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一把從白義手裡將秦逵的摺子搶過來,只看了幾眼就氣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好你個秦逵,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然敢坑咱大孫!」
秦逵聽到這話趕忙如搗蒜一般叩首請罪。
「陛下息怒!」
「微臣只是一時湖塗,臨死之時胡言亂寫的,這並不是臣真實想法!」
老朱沒搭理秦逵,繼續向下看去,當他將整個奏疏看完,則陰氣森森地走到秦逵面前。
「把頭抬起來!」
秦逵依令照做,可他剛把頭抬起來,就被老朱用奏摺「啪」的一聲抽在臉上。
老朱打了一下豈能解氣?
左右開弓,接連抽了秦逵幾十下,老朱這才氣哼哼地重新坐到椅子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哼哼!」
「算你好歹還有點良心,還記得跟咱是老鄉的情分,否則咱就不是拿這個抽你了,早就命人把你拖出去亂棍打死!」
「謀害皇孫,離間天家骨肉,結黨營私,隨便一件都夠咱滅你滿門哩!」
秦逵聽到這話再次磕頭,相較於剛剛的搗蒜,這次則是杵地,每一個頭都磕得「砰砰」作響。
而且心中沒有絲毫怨言,只有無盡的感激和自責。
「陛下,微臣知錯了!」
「微臣辜負了陛下的知遇之恩,懇請陛下重重責罰,嗚嗚嗚……」
老朱一直在秦逵磕了幾十個頭,把額頭都磕出血,這才幽幽開口。
「咱看在你最後還說了幾句人話的份上,就饒恕你這一次。若你以後再敢生出那些齷齪心思,可就別怪咱不念同鄉之情啦!」
秦逵聞言心中狂喜,看來陛下對三皇孫之疼愛,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厚啊!
「微臣謝陛下!」
「工部的人清點過倉庫,因為滅火及時,至少還有一半的貨物沒有被燒毀!」
「有了這一半的貨物,就足夠兵仗局支應一個月了。」
「微臣再協同戶部從各地籌措一部分,儘快補齊這次的缺口,確保不耽誤今年的兵仗供應!」
老朱聽到這話冷哼一聲道。
「這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忘了是誰幫你們滅的火了?」
秦逵怎麼可能忘了這茬?
他好歹是工部尚書啊,拍皇帝的馬屁天經地義。可拍一個普通皇孫的馬屁,這多少有點說不出口。
雖說這個皇孫並不普通,乃是簡在帝心,堪稱帝寵,但他依然想把這份感激埋在心裡,不願意宣之於口。
然而,見皇帝陛下如此維護三皇孫,秦逵就算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也只好硬著頭皮表示一下。
「微臣此次能逃脫制裁,主要得益於三皇孫智勇雙全,孝悌仁義,微臣永世不忘三皇孫之大恩!」
老朱聽到「永世不忘」幾個字,臉上這才露出笑模樣。
「不錯!」
「你是個聰明人,以後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微臣知道!」
「微臣有個建議,本打算明天到朝堂上言說,今天正好蒙陛下召見,微臣就斗膽獻言於陛下。」
「陛下,若微臣建言讓三皇孫監管兵仗局,您覺得如何?」
老朱聽到這話就更開心了,暗道秦逵這廝上道。
雖然這廝沒直接說朱允炆不行,但只要他敢舉薦咱大孫監管兵仗局,就等於是跟其他文官劃清界限了。
然而,這在老朱看來還不夠!
「不錯!」
「不過咱心中有個小小的顧慮,前些日子咱一時之氣,將那逆孫封了個王。」
「若是有人提議讓咱大孫就藩,咱該當如何?」
秦逵聽到這話心裡一動,這不正是他在絕命書里最後寫的事嗎,看來一定是這句話救了自己的命!
「陛下,此事簡單呀!」
「只要有人上書,逼迫陛下讓吳王就藩,陛下反手給二皇孫也封個王不就行啦?」
秦逵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不久前陛下給禮部的手諭,讓他們議定二皇孫封王之封號。
陛下明明早就想好了辦法,為何還要多此一問呢?
就在秦逵心下疑惑之際,突然聽到老朱哈哈大笑起來。
「好!」
「不愧是咱看中的老鄉,你回去寫個給朱允炆請功封王的摺子,明天早朝的時候念出來!」
秦逵聽到這話整個人當場呆若木雞,敢情陛下之所以問自己,是在這兒等著呢!
