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浚在將皇太孫送走以後,再回到房間整個人氣質都變了。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鄙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三個人。
「皇太孫大婚,你們難道一點表示都沒有?」
三人聽到這話,腦瓜子「嗡」的一聲,霎時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剛剛皇太孫離開,難道是生了他們的氣?
大明皇太孫該不會這樣小氣吧,只因為沒給他送禮就生氣?
「敢問這位大人,外臣此次來得匆忙,並未準備賀禮……」
「不過請大人放心,只要大人為我南朝主持公道,我南朝之君自然不會忘了大人,更不敢忘了皇太孫!」
張宗浚聽到這話當場變臉,「啪」的一聲將桌子上的茶盞摔在地上。
「你在跟我講條件?」
「皇太孫仁義,不忍苛責爾等,我身為皇太孫的臣子,自然要替皇太孫分憂!」
「現在我正告幾位,若是不能在兩個月內將皇太孫的賀禮奉上,我就調遣大軍直接滅了爾等!」
張宗浚這話一出,高麗使節和南朝使節當場傻眼,只有代表北朝李芳遠的使節自信滿滿,膝行幾步上前,將一份禮單奉上。
張宗浚也不避諱,當場打開禮單看起來,見上邊既有黃金白銀,又有遼東特產,臉上登時露出滿意之色。
「不錯!」
「北朝君忠勇可嘉,本官代皇太孫謝過了!」
北朝使節聞言趕忙謙遜地說道。
「不敢當大人一個謝字!」
「我北朝之所以能立國,全靠皇太孫扶持,皇太孫就是我們的君父,我等自當時常孝敬!」
張宗浚聞言當場拿著禮單指著其他兩人。
「你們都學學人家!」
「皇太孫對你們兩國恩情更大,先說你吧,你們南朝本該覆滅,全仗著皇太孫仁德,這才放歸爾等重新立國。」
「還有你們高麗,本來都是亡國之君了,皇太孫硬生生將你們從深山老林里找出來,賜予你們封地,讓你們得以延續宗廟。」
「然而,你們兩國是怎麼報答皇太孫的?」
「皇太孫成親這樣的大事,爾等竟然一點賀禮都沒有,簡直不當人!」
在張宗浚數落孫子一般的數落之下,南朝和高麗兩國使者,非但不敢還嘴,反而唯唯諾諾地點頭接受,生怕態度不好,給自己的國家惹事。
好在張宗浚的目的不是罵他們幾個,在罵了幾句後就開始跟他們聊正事了。
張宗浚彈了彈北朝李芳遠的使者所進獻的禮單,慵懶地對著三人說道。
「此次事件到此為止,今後北朝君不許進犯南朝、高麗兩國。如有違背,我天朝定然不饒!」
張宗浚這話一出,其他兩國使者不幹了。
「大人!」
「北朝狼子野心,侵占我國許多領土,擄掠我國民眾數萬,豈能就這樣算了?」
「我高麗本就貧瘠,民眾稀少,此次也被北朝擄掠去許多,應該責令北朝歸還被擄掠的民眾……」
北朝使節面對兩人的叫囂,當場冷哼一聲道。
「豈有此理!」
「爾等國君不能保境安民,竟然還有臉來天朝哭訴?」
「再者說,你們哪隻眼睛看到我北朝擄掠百姓了,那都是百姓自發跟隨我們大軍回去的!」
「這是民心所向,這是天……天下百姓自發的選擇……」
張宗浚聽到這話,不由冷哼一聲。剛剛這貨要是敢說「天命所歸」四個字,他能直接命人將此人拖出去砍了!
區區彈丸小國,竟然敢以天命自居,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了。
北朝使節自己也嚇了一身冷汗,暗道幸虧自己反應快,否則剛才就闖大禍。
有些話他們在自己國內咋說都行,可到了大明,就得萬事以大明為尊。
「都閉嘴吧!」
「本官既然說此事作罷那就是作罷,誰不服就回去繼續打,等你們打差不多了,我天朝自然會給你們主持公道!」
三人一聽這話,趕忙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
「謹遵天朝之命!」
「既然你們對此事沒有異議,那本官就說幾件小事。」
「皇太孫仁德,覺得爾等互相攻伐,時常以下犯上,實乃缺乏聖人教誨。」
「因此,皇太孫責令本官從大明選取品行賢良之士三百人,分別派往三國教化民眾,撫育黎民,推行我大明之儒家正道!」
張宗浚此言一出,三個使節頓時面面相覷。
這年月能代表朝鮮出使大明的都是人精,哪怕是高麗使節,也瞬間猜到大明的意圖。
大明是想對朝鮮移風易俗啊!
