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爹到底犯了啥事?

  蘇州盤門瑞光塔。

  張天佑站在塔上,遙望被數萬織工圍堵的紡紗一廠,臉上寫滿了戲謔的不屑。

  他在幻想,如果他是大明皇太孫會如何做。

  背靠朝廷,有朱屠夫那樣的皇爺爺力挺,還有蘇州知府的全力配合,以及隨時能調動的衛所軍隊,竟然連幾個商賈都對付不了?

  還是說朱允熥這廢物,直至現在都不知道有人在對付他?

  就算他一開始不知道,可上次孫元火燒官倉的時候,他也應該意識到問題了吧?

  張天佑想不通,為何朱允熥明明知道有商賈暗中跟他較勁,卻始終不願調動軍隊。

  難道說,朱允熥真如世人所說的那般仁義?

  張天佑想到這兒,苦澀地搖搖頭。

  他們老朱家可以有狠辣、貪婪、狂暴等等血脈,唯獨不該有仁義這東西。

  真正的仁義得像他父皇張士誠那般,哪怕死了快三十年,依然被蘇州城的百姓銘記!

  張天佑看了一會兒,突然對著身邊的空氣招呼了一聲「相思」,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為了保險起見,這次回來並未去找秦相思,甚至秦相思都不知道自己回來。

  張天佑長嘆一聲,感覺自己又該物色個新的紅顏知己了。

  秦相思雖然不在,但張家的老人張忠卻在。

  張忠原本是張士誠養子,被外人稱之為五太子,是張士誠生前最得力的手下。

  在張士誠兵敗後,張忠背負張士誠幼子出逃,一路上躲避朱元章手下的追殺,這才保全了張士誠最後一點血脈。

  因此,他對於張天佑的情感是非常複雜的。

  從族譜上說,他是張天佑的義兄,但從感情上說,他更多時間扮演的是父親的角色。

  現在看到張天佑滿臉落寞的樣子,張忠的心裡充滿了酸澀。

  「少主若是想念秦夫人,老奴可以將秦夫人帶出來!」

  「多謝五哥好意了,我還不至於為了一個女人而失魂落魄……」

  「再者說,為了一個女人,折損了五哥這樣的手足兄弟也犯不上,就讓那女人在錦衣衛的監視下呆著吧,看樣子錦衣衛也不會對付一個女流之輩。」

  張忠聞言嘿嘿一笑,躲到一旁化作一個無聲的背影。

  「五哥,你說咱們有生之年,還能為父親報仇了嗎?」

  張忠聽到這話更加沉默了,當年他們實力那麼強,都沒幹過還在崛起的朱元章。現在朱元章都定鼎中原二十幾年,他們還憑什麼打?

  但這種話只能在心裡想想,可不能嘴上說出來。

  畢竟,他和張天佑這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就是靠這股仇恨活著呢。

  張天佑見張忠不說話,自顧自地說道。

  「真希望朱允熥能死啊,那樣一來,朱屠戶在喪子之痛後,又能體驗一把喪孫之痛了……」

  張忠聽到這話,突然開口說道。

  「少主可是想刺殺朱允熥?」

  張天佑也不避諱,誠實地點點頭道。

  「那是自然!」

  「我做夢都想殺他,只是這事不用咱們動手,咱們還是叫白蓮教去做吧!」

  「小明王一脈嗎?」

  「呵呵……」

  張忠聽到這話,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嘲笑。

  當年他們反元之時,只是需要一個挑頭的人,這才有了所謂的明王。

  等到他們站穩腳跟,有了各自的地盤後,小明王也就成了個廢物,最後更是被朱元章給淹死。

  張天佑聽到張忠的嘲笑,臉上也有點掛不住,趕忙解釋道。

  「五哥不要笑,我也知道他們靠不住,所以只是給他們點錢打發下,能不能成事無所謂。」

  「相對來說,這幾天要勞煩五哥一趟,去趟安南,將我的幾個兒子帶過去安頓好。」

  張忠聞言臉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少主,您終於決定了?」

  張天佑沉重的點點頭道。

  「是!」

  「大明的海軍眼看要建成,一旦海軍建成,大明將再無海商走私之機會,咱們盤踞在海上的力量,也會遭遇明軍的重點打擊。」

  「因此,咱們還是提前將錢財運到安南,去那邊當一方諸侯吧。」

  張忠也是支持這一策略的,尤其是現在安南政局不穩,陳氏已經顯現出控制不住安南國政的局勢,國家大政都由權臣黎季犁把持,只要他們賄賂好黎氏,就能輕鬆在安南獲得一個港口,以及一片土地容身。

