就是熄火了的鍋爐。
鍋爐附近堆著一些用來調控爐溫的煤矸石，在距離鍋爐較遠的地方有幾個從倒塌架子上滾下來的木桶，每個桶都不大，最多兩三加侖的樣子。
除此之外，甲板和鍋爐房裡，還有很多四處散落的家具碎片。不用說了，這些東西都是屬於莫蒂的財物。
「這肯定也是那個小巫師搗鬼！」
莫蒂咬著牙想道。
事實也的確如此。
當夏洛克和隆巴頓主任帶著一干傲羅們突擊莫蒂的老巢，被莫蒂大喇喇地安排在隱藏起居室里的伯恩就開始了屬於自己的行動。
這個活了兩千多年的老賊，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既然他越是不讓伯恩動彈，那伯恩也就非得動上一動。
首先，他就先用一種強而有力的混淆咒，蒙蔽了莫蒂在老巢里布置的一系列警示用的魔咒。
感謝去年那位奇洛教授和伏地魔的殘魂，讓伯恩見識到了真正強大的混淆咒，到底該怎麼使用。
要知道，那可是由一個水平合格（但道德欠奉）的霍格沃茲黑魔法防禦課教授，外加一個天資卓越（然而卻對霍格沃茲黑魔法課求而不得）的強大巫師一起研究出來的混淆咒使用技巧。
而且，它被開發出來的時候是在20世紀末（1991年），比現如今莫蒂和伯恩所處的時間點晚了超過一百年！
所以，伯恩用出來的那種混淆咒比起現在這個年代的同款魔咒，不知道要多少代版本。
甚至，連完整的魔咒都沒用。
他只是不斷用魔杖攪動出詭異而難以察覺的魔法波動，便瞞過了莫蒂的感官，以及這個老登對老巢的一些部署。
正是由於伯恩的小動作，這才促成了之前傲羅們幻影移形突襲的成功，以及讓納爾拉克這個妖精今夜撿了條命。
當莫蒂甩出了厲火，帶著自己老巢核心部分潤走時，伯恩自然也不會幹看著，而是再次果斷出手。
他拿出了忠誠的鏈鋸劍，默誦著對於帝皇的禱言，揮劍就在那老登的隱藏起居室里開始了一場劍刃風暴。
可或許是因為那個莫蒂經驗豐富，所以他利用門托斯開潤的速度確實比絕大多數巫師都快上許多。
又或許是因為伯恩操之過急，所以沒能耐心地念誦完禱言、徹底完成對機魂的激勵就開始揮劍。
鏈鋸劍雖然砍碎了那間隱藏起居室里絕大部分的東西，又連破六七道施加於房間本身的咒語，但是門托斯還是成功帶著莫蒂發動了傳送。
可即便如此，這次本該萬無一失的傳送還是出了點問題。
特別是，隨著那道無痕伸展咒遭到破壞，用來承載這個空間的那塊壁紙便再也承受不住壓力了。
它直接就裂開了。
水滿則溢，被無痕伸展咒包括在那塊壁紙里的事物全都一股腦地溢了出來，直接將克朗號的甲板戳破了個大洞。莫蒂收集的東西一時間全都撒落在這塊甲板上，以及甲板下面的那間鍋爐里。
那些「東西」之中，自然也有伯恩，不過莫蒂此時卻連他的影子都尋不見了。
在壁紙破開的一剎那，伯恩就機靈地啟動了火龍之甲，讓能夠自動調節大小的鍊金鎧甲包裹住了自己的身體。
因此，從莫蒂那間隱藏起居室里湧出來的東西，一點都沒能擠到伯恩。
雙腳踩住「地面」，伯恩的大腦就分析出了此時的形勢。
他判斷出，自己應該是被傳送到一艘船里，周遭的環境布局十分複雜。
只是這艘船的船艙風格，一打眼就能看出和莫蒂老巢有著明顯區別，很可能不是由後者動手布置出來的。
而當伯恩的眼睛看到鍋爐房裡幾把鐵鍬，他對自己的判斷就更加篤定了。
鐵鍬的木柄就跟包了漿似地，有著明顯親自動「手」使用的痕跡，這說明不是巫師使用魔咒來驅使這些工具；同時，這些鐵鍬的木柄短得有些離譜，如果不是侏儒或小孩用的，那麼用它們來鏟東西的就只能是……
「一個妖精，多半就是納爾拉克。」伯恩馬上就得出一個最可能的答案。「這艘蒸汽船是屬於納爾拉克的，只不過，那老登可能偷偷在這裡留了一個信標來當他的撤退點，又或者早早就為偷襲合伙人做了準備。」
想到這，伯恩立馬得出了結論：雖然周圍的環境很複雜，但越是複雜的環境就越是對他有利。
因為莫蒂十有八九對這裡也不熟悉，所以這地方很適合對其進行伏擊。
在隱藏的密室里，伯恩全程旁觀了莫蒂和納爾拉克的會面，也聽見了那個老登殺人滅口時的猖狂話語。