「大人,外臣等受天朝恩惠良多,實在是不敢再承恩惠!」
「天朝賢良皆是大才,我等區區彈丸小國,恐怕不能讓良才施展,還望大人收回成命!」
張宗浚冷冷地看著康慨陳詞的北朝使節,又看了看其他兩國使節。
「南朝、高麗也不願接受大明的賢良之士嗎?」
南朝和高麗使節互相對視一眼,隨即說道。
「回稟大人,非不願,實不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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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你們莫不是以為,本官在跟你們商量?」
三人一聽這話頓時傻眼。
「啊?」
「難道不是商量嗎?」
張宗浚冷哼一聲道。
「要麼各自收下我大明一百賢良之士,要麼讓大明海軍親自護送他們過去,你們自己選吧。」
「這……」
張宗浚見三人依然有些猶豫,不由換上一副笑臉道。
「你們也不用這般牴觸,大明朝鮮一衣帶水,同文同源。爾等史書都是漢文寫成,還怕我大明讀書人帶壞你們呀?」
「再者說,你們用腦子好好想一想,你們收了這一百個讀書人,將來再有事情跟大明交涉,豈不是便宜許多?」
三人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有些意動。
這確實是個不小的好處,有了這一百大明讀書人,他們不論是朝覲大明,或是給大明進獻貢品都方便了,再也不用看底層官吏的臉色。
「既然大人這般說,那外臣就先替南朝君答應下來。」
「外臣也願意替高麗君應下……」
在兩個小國都同意後,北朝使節也硬著頭皮答應。
「我北朝也願意接受這些讀書人,只是我北朝苦寒,地狹民少,怕招待不周,苦了天朝上過的高才,還望大人多多包涵。」
張宗浚聞言嘿嘿一笑。
「不妨!」
「他們此次去半島,名義上是支援半島發展,實際上文字出身還是在我大明吏部,享受我大明官員補貼的。」
「爾等也不用過分愛惜他們,完全可以將一些苦活累活交給他們。比如說什麼相國之位啦,郡縣長官啦,總之在朝堂上給他們預留三分之一的位置就行啦!」
張宗浚說得輕鬆,可聽到三人耳中卻是跟炸雷一般。
按照這人的說法,豈不是他們各自國家的朝政都要被大明派去的人把持?
雖然他們心中不願,但身在大明的土地上,他們根本沒膽子拒絕。
「大人,此事茲事體大,外臣無權決斷,還得回去跟我家大王商量一下……」
張宗浚大度的擺擺手道。
「無妨!」
「爾等也不用對他們有太大戒心,你們回去各自匯報國君,告知他們,我大明派去的人只待四年,四年之後盡數回國,不會在爾等小國長久待下去。」
三人一聽這話,頓時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們還真怕大明用這種方式,一點點將他們取代。
事實上,張宗浚還有一半話沒說,那就是四年之後這些人是回大明了,但同時大明還會派遣更多的人去朝鮮。
不過,這就是後話了,他跟皇太孫也得看看這第一批的效果。
張宗浚為了讓幾個使節賣國賣的更徹底,又給他們三個扔下一個重磅炸彈。
「三位使節還有一事,回國後可以廣為宣揚。」
「我大明皇太孫仁德播於四海,視天下臣民為一。特許朝鮮之地的讀書人入大明參加科舉,成績優異者,可以直接授予大明官職!」
「這……」
三人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一亮,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在大明別說中舉人、進士,就是中個秀才,回到朝鮮也能當宰相了!