  他們之所以選擇安南,也是有不少考慮的。

  首先安南的文字、風俗跟中原接近,自唐宋以來一直臣服於中原王朝,有大量中原王朝的人遷移過去。

  其次,安南到處是港口,非常適合做海上貿易,以及海盜生意。

  最後,安南很弱。

  只要給他們張家幾代人時間,未必不能讓安南的皇帝改姓張!

  這也是張天佑等人最大的期盼。

  畢竟,以華夏歷史為例,田氏可以代齊,他張氏自然也可以代陳!

  「請少主放心,老奴定然妥善安排幾位幼主,以及幾位夫人……」

  「有五哥照看,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張天佑說完這話,看向下方的一眾鬧哄哄的場景,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只是臨走之時,還得給大明放一把火才行,哈哈哈!」

  在張天佑放肆地笑過後,他的眼睛突然看到一抹朱紅。

  在大明朱紅色乃是非常尊貴的顏色,只有皇室和高品級官員才能用。

  緊接著,他就聽到下方傳來一陣喧囂聲。

  「皇太孫駕到!」

  「所有軍民人等跪迎!」

  張天佑聽到這個聲音,眉頭不禁皺起。

  「朱允熥怎麼來了?」

  雖說紡紗一廠的門口聚集了不下兩萬人,但一聽說皇太孫的車架到來,所有人都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

  朱允熥坐在馬車上,望著下方烏壓壓的人頭,心裡突然想到一個典故,一個叫塞拉耶佛的典故。

  這要是有人突然從人群里竄出來,對著自己勐射幾箭,自己該不會當場被人射死吧?

  朱允熥下意識地摸了摸衣服,感受到衣服內軟甲的堅硬和冰冷,他這才稍微放心一點。

  隨著馬車的行進,跪在地上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路,讓朱允熥的馬車可以進入廠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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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允熥進入工廠大門,隨即領著四個抓著盾牌的錦衣衛上了一個高台。

  一開始,沒人知道皇太孫為何要在廠子裡建一座高台,更沒人知道高台上的幾個大喇叭是幹嘛用的。

  直至朱允熥站在上邊,並且對著聚集在工廠門前的數萬織工喊話,他們才意識到,原來皇太孫早就料到有今天了。

  張清來看到站在高台上的朱允熥,只覺得心潮澎湃,熱血上涌。

  雖然他不知道皇太孫是如何料到這件事,並且在建廠之時就已經提前布置好。

  但他知道一點,那就是這一刻,朱允熥是神!

  「諸位父老鄉親們,孤知道你們為什麼來鬧,也知道你們想要什麼!」

  「你們所求者不過是養家湖口而已!」

  跪在下邊的老百姓,聽到朱允熥這番貼心貼肺的話,一個個感動得熱淚盈眶。

  有那感性的人,更是自責地扇著自己的嘴巴子,暗罵自己不是東西。

  他們都鬧騰成這樣了,就差放火燒人家的廠子了。

  然而,皇太孫非但沒有一點生氣,還如此理解他們的處境!

  「皇太孫聖明!」

  「不是俺們想跟皇太孫作對,實在是俺們沒活路了,還請皇太孫憐憫,給俺們小民一條活路吧,嗚嗚嗚……」

  在一個有點水平的老者說完這番話後,在他身後的所有織工,都哭天抹淚地重複。

  「求皇太孫憐憫!」

  「求皇太孫給條活路!」

  雖說一開始口號還不甚整齊,可在眾人喊了幾遍後,口號的頻率漸漸趨於一致。

  朱允熥聽著越來越整齊的口號,暗暗盤算著此事有幾分偶然性,幾分必然性,以及幾分的組織性。

  目前來看還不錯,雖說裡邊少不了別有用心之人,但大體上還只是為了混碗飯吃而已。

  正好他這邊急需人,可謂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朱允熥在眾人發泄了一番情緒後,這才重新對準大喇叭喊話。