既然現在那個妖精手裡，可能有著莫蒂需要的一些東西。那麼，莫蒂在逃跑之後第一時間就出現在納爾拉克的蒸汽船上，他想要幹什麼自然也昭然若揭。
別看說了那麼多。
可實際上，僅僅花了半秒鐘都不到，伯恩便想通了這全部。
所以還沒等莫蒂從甲板破洞探頭向下看，這個身上套著火龍之甲的小巫師就隱入了鍋爐房的陰影里。
甚至，考慮到莫蒂是一名實力強大的巫師，為了不引起注意，伯恩連幻身咒都沒有對自己釋放。
他僅僅是用從暗鴉守衛那裡學來的技巧，以一種獨特的潛行步伐配合著火龍之甲的偽裝色，極大程度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然後又迅速從鍋爐房溜進了蒸汽船深處——
既然莫蒂是要來找東西的，那多半也會進入蒸汽船裡面，伯恩要提前偵查戰場找一處合適的伏擊場地。
他邁開步子，迅速通過甲板下方筆直，但卻岔路眾多的走廊。
他每一步的步幅都像用尺子量過似的，而且幾乎沒有發出丁點聲音。
這些走廊牆壁上的裝飾物有很多損毀痕跡，顯然在給蒸汽船進行內部裝修的時候，納爾拉克沒有像對其進行外部進行粉飾時那般追求排場。
妖精骨子裡都是實用主義者。
走廊頂部掛著一些汽燈，不過隔很遠才掛一盞，光線難免有些昏暗。
這和礦道有些類似。
「相比人類，妖精的眼睛有著一定程度的昏暗視覺能力，他們在這種光照條件下也能看得很清楚，所以也就不用浪費能源去做不必要的事情。」
但同時他也注意到，這些走廊裡面還加裝了很多條蒸汽管道。
這些管道不僅全都用料很紮實，外部也都精心包裹了用來防止熱量泄漏的石棉隔熱層。而且每隔一段距離還都加裝了確保蒸汽輸送安全、實時測量管道內部壓力的儀表，以及泄壓閥等設施。
考慮到這些管道的高度，它們只能是在買下這艘船之後，納爾拉克那個妖精特意安裝的。
「正常的蒸汽船，鍋爐里的蒸汽只是用來推動輪機運轉，完全沒有必要把蒸汽輸送到別的地方。納爾拉克給這艘船做這些改造，絕對有著有別的目的，這艘船里還有其它需要蒸汽驅動的東西……」
伯恩想起了納爾拉克今晚和莫蒂提起的妖精工廠。
想到這，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那些蒸汽管道——為了減少輸送蒸汽時的能量損失，這些管道不僅要包裹隔熱層，就連管道本身有的地方也做了巧妙的設計，安裝了一種形狀有些特殊的單向增壓腔體。
這些增壓閥就是最直接的指路標記。
伯恩一路循著它們的指引，很快就順著輸送蒸汽的管道，一路走到了一間艙室。
從牆壁上出現的舷窗就可以判斷，這個艙室已經位於水面上方，但是距離水面並不遠。
艙室的大門上有著一個巨大轉盤把手，以妖精那么小的身板，雙手握住這個轉盤的兩邊都有些費勁。不過轉盤設計成這樣，妖精轉動時倒是比較省力。
當然，伯恩畢竟是一名巫師，開門這種事情不是非得依靠蠻力。
「阿拉霍洞開！」
隨著咒語生效，艙門上的圓盤隨即便飛速逆時針開始旋轉——要是能看到這一幕，每次把吃奶的勁都得使出來，方才堪堪能夠轉動圓盤的納爾拉克估計得羨慕死。
當圓盤停止旋轉，下一秒，這扇厚重的艙門便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昏暗的燈光，污濁的空氣，還有兩台蒸汽鍛機和剪壓機器正在慢吞吞地運轉輪機。
三個如同帕魯般的矮人，被三條沉重的鎖鏈拴著，只能在這兩台機器旁邊方圓挪動身形。
一個正在操控著鍛機，一個拿著剪鉗銜著要鍛造的物品，另一個則用小鐵錘不斷修理著邊邊沿沿。
只是，從他們那疲憊的身影和麻木的表情就能猜出，這次的鍛造工作有多麼不容易。
事實也的確如此。
畢竟，使用妖精鐵來還原製造一頂古代妖精王國的王冠，這是任何一個矮人都不願意也很難做到的事情。
也只有納爾拉克那樣固執且卑鄙的妖精，腦子裡面才會產生出這樣的餿主意。
那傢伙對於那頂【四蛇王冠】的渴望，已經像著了魔一般，徹底沒救了屬於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