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小太監的一聲「起駕」,肩輿被十六個錦衣衛抬起。
一路上,所有遇到的官員、宮女、太監,都被老朱的這個舉動給震驚了。
這就是老朱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他朱元璋的孫子不容許任何人輕視!
老朱想著自己為大孫所做的這一切,自己都隱隱有點被感動了。
在一看那坐在自己大腿上的小孫子,老頭暗自得意的想著,這孩子也一定被感動的稀里嘩啦吧?
老朱想到此處,決定安慰孫子一下,免得這孩子有心理包袱。
「大孫,你不用太感動,這都是咱這個皇爺爺該做的!」
「皇爺爺,孫兒沒敢動呀?」
老朱聽到這話,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孩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放眼整個紫禁城,除了你個鱉孫,咱還這麼抱過誰!
然而,朱允熥接下來的話,在一次突破老朱的認知。
「皇爺爺,咱倆這是超載了吧?」
「啥叫超載?」
「您這轎子不是核載一人的嗎,現在咱倆坐在上邊能不能禁得住呀,不會從中間斷開吧?」
老朱聽到這孫子的話,腦門上霎時冒出十幾條黑線。
原來這孫子說的不感動是「不敢動」的意思呀!
這鱉孫也不動腦子想想,咱這是皇帝的肩輿,槓子都是金絲楠木做成的,需要十六個人抬的玩意,還能禁不住他個小屁孩?
老朱想到此處,只感覺自己的一腔好心都餵了狗,恨不得把這孫子從肩輿上扔下去。
「大孫,你要是怕咱的轎子禁不住,那你就下去走路吧!」
「你當我傻呀,我才不下去呢,走著走多累呀。」
朱允熥一邊說,一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兩條腿實在無處安放,則直接搭在扶手外邊,隨著肩輿的移動不停的晃蕩著。
那悠閒自得的樣子,就跟在自家床上似的愜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坐的可是皇帝才能做的龍攆!
老朱看著孫子憊懶的樣子,氣惱的將這鱉孫翻過來,使勁的在其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咱真應該把你扔下去讓你自己走!」
朱允熥屁股上吃痛,剛哎呦了一聲,就發現老朱不打了,當即哼哼兩聲道。
「您老才捨不得把我扔下去呢,這要是把我摔壞了,您老去哪兒找我這麼聰明伶俐,乖巧可愛的好大孫呀!」
老朱聽到這話,當即再次揚起巴掌,不過落下之時力道卻減了大半,與其說是打,還不如說是拍呢。
「討打!」
「咱咋沒看出你哪裡乖巧可愛,只看到你是個小無賴!」
老朱嘴上說著嫌棄,可心裡卻喜歡的緊。
他就喜歡孫子的這股無賴勁,還有在自己面前不拘謹,不做作的放鬆和隨性。
這才是一個正常孫子該有的樣子,像宮裡其他皇子、皇孫,見了自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一看就讓人心煩。
咱雖然待下嚴苛了點,但咱對老朱家的人不錯吧,他們至於像外人那般怕咱嗎?
還是這孫子好,完全不把咱當皇帝,只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祖父依戀。不摻雜任何私心,該撒嬌的時候撒嬌,該耍無賴的時候耍無賴。
不過該打的時候還得打,咱算看出來了,這鱉孫對咱都沒有半點恭敬之心,對待別人就更不用提了,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大孫呀!」
「咱今兒找人打聽了,呂氏管教你管的沒問題。」
「你不等長輩上桌就動筷,這可不合規矩喲,再者說,伱直呼呂氏之名,這要是傳出去,會被世人說你目無尊長,缺乏教養的。」
「呂氏不管咋說,也是你名義上的母妃,你以後要對她恭敬!」
朱允熥趴在老朱腿上,聽到這話嘟嘟囔囔道。
「我只有一個母妃,那就是開平王之女,憑什麼要叫呂氏母妃?」
「你以前不也叫了嗎?」
「我以前不懂事,現在我懂事了!」
「咱們大明以孝義治天下,哪有明知道生母是誰,還去認別人為母的道理?」
老朱聽到這話當即板起臉訓斥道。
「你這話也不對,呂氏對你雖說沒生恩,但有養恩啊,於情於理你都得稱呼其一聲母妃,這才不違孝義之道!」
朱允熥聞言不屑的冷哼一聲道。
「哼!」
「她養我什麼了?」
「她是餵過我一口奶,還是餵過我一口飯?」
「從小餵我喝奶的有乳娘,餵我吃飯的有宮女、姑姑們,哪樣事是需要她親自動手的?」
「她不過是假惺惺的裝出一副對我好的樣子,好藉此博取她的賢名,在我父王面前博取好感罷了!」
「她呂氏要是真心對我好,能把我養的如此柔弱不能自理,在靈堂哭幾天就能哭出病來?」
老朱聽到大孫這連珠炮似的控訴,直接給整無語了。
更讓他鬱悶的是,這鱉孫說的還特奶奶的挺有道理,讓他這個當皇帝的都無話反駁……
「既然你實在不願意稱呂氏母妃,那就稱一聲太子妃吧。」
「直呼呂氏之名,屬實有點大逆不道了。」
朱允熥聽到這話,知道這是老朱最大的讓步了,當即哼哼兩聲表示答應了。
「皇爺爺,呂氏這事我賣你個面子,以後儘量對她尊重點。」
「但另外一件事,你可得信我,不能任由讓那幫太醫糟踐我!」
「您不知道,在您進太醫院之前,他們壓根就沒討論過啥治病之法。」
「只有一個葛院判能看出我中毒,而且也沒說要針灸、推拿按摩之類的。」
「是他們看到您來了,這才一股腦上來表忠心,找您騙賞賜的!」
老朱聽完大孫的抱怨,臉上當即露出會心一笑。
「其實咱早就看出他們那點小把戲了!」
「啊?」
朱允熥聽到這話當即一咕嚕翻過身,滿臉不敢置信的看向老朱。
「原來您老早就看出他們在撒謊啦!」
老朱得意的笑了笑道。
「那是當然!」
「你是不是還想問,咱既然看出來了,為何還要受他們的騙,不當面拆穿他們?」
朱允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對對!」
「孫兒正想問呢!」
老朱寵溺的颳了刮孫子的鼻子,微笑著說道。
「傻孩子!」
「咱給你講個故事吧,前些年你三叔因為廚子做的飯菜不好吃,就把廚子綁在樹上用鞭子抽,咱知道這事後非常嚴厲的訓斥了他,還讓他親自給那廚子賠禮道歉,你可知這是為何?」
朱允熥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您老是怕廚子心懷不忿,以後做飯的時候給三叔下毒!」
老朱聞言捏了捏大孫的臉蛋,滿心歡喜的誇獎道。
「真聰明,不愧是咱的好大孫!」
「你說的沒錯,咱確實是這個意思。」
「咱這些年待下嚴苛,殺人無數,不管什麼人犯到咱手裡,咱都決不輕饒!」
「唯有廚子徐興祖,這三十多年不管做的飯菜多難吃,咱都從不責罰他。」
「咱就是怕他心懷怨恨,給咱在食物里下毒,讓咱稀里糊塗就死掉嘍!」
朱允熥聽到這兒恍然大悟道。
「孫兒明白了!」
「您是怕拆穿了太醫們的把戲,讓他們心生不滿,再給咱們吃的藥里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