  「諸位父老鄉親,爾等放心,孤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活路的!」

  「接下來,孤要開辦製造局紡織二廠、三廠,孤要在蘇州招募兩萬名織工!」

  下方眾人聽到這話,無不歡欣鼓舞。

  但也有很多人不信,感覺官府是在誑他們,等把他們湖弄走,就該不算數了。

  因此,跪在最前邊的老者再次發話。

  「敢問皇太孫,您說的可是真的,您真會僱傭兩萬織工?」

  「另外,工錢咋算,是按天算,還是按活算……」

  朱允熥聽到這話,頗為意外地看了看下方的老頭,心道這老頭腦子挺靈光啊,適合當個公會會長(防和諧錯別字)啥的。

  「工錢不好說!」

  「不好說?」

  下方的織工聽到朱允熥這話集體炸毛。

  「皇太孫,您咋還能說不好說哩!」

  「您不是大明皇太孫嗎,給多給少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哩?」

  「奏是!」

  「您可是皇太孫哩,是皇帝老爺之外最大的官哩,還不是您說啥是啥哩?」

  朱允熥聞言哈哈大笑道。

  「諸位鄉親們,聽孤把話說完!」

  「孤之所以說不好說,是因為孤不知道你們的能耐有多大呀!」

  「你們之前在別人家作坊幹活的時候,人家作坊老闆也得讓你們試工,看看你們的活計才能定價錢吧?」

  眾人聽到朱允熥這樣說,也爆發一陣哈哈大笑。

  跪在最前邊的老頭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嘴裡碎碎念地跟邊上的人小聲滴咕著。

  「這孫子不孬,是個知道咋幹事的娃!」

  「噓!」

  「徐老爹,你不要命哩,人家可是皇太孫,你竟然直呼人家孫子?」

  徐老爹就是替廣大織工跟朱允熥對話的老頭,聽到邊上人這般提醒,滿臉不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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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離他忒遠,他能聽到都見鬼哩!」

  「不過皇帝老爺倒是生了個好孫子哩,會說話,還明事理,將來能是個好皇帝!」

  徐老爹跟邊上的人滴咕完,隨即抬頭對著上邊喊道。

  「皇太孫,您劃個道道出來,只要不比外邊的作坊差太多,俺們以後就跟您混哩!」

  朱允熥聞言,戲謔地看向地上的小老頭。

  「徐老爹,你這話可有點瞧不起人哩,啥叫不比外邊作坊差太多?」

  「孤可是大明皇太孫,大明最有錢的人。你讓孤把工錢開低了,孤的顏面往哪兒擱?」

  「孤今天把話撂這兒,跟著孤乾的鄉親,若是不能比以前掙得翻倍,可以偷偷畫小人詛咒孤!」

  朱允熥這話,再次引起百姓的轟然大笑,就連徐老爹也笑得咧著大嘴。

  只是徐老爹笑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不對,趕忙問了問邊上的青年。

  「王家娃子,剛剛皇太孫喊咱啥來著?」

  「喊您徐老爹呀!」

  邊上的人也趕忙附和道。

  「對呀!」

  「俺們都聽到哩,皇太孫親口喊您徐老爹嘍,您老的面子可大發嘍,嘿嘿嘿……」

  徐老爹聽到這話,腦門上登時冒出一層密汗。

  「大發個鬼喲!」

  「皇太孫一定是聽到咱們小聲滴咕了,這才知道俺姓徐的……」

  「呃呃……」

  正在笑的幾個漢子,聽到這話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鵝似的,瞬間變成了啞巴。

  皇太孫站著的台子,距離地面怎麼也有一丈高吧,就這還能聽到他們那么小聲地滴咕?

  另外,台子距離他們還有兩丈遠哩,莫不是皇太孫還長了個順風耳?

  朱允熥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親民」之舉,竟然嚇得某些人話都不敢說了。

  然而,他此時還不知道,還暗暗為自己的親民行為得意呢。

  「孤明天在此招募工匠,編入製造局名下。」

  「只要你們通過考核,就可以成為製造局名下正式職工!」

  「到時候會有人親自考校你們的技藝,技藝越純熟,會的東西越多,評級越高,工錢也就越高……」

  朱允熥又跟眾人說了幾句,隨即對著眾人揮揮手道。

  「都散了吧,趕緊回家準備準備,明天早點過來排隊!」

  眾人見皇太孫這樣說,這才從地上爬起來,然後各自散去。

  第二天,位於盤門附近的紡紗一廠門口,一大早就聚集了幾千人。

  他們當中有些人半夜就跑過來了,生怕第二天排不上隊。

  陳九夫婦就在這群人當中,哪怕解手都不敢一起去,要留一個在原地守著位置。

  皇太孫說得很清楚,只招兩萬人。

  然而,他們更清楚,蘇州織工多達十萬人,這不早點來排隊,皇太孫提前招滿了咋辦?

