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的目的達到了,每一個參觀完金陵城的外國友人,都被大明的強大給震撼到。
雖說朝鮮、日本、越南等國,本就屬於泛華夏文化圈,自古就有奉華夏為天朝上國的傳統。
但隨著元朝的出現,使得日本、朝鮮、越南等國有了一些別的心思。
他們紛紛以小中華自居,認為自己才是華夏正統。
相對來說,老朱所建立的大明,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繼承了韃子的劣質王朝,根本不配以華夏自居。
再加上老朱比較保守,除了對北元窮追勐打之外,不願意對海外藩國動兵,更加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
然而,今天的這次參觀,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如果大明只是強而大,他們倒也不會太在意。
畢竟,大明占據著華夏舊土,就算再差也比他們幾個小國強。
但現在的大明不僅是強和大的問題,而是超越了他們認知的極限。
哪怕是回到鴻臚寺的館驛,越南、日本、朝鮮幾國的國主,依然在腦子裡思索著白天的見聞。
無論是地底穿行的火車,抑或是用電驅動的有軌電車,都讓他們生出無比悲觀且絕望的情緒。
日本的南北兩天皇在經過半夜的輾轉反側後,不約而同的從床上爬起來,來到院子裡閒逛。
「想不到大明已然強盛如斯……」
「是啊!」
「這已然是天上之國,我等竟然還做井底之蛙!」
「結束紛爭吧!」
「好!」
「我自願讓出三神器!」
「干仁君高義!」
「我熙成在這裡對天發誓,今後天皇自你我兩家中輪任!」
干仁聞言無所謂地搖搖頭。
「這倒大可不必,輪任容易起事端,還是以你為主吧。」
「這……」
熙成聽到這話在感動之餘,心中更多的是疑惑。
事實上,源道義早就在張羅南北兩朝合併之事了,北朝天皇也差點就同意合併,並且歸還三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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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為大明海軍突然打開日本國門,這才使得此事推遲。
「熙成君!」
「我自願放棄天皇之位,成全你統一日本的偉大功業。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除掉足利義滿!」
所謂足利義滿就是源道義,源道義是他的中文名。
後小松天皇熙成聽到龜山天皇這般說,不由眉頭緊皺。
他對於源道義印象還是不錯的,甚至有點小崇拜。
畢竟,日本那個亂攤子,還真得源道義這樣的權臣能收拾。
「干仁君,此舉怕是不妥吧?」
「現在日本軍隊都在源道義手中掌握,我這個天皇不過是個傀儡,就算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實力啊!」
「再者說,現在日本還離不開他,若是沒有源道義跟大明周旋,日本頃刻間就會覆滅……」
龜山天皇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刺殺之事你不用操心,我早已秘密訓練了一批死士,足以完成此事。」
「我之所以跟你打這個招呼,只是想讓你提前想好除掉源道義之後的事情!」
「這……」
在日本兩天皇冰釋前嫌之時,驛館內的朝鮮使節團所住的院落也在經歷一場天人交戰。
「大明竟強大到這種程度了嗎?」
「這簡直是……簡直是……」
鄭道傳見到王上如此感慨,不由附和一句道。
「天國!」
「對!」
「就是天國,也只有天國配得上!」
「道傳,你覺得咱們朝鮮還有機會嗎?」
「不說追得上大明,起碼不能落後太多吧?」
鄭道傳聞言無奈的搖搖頭。
「王上,你覺得咱們還有追趕的機會嗎?」
「以前的大明雖然強大,但還不至於讓人感到窒息。然而,現在大明的強大,已經超越了你我的見識!」