「皇太孫仁德,我等銘感五內!」
不論是北朝、南朝,抑或者高麗使節,都不過是給人當臣子。如果能給大明皇帝當臣子,顯然比給朝鮮小國當臣子要好得多。
他們甚至在心裡盤算了,回去就將家中年輕人派到大明讀書,然後在大明參加科舉。
「另外,皇太孫有意在爾等封國之內設置領事館……」
「領事館?」
「敢問大人,何為領事館?」
「領事館可代表皇太孫殿下與爾等國君交涉,簡單來說,你們就將其理解為皇太孫特使就行了。」
「哦哦……」
「這倒是個好事……」
三個半島來的使節,誰也沒將「領事館」當回事,卻不知張宗浚跟他們拉扯這麼久,最看重的就是這個「領事館」。
按照他私下跟皇太孫的討論,將來大明能不能有效治理半島,領事館的作用不言而喻。
張宗浚在跟三人又聊了會細節,這才在三人依依不捨的目光中離去。
張宗浚回到家不久,朝鮮三國的禮物就送到了,他清點一番,留下一成金銀,剩下全都命人送到皇太孫庫房。
在之後的日子裡,張宗浚就是有事沒事敲打三人一番,直至將三人送走,他這才重新回到北宮上班。
張宗浚一回到北宮,就迎來了常繼祖的詢問。
「張大人,咱們大明兵強馬壯,隨時可踏平朝鮮,皇太孫又何必跟他們多費口舌?」
如果是別人詢問,張宗浚肯定連看都不帶多看一眼的。
然而常繼祖不同,常家跟皇太孫可是正經的親戚,還是皇太孫非常看重的親戚。
「常將軍,這話是別人讓你問我的吧?」
常繼祖聞言尷尬地笑了笑。
「張大人英明,確實有人委託下官詢問……」
張宗浚眼珠子一轉就猜到是誰了,肯定是大明軍方的那群人。
這幾年大明對外沒有大的戰事,很多軍方子弟都賦閒在家,或者只能在軍中領個閒職,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因此他們迫切想找個機會跟人干一架,好讓自家子弟通過軍功謀個出身。
「常將軍,以大明當前之國力,踏平半島自然不難。」
「然則,踏平之後呢?」
「治理半島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皇太孫高瞻遠矚,想要做的是不費一兵一卒,自然而然將其納入大明版圖。」
「哦……看來是沒仗打了……」
張宗浚看著常繼祖臉上的失望之色,笑了笑說道。
「常將軍不用擔心沒仗打,等咱們大明連通北境的鐵路貫通,就是咱們徹底解決草原之時。」
常繼祖聞言登時喜形於色。
「咱們大明終於要對北元動手了嗎?」
張宗浚點點頭,目視著北邊長城的方向悠悠道。
「皇太孫為了這事已經準備了三年,只等鐵路貫通,就可一路北上,解決困擾中原的千古難題!」
「那鐵路要多久才能貫通啊?」
「應該快了吧……」
在江南之地還是鬱鬱蔥蔥之時,大同府已經下過一場小雪。
趙勉好不顧惜形象的將兩隻手籠在袖子裡,望著道路兩側的樹木,吟誦著岑參的名句。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恩克汗拎著一壺剛燙好的酒,一邊遞給趙勉,一邊笑嘻嘻地問道。
「這是趙夫子剛寫的詩嗎?」
「這詩寫得真好,太應景了!」
趙勉趕忙謙虛地解釋道。
「不不不,這可不是我寫的,此詩乃是唐朝大詩人岑參所作。」
「恩克汗,你不在帳篷里烤火,怎麼有心情出來賞雪了?」
恩克汗聞言臉上的笑意頓時斂去,換上了一副憂愁的表情。
「唉!」
「眼看著鐵路完工在即,本汗心裡……」
趙勉聞言頓時明白恩克汗擔心什麼了,他是擔心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不過也不怪他擔心,畢竟他蒙元前可汗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敏感,誰知道朝廷不會卸磨殺驢呢?
趙勉倒是對恩克汗印象不錯,在跟其三年的共事經歷中,恩克汗一直兢兢業業地幫助大明壓榨蒙元人當苦力。
如果沒有恩克汗的付出,京城到大同的這條鐵路至少要延期三年才能竣工。
這條路之所以能修得這般順利,這般快,跟死在鐵路兩邊的五萬北元苦力是分不開的。
單憑這一份功績,趙勉覺得皇太孫都不該卸磨殺驢。
「趙夫子,您現在可是皇太孫的岳父,能否幫小汗探探口風,朝廷未來會如何處置小汗?」
趙勉聞言苦澀地一笑。
「皇太孫迎娶了四個妃子呢,小女只是其中之一,老夫可不敢以皇太孫岳父自居。」
「不過,你的事我自然會找人詢問,不為別的,只為你喊了老夫三年夫子,老夫也要為你這個學生說幾句公道話!」
恩克汗聽到這話,當即跪在雪地里,鄭重地給趙勉磕了幾個頭。
按理說,就算恩克汗是俘虜,但其畢竟是北元前可汗,其地位堪比大明皇帝,趙勉不論如何都不該受他如此大禮。
如果此事被朝中的御使言官知曉,必然會將其彈劾成篩子。
然而,趙勉非常坦然地受了恩克汗的大禮。
因為在北地,他們倆不僅僅是共事的關係,更有一份師生情誼。
恩克汗的大明官話說得這麼熘,就是得益於他三年來的悉心教導。
「恩克汗請起!」
「以老夫對於皇太孫的了解,皇太孫當年既然許諾給你封王,就定然不會食言。」
「另外,咱們很快就要進入大同府了,恩克汗還可以跟常升將軍多多交流。」
「只要常升將軍能為恩克汗說一句話,抵得上老夫百句、千句。」
恩克汗聞言眼睛頓時一亮。
「小汗明白了!」
「小汗聽聞最近有一批運往土默特的物資,小汗親率五百勇士協助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