自己要是敢上這樣的奏疏,別說念出來了,就是悄咪咪地遞上去,都得被一眾文官同僚噴成篩子,那就是徹底跟他們決裂了!
一旦跟文官群體決裂,那他以後只能緊緊抱住皇帝的大腿,當一個被所有文官所唾棄的佞臣!
秦逵想到這兒,恨不得甩自己幾個巴掌。
自己吃飽了撐得吧,閒得沒事抖什麼機靈,這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陛下……臣……」
「咋了,你不願意?」
「臣……」
秦逵咬了咬牙道。
「臣願意!」
老朱聽這廝如此說,心神頓時一松,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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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可不陪你在這兒耗著了!」
老朱撂下這句話,就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走向自己的寢宮,只留下秦逵一個人呆呆地跪在原地。
這到底是誰陪誰耗著啊!
要不是您大半夜把臣叫進宮,臣也不至於……
秦逵只是想到這兒,頓時就不敢再抱怨了。若不是陛下大半夜將其叫進宮,他此時屍體可能都涼透了。
秦逵朝著老朱的背影磕了個頭,隨即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白義一直護送著秦逵出了宮,臨到宮門口的時候問道。
「秦大人家過於冷清了吧,是不是提前遣散了家人和僕人?」
「要不要卑職讓弟兄們幫你往回找找?」
正常來說,錦衣衛是不會主動向文官示好的。但秦逵現在可以算是吳王黨,也算是半個自己人,白義這才動了結交的心思。
秦逵想了想還真是,遠的不說,單說明天自己早上吃飯和上朝都是問題。
總不至於讓他自己做飯,然後自己趕車上朝吧?
「那就麻煩白兄弟,替咱把小妾花娘找回來吧,本官吃慣了她做的餐飯,沒了她還真不習慣……」
白義聞言抱歉的笑笑道。
「對不住了秦大人,您這個要求還真不太好辦,您家那個叫花娘的小妾,現在估計都跑出百里之外了。就算是錦衣衛的弟兄騎快馬去追,最快也得後天能給您追回來。」
「呃……」
「那能不能先把本官的馬夫找回來,本官怎麼說也是正印尚書,步行上朝實在是有辱朝廷體面啊!」
白義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他邊上的幾個錦衣衛,卻哈哈地笑了起來。
「秦大人,您家那個叫花娘的小妾,就是跟您家的馬夫一起跑的!」
「否則,她一個弱女子,豈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跑出百里開外?」
「哈哈哈!」
「呃呃呃……」
秦逵聽到錦衣衛放浪的笑聲,恨不得一頭扎進護城河裡淹死。
此等丟人現眼之事被這群敗類知曉,說不得明天就傳遍京城了。
白義可是將秦逵當成半個自己人的,聽到手下的笑聲當即怒斥道。
「秦大人忠於國事,難免於後宅之事疏忽,爾等可不許出去亂嚼舌根!」
「明天趕緊派人去追,務必將秦大人家的車夫和小妾追回來!」
秦逵聞言感激地朝著白義拱拱手,隨即義憤填膺地道。
「白兄弟高義,本官在這裡謝過了。」
「只是此等姦夫淫婦抓回來幹嘛,給本官添堵,讓本官成為京城百官的笑柄嗎!」
白義見秦逵如此氣憤,不由小聲地問了一句。
「秦大人若是實在氣不過,何不將他們暗中弄死?」
「這個嘛……本官力有不逮呀……」
「秦大人若是信得過卑職,卑職願替秦大人清理門戶!」
秦逵略微猶豫了下,權衡了一下利弊。
他心裡確實氣不過,恨不得將那對姦夫淫婦碎屍萬段!