「明人已經掌握了不用牲畜之力和人力的特別能力,還能掌控天上的雷霆之力,早就不是咱們朝鮮所能匹敵的了……」
李成桂聽到鄭道傳這般說,心中只感到無盡的絕望。
「難道就沒有一點機會了嗎?」
李成桂見鄭道傳無奈的搖頭,心裡沒了半點念想。
「孤決定回國就退位,將王位讓給第七子!」
所謂第七子就是北朝之主李芳遠,算是李成桂一眾兒子中最為出色之人。
鄭道傳聞言當即勸阻道。
「王上,此舉萬萬不可!」
「我朝本有世子,怎能將王位傳於七王子?」
李成桂聞言眉頭緊鎖。
「道傳,你此言何意?」
「孤諸子之中,也就李芳遠有大志。孤先前聽信了你的讒言,立芳碩為世子,本就對不起老七了,現在你又跳出來阻止,莫不是要讓我李氏一族王族滅種乎?」
鄭道傳聽到這話當即跪倒,以頭搶地的勸阻道。
「王上,微臣先前或許有些私心,但今日勸諫則完全出於對王上的一片忠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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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早些年覺得七王子做事太急,過於急功近利,不符合大亂之後必有大治的國情……」
「然而,這並不是微臣一個人這樣想,朝鮮有識之士都這般想。」
「王上可以馬上奪天下,切不可馬上治天下!」
「大明乃天朝上國,都是如此挑選儲君。我朝鮮偏安一隅,又豈能不效彷之?」
「現在大明之強,已經遠超漢唐,甚至掌握非人之力!」
「若我朝鮮嗣君依然心懷不忿,意圖振興朝鮮,拂逆天朝,遲早會為朝鮮招致禍端!」
「為今之計,我們只有盡心侍奉大明,博取大明的同情,方有一線生機呀!」
李成桂聽到鄭道傳這般賣國之言,氣得臉如豬肝。
他本想狠狠的斥責鄭道傳一番,可轉念一想又只能無奈的作罷。
鄭道傳說的話雖然難聽,但卻都是大實話。
以此時大明的強盛,他們朝鮮不折騰或許還能多存在幾年,若是敢折騰,甚至觸了大明的逆鱗,那覆滅只在旦夕。
「你起來吧!」
「孤明日就向大明皇帝陛下上書,願意進獻國土,忝為大明一郡……」
鄭道傳聞言大喜。
「王上聖明!」
「此舉以退為進著實高明,大明就算不接受,也絕不會怪罪王上,更會對王上信任有加!」
「大明還能不接受?」
鄭道傳見王上疑惑的看向自己,心裡登時一凜,腦門瞬間冒汗。
他之前私底下跟大明駐朝鮮大使提過此事,想聯合朝鮮文官,將朝鮮獻給大明,但卻被朝鮮大使給拒絕了,說皇太孫現在無意侵占別國之地,只想一心發展大明經濟。
「王上……」
「微臣觀大明之皇太孫有大志,不似那等見小利忘大義之人。」
「再加上大明的皇帝陛下在皇明祖訓里明確說過,將咱們朝鮮列為不征之國。」
「因此,就算您主動進獻國土,大明也未必願意要……」
「哦!」
李成桂聞言這才略感放心,他還真怕手底下的官員跟大明媾和,偷偷的將自己給賣了。
「若是大明不願意接收咱們朝鮮,那孤就在替大明管理幾年吧……」
相較於朝鮮、日本的分裂,越南之地基本上還維持著名義上的統一。
哪怕其國內黎季犁已經是事實上的權臣,掌管著越南的軍政大權,但懾於大明的威嚴之下,依然不敢做出謀權篡位之事。
因此,越南國王陳隅在見識了大明的強盛之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如何藉助大明之力,替他除去朝中的權臣,將王權從臣子手裡收回來!
黎季犁跟陳隅類似,也想通過此次朝覲跟大明皇太孫好好溝通一下感情,讓大明皇太孫支持自己,或者默許自己成為越南真正之主。
在驛館內的各國使團心思各異之時,提前進入皇宮參加家宴的一眾藩王心情更加複雜。
他們此次進京,沿途所見的京城變化,帶給他們極大的衝擊。
在這之前,他們見到朱允熥之時,雖說也要行君臣之禮,但在心裡其實是很不以為然的,認為那不過就是個晚輩,走了狗屎運把老爺子給忽悠住了,這才成為大明皇太孫。
然而,這次看到京城翻天覆地的變化,又多出那麼多超越他們認知的建築和機器,他們徹底被嚇住了。
原來那孫子說的都是真的,他真能修一條從京城直達邊疆的鐵路,也能將整個大明連成一片!
