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拿這隻碩鼠當給皇爺爺的壽禮!

  兩人剛剛用論語打了個機鋒,其原話出自《論語·季氏》,其本意指的是監守自盜。

  朱允熥和張清來默契地一笑,邊上滿臉菸灰的孫元雖然聽不懂,但也跟著嘿嘿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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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他的為官秘籍,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持跟領導的高度一致。

  朱允熥看著煙燻火燎的庫大使,溫和地說道。

  「庫大使辛苦了!」

  孫元見皇太孫竟然當面稱讚自己,開心得當場跪地上磕頭。

  「不辛苦!」

  「這本就是下官職責所在!」

  「皇太孫沒有治下官監管不力的罪,下官已經感激不盡了。」

  朱允熥聞言詫異地道。

  「誰說不治你得罪了?」

  「來人!」

  「將所有負責管理倉庫的人給孤鎖了!」

  隨著朱允熥的一聲令下,幾百個錦衣衛衝上前來,將剛剛參與救火的所有倉庫人員給團團圍住。

  孫元看到這景象整個人都懵了,這皇太孫咋還說翻臉就翻臉?

  「殿下,下官冤枉呀!」

  「下官早就給知府上書,說下官老邁,已經不足以勝任庫大使一職!」

  「而且最近下官家中老娘生病,下官日夜侍奉,偶有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再者說,看守倉庫的都是錦衣衛的人,下官就算想做手腳也不可能呀!」

  朱允熥聽到這話,臉上登時出現笑吟吟的表情。

  「咦!」

  「你怎麼知道有人做手腳了?」

  「徐六子!」

  「這個人你給咱重點查!」

  「孤有預感,這廝身上肯定有事!」

  徐六子聞言,當即從人群中走出來,朝著朱允熥抱拳一禮後,當場拉著孫元去審問了。

  錦衣衛辦桉非常高效,幾乎是剛滅完火就在倉庫周圍找了幾間空房子,臨時審問起管理倉庫的幾十號人。

  張清來聽著深夜中傳來的陣陣鬼哭狼嚎,嚇得腿肚子都轉筋。

  這段時間他陪著皇太孫游遍了蘇州城,陪皇太孫吃飯的次數,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了。

  他一直以為皇太孫是仁義心腸,謙和懂禮的好孩子,哪承想一轉眼的工夫,就變成了閻羅殿裡的閻王!

  朱允熥有吃夜宵的習慣,哪怕眼下四野里哭聲不斷,也不耽誤他吃吃喝喝。

  「老張啊,過來陪孤吃點?」

  張清來看著精緻小巧的炭火鍋,無精打采地搖搖頭道。

  「卑職吃不下……」

  「卑職……卑職……」

  張清來說到這兒,撲通一聲就給朱允熥跪下了。

  「殿下饒命,卑職自打擔任蘇州知府以來,可從未乾過貪贓枉法之事!」

  「張知府平身!」

  「微臣不敢!」

  「微臣還是跪著吧,跪著心裡舒坦!」

  朱允熥見狀親自將其給扶起來,並且柔聲安慰道。

  「老張!」

  「你在孤面前不用這般拘謹!」

  「你的情況孤都知道,你身上沒啥大事。」

  朱允熥的一聲老張,成功讓張清來還魂。當聽到皇太孫親口說自己沒啥大事的時候,張清來更是大石頭落地一般,心態霎時就穩了。

  然而,他剛挨著屁股坐下去就意識到不對勁了。

  皇太孫說的是他沒啥大事,那就證明還是有事嘍?

  「皇太孫,微臣就是收了點商賈的孝敬,但從沒給他們辦過什麼事……」

  朱允熥趕忙招手道。

  「孤知道!」

  「坐坐……」

  「你的情況,孤早就命錦衣衛暗中打探清楚了,你要是真有大問題,也不會坐在這兒跟孤吃宵夜了。」

  「來,喝杯酒壓壓驚!」

  張清來聽到皇太孫這樣說,心裡更是七上八下起來。

  自己這些年雖沒有貪贓枉法,但也絕對算不上清廉。該吃的火耗一樣沒少,該拿的孝敬也一樣沒落。

  如果按照老皇帝的律法,扒皮填草夠不上,但發配流放是跑不了的。

  「殿下,卑職……」

  「卑職年少家貧,全靠寡母為人漿洗供我讀書。因此,卑職把銀錢看得略重了些,總想多掙點錢,讓母親過上好日子,也讓當年瞧不起我的人高看我一眼,還想補償自己……」

  「卑職有罪!」

  「請皇太孫責罰!」

  張清來在經過一番自我反思後,還是決定接受皇太孫的處置,免得將來被皇太孫秋後算帳。

  朱允熥頭疼地看著張清來,心想自己都沒想搭理他那點爛事,他咋還跟自己過不去了呢?