可若是貿然接受錦衣衛的示好,那他以後可就真的成了孤臣,只能一條道跟三皇孫跑到黑了。
秦逵在心裡掙扎了幾下,最終也沒逃過男人的本性,朝著白義拱了拱手。
「那就有勞白兄弟了!」
「秦大人客氣了……」
「卑職派弟兄送秦大人回府……」
在秦逵出宮之時,太子妃寢宮正好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呂氏本來就是和衣而臥,一直在等待著自己這個遠房外甥女。聽到寢宮裡有動靜,當即從床上爬起來,輕聲問了一句。
「玉裳嗎?」
「回姨母,正是玉裳……」
「不知姨母深夜相招,可是遇到大麻煩了?」
韓玉裳的生母,乃是呂氏出了五服的堂妹。因為嫁給了韓林兒的堂侄,在當年白蓮教如火如荼,紅巾軍席捲江南江北之際,呂家當時的家主為求自保,破例認了他們這門親,重新跟他們續上香火之情。
因此,韓玉裳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呂氏的外甥女,認了這樣一個當太子妃的姨母。
這些年韓家和呂家,算是互相成全,各取所需。
韓家則藉助各種白蓮秘法,幫助呂氏一步步走上太子妃之位,繼而替她除掉部分威脅。
呂氏則力所能及地給他們提供一些朝廷信息,比如說提前告知他們,皇宮將要採購一些瓷器之類。既能讓白蓮教完成復仇,又能替自己的兒子除掉潛在的競爭對手。
買胭脂水粉就是他們之間約定的暗號。
呂氏若是遇到麻煩,就會命人去特定的店鋪買特定的胭脂,並通過購買數量表示急切程度。
九盒已經是最為急迫之事,所以韓雲煙才會冒險潛入太子府,夤夜與姨母呂氏一會。
當然,呂氏也會事先給她製造潛入的機會。
否則,就算她輕功絕頂,輕易也不敢冒此等風險。
畢竟皇宮大內護衛重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當成刺客當場射殺。
「姨母遇到的麻煩大了!」
「你弟弟允炆,中了秦王側妃鄧氏那賤人的奸計,熱孝期間去勾欄瓦舍,還與一個娼婦藕斷絲連,惹得朱元章那老東西對其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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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朱允熥那賤婢之子處處要壓你允炆弟弟一頭,你允炆弟弟已經快被逼到絕路了!」
韓玉裳聞言眼珠一轉。
「姨母是要讓我除掉朱允熥嗎?」
呂氏聞言心中一動,差點當場應承下來。不過她轉念一想,就將這個想法掐滅了。
即使要殺朱允熥,也斷然不是這個時候。
因為一旦現在動手,朱元章那老東西必然懷疑自己。到時候非但不能為兒子爭得太孫之位,反而會引得那老東西厭惡,直接將他們趕出皇宮。
「暫時不要動他!」
「現在是想辦法讓我兒重獲盛寵,必須讓那老東西確立他皇太孫的名分!」
「當然,如果有合適的機會,能將朱允熥之死算到別人頭上,你也可隨機應變。」
「最好算到秦王府的頭上,達到一石二鳥的效果!」
韓玉裳並不是一個喜歡動腦子之人,聽到呂氏這話頓時感到一陣為難。
若是呂氏讓她刺殺朱允熥,雖說依然很難辦,但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可現在呂氏讓她幫助朱允炆重獲朱元章的喜歡,這就有點難辦了。
陰謀詭計根本不是她的強項啊!
「姨母,您有具體的計劃嗎?」
「沒有!」
「那姨母打算讓我如何做嘛,朱元章那屠夫陰險難測,我哪猜得到他的心思……」
呂氏聽到韓玉裳的抱怨,心裡略微合計下說道。
「我記得你們白蓮教有秘法,能夠控制疫病吧?」
「我之前整理太子遺物之時,看到福建那邊正在鬧疫病,不知道現在鬧得咋樣了?」
韓玉裳聞言心裡暗暗一驚,暗道自家這姨母還真是個幹大事之人。其狠毒的程度,絕不亞於朱元章那屠夫!
京師人口過百萬,一旦引發疫病流行,那定然要屍橫遍野啊……
「姨母,此事干係重大,我一人不能做主,得回去問問堂兄,跟堂兄商議過才能定奪!」
呂氏聽到這話心中有些不滿,還干係重大,還不能定奪。就你們白蓮教乾的那些個勾當,在自己面前裝什麼白蓮花啊。
再者說,你們白蓮教不就是一邊傳播疫病,一邊治療民眾收穫信徒的嗎?
「疫病越毒越好,死的人越多越好!」
「但必須可控,最起碼能提前保我跟我兒無事才行!」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