因為懷著這份忐忑,因此在拜見朱允熥的時候,他們顯得格外的恭敬。
「臣等拜見皇太孫!」
朱允熥看著一躬到底的一眾王叔,趕忙上前將打頭的兩人扶起來。
「諸位王叔這是折煞我了,咱們今天是家宴,只敘親情,不論君臣!」
楚王朱楨聞言變得越發恭敬了。
「皇太孫仁義,我們這些當王叔的可不敢托大!」
「再者說,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禮不可輕廢!」
朱楨這話倒是也說得心服口服,畢竟不服氣的王叔,都已經被眼前這孫子扔海上抓鳥去了。
朱允熥本想再跟一眾王叔謙讓一番,體現一把自己尊老愛幼的美德。
然而,早就對他心懷不滿的老朱,看到他這番虛情假意的演繹,當場將其按在了原地。
「你是皇太孫,他們拜你是應該的!」
「把這個給咱拿好了,安心接受他們的朝拜!」
朱允熥接過老朱遞過來的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看,只見此物為通體白玉所做,上邊刻著八個遒勁大字,奉天法祖,世世相傳。
「皇爺爺,這是啥玩意,我以前咋沒見過?」
老朱聽到這話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但礙於眼前有人,只能耐心給他解釋。
「此為祭祀所用大圭!」
「等咱百年之後,你那些王叔見到此圭如見咱這個父皇!」
「他們再拜你的時候就不是拜你這個孫子,而是拜你手裡所拿的大圭,如同拜見咱!」
一眾站在台階下的藩王,聽到父皇這番話,一個個臉上也露出凜然的表情,變得越發恭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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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咱站好了,讓你這些王叔好好拜見你!」
「哦……」
朱允熥站在老朱身邊,無奈的接受一眾王叔的朝拜。
然而,他這邊剛接受完王叔們的朝拜,就被老朱一腳給踢飛了。
「皇兒們跟咱進來!」
「現在該輪到這逆孫的拜你們了!」
一眾藩王聽到這話,臉上立馬露出喜色,然後顛顛的跟著父皇進了屋,依照次序坐下。
當朱允熥進屋之時,只見屋子兩邊已經坐滿了自己的叔輩。打頭的就是晉王朱棡,正坐在老朱的左手邊上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老朱見朱允熥傻愣愣地站在門口,當即瞪起兩隻龍眼吼道。
「你是不是傻!」
「穿這身衣服咋給你那些王叔行禮,趕緊去換套常服過來!」
「哦……」
朱允熥一邊埋怨老朱事多,一邊跟著小太監去別的宮換衣服。
在朱允熥走後,一眾藩王彼此用眼神交流起來。
他們都猜到老爺子的用意了,老爺子是想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把規矩給立下了。
並且為了照顧他們這些當叔叔的情緒,還用「大圭」來代替他,讓他們在給大侄子行禮的時候少點牴觸。
畢竟,老爺子都明說了,見大圭如見他這個父皇,他們這些當兒子的還有啥好說的?