  「責罰麼……」

  「倉庫失火,罰你半年俸祿吧。」

  張清來聽到這話當場愣住,在明白朱允熥的意思後,砰砰砰給朱允熥磕了三個響頭。

  「卑職謝皇太孫維護之情!」

  張清來之所以如此感激,主要是朱允熥給他定的罪名很輕,只給他定了個瀆職之罪。

  這樣一來,即使放在吏部考評,對他的影響也不大,只要再干一兩樣出彩的事情,就能把自己的罪名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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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果想要錢,孤給你指一條路。」

  「孤在京城有兩個作坊,你全買成那兩個作坊的股份吧,光是吃息就夠你過上優握的生活了。」

  「孤再給你個內部價!」

  張清來聞言大喜,趕忙殷勤地給朱允熥倒上一杯果酒。

  「卑職多謝皇太孫提攜!」

  朱允熥端著酒杯,饒有興致地看向張清來。

  「老張,你給孤透個實底,你這些年到底摟了多少銀子?」

  張清來聽到這話,老臉不由一紅。可轉念一想,就算自己不說,錦衣衛的無孔不入,也能將自己的家底打探出來。

  因此,與其藏著掖著,不如坦蕩點當個直臣。

  「回稟皇太孫殿下,卑職只是遵循舊例,吃了點火耗和前任留下的份子錢而已。」

  朱允熥聽到這話不解地問道。

  「孤知道火耗,這東西也算是朝廷默許的錢吧,你拿著不算違規。但份子錢是啥,這個孤還真沒聽說過。」

  「所謂份子錢,就是蘇州城一些大酒樓、商鋪的乾股,這個乾股對官不對人,誰在蘇州知府的位置上就把孝敬給誰。」

  「比如說官府宴請,用誰家的酒樓都是用,但有了這份乾股,那意義就不一樣了。」

  「還有車船店腳牙之類的,本就屬於朝廷重點監管的行業,他們也會拿出半成乾股給知府,再拿半成分給知府衙門的其他人,每個人都有分潤……」

  「還有公幹的補助,各地孝敬的茶錢之類。」

  朱允熥聽了直呼好傢夥,敢情在大明當官這麼爽,有這麼多隱形福利?

  難怪皇爺爺殺得那麼狠,想當官的人還是如過江之鯽。

  張清來自己說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忙給自己找補幾句。

  「不過,也不是所有官都有這些好處,得是正印官,或者是前三……」

  「比如說蘇州城吧,知府、通判、同知三人才有分潤,知府拿大頭。」

  「到了縣一級,縣令、縣尉、典吏才有資格分潤,其他人也沒有。」

  「不過總的來說,地方官比京官富裕。京官最苦,沒有人給他們孝敬不說,平時連薪俸都時常拖欠……」

  朱允熥知道京官過得苦,尤其是各個衙門的小官,職權不大,想貪都沒地方貪。

  然後自家那皇爺爺還挺不靠譜的,就跟仇官似的,恨不得一文錢的俸祿都不給。

  因此,京官的日子確實有點苦,但也距離上街要飯差得遠呢。

  只是活的不那麼體面,過的不那麼優握而已。

  「老張,你還是直接說總數吧,讓孤震驚一下!」

  張清來尷尬地伸出一根手指,朱允熥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還行!」

  「你當了三年知府,才攢了一萬兩銀子,倒也不算太過分。」

  張清來聽到這話當場紅了臉,又伸出一根手指,擺成了一個「十」字。

  朱允熥見狀當場驚訝地張大嘴巴,滿臉的不敢置信。

  他以前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還以為是瞎編呢。

  現在一看,竟然是真的!

  「擦!」

  「你這麼能撈,只是當了三年知府,就撈了十萬兩銀子?」

  張清來趕忙解釋道。

  「殿下息怒!」

  「卑職拿的錢都是乾淨的,從來沒有貪贓枉法。每年上繳給朝廷的稅銀,卑職更是一文錢都沒拿過!」

  兩人正聊著的時候,一個錦衣衛小旗顛顛地跑過來。

  「回稟殿下,審問出來了,是庫大使收了別人的銀子,故意讓人混進去幾袋子摻了白磷的生絲,將倉庫給點燃了。」

  「據倉庫的兵丁們說,庫大使孫元這些年貪污了少說有百萬家財。」

  「徐千戶讓卑職問一下殿下,還要不要繼續審,審庫大使孫元的貪污細節?」

  朱允熥和張清來聽到這話齊齊懵逼,兩人都露出同樣驚訝的表情。

  朱允熥驚訝的是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小官巨貪」,這都趕上某自來水廠的科長了,真是貪得令人髮指啊。

  張清來則是羞愧!

  自己堂堂正五品的蘇州知府,竟然沒一個九品庫大使貪得多,這讓他情何以堪啊!

  朱允熥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張清來,帶著幾分戲謔的道。

  「孤收回剛剛的話,跟這個庫大使一比,你這個知府就是個笑話!」

  朱允熥說完這話,激動得拍桉而起。

  「查!」

  「一筆筆都給孤查清楚!」

  「正好皇爺爺的春秋又到了,孤就拿這隻碩鼠當給皇爺爺的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