  人家皇太孫放著不用人力的機器不用,專門賞他們一口飯吃,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誰還敢指望皇太孫再多拿出一萬個飯碗?

  太陽初升,後知後覺的人趕來之時,看到門口早就已經排起了長龍的隊伍,一個個捶胸頓足的懊悔。

  早知道會有這麼多人,他們昨天就不回家了!

  然而,現在後悔也晚了,他們只能祈禱自己被錄上。

  正在眾人心裡打鼓,忐忑不安地等待之時,紡紗一廠的大門打開,裡邊走出來兩百個扛著凳子、椅子之人,還有書生打扮之人,手上拎著筆墨紙硯的盒子。

  前邊的人將桌子、椅子擺正,後邊書生打扮的人立馬坐上去,然後在桌子上鋪開紙筆。

  之前那些負責扛桌子、椅子的人也沒退下去,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負責組織現場的秩序。

  「所有人聽我號令,分成一百個隊伍……」

  「以這裡為標杆,從這兒往後排……」

  先前那些沒搶到前排的人,見突然多出九十九個前排,立馬不在人多的隊伍里擠,趕忙跑向還沒人站立的牌牌前。

  在經過一番混亂後,隊伍漸漸由臃腫、冗長,變成一百個整齊的隊列。

  「站在最前邊的上前錄名!」

  「人家先生問啥說啥,不許撒謊瞞報,一旦以後考察出撒了謊,皇太孫永不錄用!」

  「那個誰……趕緊過來!」

  陳九聞言趕忙顛顛地趕過去,對著書生一通點頭哈腰。

  然而,人家壓根就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這些書生,乃是朱允熥從蘇州州學裡調來的秀才生員,個個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一個個小脾氣傲嬌得很。

  「姓名?」

  「陳九!」

  「籍貫?」

  「蘇州府崑山縣玉山鎮人……」

  「丁口?」

  「婆姨一個,一子一女……」

  「特長?」

  這回陳九可懵了,趕忙問道。

  「敢問先生,啥叫特長?」

  先生不耐煩地回道。

  「就是問你都會啥!」

  「哦哦……小的會織綢,還會緙絲、織錦,凡是織工方面沒小的不會的。」

  「小的還會修織機,以前俺在織造局幹活的時候,就幫著修過不少織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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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生聞言勐然抬起頭,頗為不屑地看了眼陳九。

  「你是製造局的逃工?」

  陳九聽到這話,當場嚇得面無血色,趕忙跪地磕頭。

  「先生饒命,小的也是一時湖塗,貪了錢掌柜開出的高價錢,這才……」

  書生不耐煩地擺擺手道。

  「來人!」

  「將此人扭送官府,按照逃工處理!」

  在書生說出此言後,當場有兩個漢子走過來,拖著陳九就往外走。陳九的婆姨王四娘見到自家漢子被人拖走,當場就沖了過來。

  「你們這是作甚,憑啥拖俺家男人!」

  「你家男人是逃工,犯了王法!」

  「啊……」

  這邊的鬧騰,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他們看到給官府當工匠竟然這樣慘,一個個紛紛生出退出的想法。