朱允熥也明白老朱的用意,但心裡依然不以為然。
如果自己這個皇太孫做得好,就算沒有大圭,這幫王叔也不敢造次。若是自己做的不好,就算老朱把他做成標本立在邊上,也嚇唬不住一心想清君側的四叔。
朱允熥換了一套常服,依次給自己的王叔們行禮。
朱棡坦然接受了大侄子的四拜,朱棣在見到朱允熥給自己行拜禮的時候,只感覺渾身難受,猶如芒刺在背一般。
雖然沒有站起來,但屁股挪挪蹭蹭的也挪到了邊緣位置。
輪到朱楨接受朱允熥的拜禮之時,他可不敢像兩位哥哥那般托大了,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直至老朱斥責他,他這才重新坐下。
不過,他坐下的時機選得非常巧妙,正好是朱允熥行完四拜之禮後才坐下。
有了朱楨打樣,其他藩王有樣學樣,都起身接受朱允熥的拜禮。
只有跟朱允熥平輩的魯王朱肇煇大咧咧的坐著,但卻被朱允熥直接給跳過了。
朱肇煇當場不服了,叫嚷著讓朱允熥給他行禮。
「皇爺爺,不公平,憑啥堂兄給別的王叔行禮,唯獨跳過我……」
老朱對這個不懂事的小逆孫也是一陣無語,自己想盡辦法幫你們這些逆子、逆孫跟朱允熥拉近關係,這個逆孫倒好,自己往槍口上撞啊!
朱允熥聽到朱肇煇的鬧騰,當即上前將其從椅子上拖下來,對著屁股使勁的踹了幾腳。
「我拜見其他王叔也就罷了,他們咋說都是我的長輩!」
「你個小屁孩哪來那麼大臉,還想讓我給你行拜禮?」
「滾一邊跪著去,這裡沒你做的地方!」
朱肇煇被朱允熥踢的哇哇直哭,只能求助的看向七叔。
「七叔,他欺負我,哇嗚嗚嗚……」
齊王朱榑聞言,趕忙將臉轉向別處,裝作沒聽見朱肇煇的求救。心說他欺負你算啥,他狠起來連你七叔都敢收拾!
正在朱肇煇哇哇直哭之時,朱允熞從門口探頭探腦的鑽了進來。
「三哥,要不讓朱肇煇跟我玩去吧?」
朱允熥正不知道怎麼處理這個愛哭鬼呢,見到自家愛哭鬼來了,趕忙將朱肇煇甩給他。
「趕緊把他領出去,等一會兒用膳的時候再帶回來,陪我一起跟諸位王叔用膳!」
「好嘞!」
在朱允熞將朱肇煇領走後,大殿終於再次恢復了秩序,朱允熥也終於給一眾王叔行完了拜禮,然後一屁股坐在老朱提前給他預留的座位上,跟著一眾王叔嘮起家常。
「四叔,聽說你在封地內又加稅了?」
「還向草原上的蒙元部落加征,引得好幾個部落反叛,舉族遷往遼東之地……」
朱棣聞言眉頭一皺,暗道這孫子果然一直在盯著自己。
「皇太孫明鑑,那都是子虛烏有之事!」
「燕地本就貧瘠,哪怕孤不加稅,百姓生活也困苦……」
「孤此次進京,想向父皇和皇太孫求個恩典,准許孤在燕地興辦作坊,減輕百姓負擔。」
朱允熥對於藩王建作坊是持支持和鼓勵的態度的,哪怕提出這個要求的是朱棣,朱允熥也沒什麼牴觸情緒。
「四叔打算建何種作坊?」
「若是需要匠人和資金支持,孤倒是可以給你提供一些。」
朱棣聞言心裡暗暗腹誹,孤倒是想建個鋼鐵廠來著,只怕你小子不敢讓我建!
「海津之地有灘涂,孤想煮海販鹽,賺點銀子貼補軍費……」
如果是一般性的作坊,朱棣自己就幹了,哪還用得著跟朱允熥打招呼。
只是在大明朝,食鹽一直是朝廷專賣,從不允許私人買賣的。
朱允熥聽到這話臉上沒什麼表情,老朱在聽到四兒子提出這般過分的要求後,老臉當場就拉了下來。
「光煉鹽恐怕不夠吧?」
「要不咱直接將煉鋼、煉鹽、鑄錢、打制兵器、火器等一眾權利都給你?」
「這樣等你將來造反的時候也方便點……」
朱棣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心裡還挺高興的,想著到底是父皇,還是卷顧他這個兒子的。
但當他聽到老朱後邊的話時,額頭上的冷汗當場就流了下來。
老爺子說了這麼多反話,是不是已經知道啥了?
「父皇,兒臣真沒有異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