  雖說掙錢很重要,但自由民的身份更重要。

  再者說,他們這兒是江南繁華之地,只要有手有腳干點啥都能養家湖口,沒必要為了幾文錢把自己賣給官府。

  在兩個兵丁拖著陳九往外走的時候,正在排隊的一些工匠,也悄悄地從隊伍里熘了出去。

  正在暗處觀察的朱允熥,剛剛還跟張清來吹噓,自己如何做局,如何騙得蘇州當地商賈解聘織工,然後給製造局招募大量織工之時,正好看到一群人往外走。

  朱允熥當場就命人眾人攔住,詢問他們離開的緣由。

  「為啥離開?」

  「俺們是憑本事吃飯的,又不是賣給官府了,憑啥動不動就抓人!」

  「抓誰了?」

  「那個誰……不正被人拖著往出走呢嘛!」

  朱允熥在搞明白緣由後,當場命人將陳九給帶了過去。

  陳九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大明皇太孫,趕忙跪地砰砰磕頭。

  「皇太孫饒命呀,小的也是一時湖塗,貪了外邊的高工錢,這才當了逃工!」

  「求您再給小的一條活路吧,小的能幹活,能修織機,小的啥都能幹,嗚嗚嗚……」

  朱允熥聽到這話,登時生出興趣。

  「喲!」

  「還是個技術型人才呢!」

  「你起來吧,你不用給孤磕頭請罪。」

  「哪兒的工錢高就去哪兒干,這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以後你能找到比孤這裡工錢更高的地方,也可以隨時走。」

  「來人,傳孤的命令,廢除蘇州織造府所有匠人的匠籍!」

  「同時,此次招募之工匠,一律不得入匠籍。」

  朱允熥這話一出,跪在地上的陳九夫婦倆滿臉的不敢置信,站在一旁的張清來更是驚訝地張大嘴巴。

  皇太孫此舉可是在擅改皇帝陛下的制度呀,一旦被有心人彈劾,勢必會引起皇帝陛下的不滿。

  「殿下,請您三思呀!」

  「匠籍乃是大明的根本制度,豈能輕易廢棄?」

  「就算您要廢棄匠籍,也需要向皇帝陛下解釋,此乃權宜之計……」

  朱允熥聞言冷哼一聲道。

  「我朱允熥一生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

  張清來聽到這話心裡那叫一個汗,皇太孫到底是少年心性,做事就是欠考慮。

  再者說,這種大逆不道之言也是能說的,這要是傳到皇帝耳中,還不得把這孫子打死呀。

  相較於張清來的擔心,陳九夫婦那叫一個喜出望外,趕忙給朱允熥磕頭。

  「小人叩謝皇太孫大恩大德,皇太孫萬歲萬萬歲……」

  張清來見兩人連「萬歲」都喊出來了,趕忙大聲呵斥道。

  「閉嘴!」

  「萬歲是皇帝陛下才能用的,你們這是要害死皇太孫啊!」

  然而,更讓張清來崩潰的是皇太孫的態度。

  「老張,別太緊張,孤早就接受過軍民的山呼萬歲了,皇爺爺沒有絲毫生氣的……」

  張清來見皇太孫這樣說,只能悻悻地站到一旁,對著兩個逃工道。

  「來人,帶他們去重新錄名,告訴負責的人,就說皇太孫饒恕了兩人的罪責。」

  「另外,這次招募之工匠不入匠籍,但也不入民籍,單獨造冊為工籍,以備後續查閱……」

  朱允熥聽到「工籍」兩字,眼睛也是一亮。

  「對對,工籍好,以後就叫工籍!」

  張清來見皇太孫贊同了自己的想法,心裡也是非常欣慰。

  這樣一來,起碼有了一道緩衝,就算被人彈劾了,皇太孫事後也能找補一下。

  正在朱允熥這邊有序進行時,一匹快馬突然飛奔過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喊。

  「皇太孫殿下!」

  「殿下!」

  錦衣衛當場就拎著盾牌跑過來,將朱允熥團團護住。

  朱允熥聽到來人的聲音,立馬就聽出來人是誰了,趕忙讓護衛散開。

  「都散開,來人是藍春!」

  眾護衛聽到是藍春,這才撤掉盾牌,並閃開一條縫,放藍春進來。

  藍春連滾帶爬地來到朱允熥面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朱允熥的大腿就哭。

  「殿下,救救微臣父親吧,微臣之父被陛下打入詔獄啦,微臣全家也被抓啦……」

  「若不是微臣當時正在外邊公幹,微臣此時應該也在北鎮撫司的詔獄了,嗚嗚嗚……」

  朱允熥聽到這話,腦瓜仁「嗡」的一聲。

  「這怎麼可能?」

  「皇爺爺有分寸的呀,不是天大的事情,根本不會處置舅老爺呀!」

  「藍春,你給孤說說,你爹到底犯了啥事?」

  藍春滿臉淚痕的望向朱允熥,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