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收錢這事,楊新爐也是一肚子鬱悶。
這是多好的機會啊,又能收買民心,又能在老皇帝面前刷好感,就被這麼幾文錢給破壞了。
不過楊新爐埋怨歸埋怨,看到老朱臉色不好看,還是趕忙給自家學生找補。
「陛下勿怪,其實殿下這樣做也是出自善心。」
「哦?」
老朱斜著眼看了眼楊新爐,心裡不屑地想道,看你還能編出啥瞎話來。
咱那鱉孫啥德行,咱這個當爺爺的心裡能沒數?
要不是咱盯得緊,宮裡的紙都能被那逆孫拉出去賣錢!
「說來聽聽,要是編的不好聽,咱非得揍那鱉孫一頓出出氣!」
老朱現在就是如鯁在喉,心裡煩悶得要死。
本來是一樁天大的好事,既能彰顯大孫的氣度,又能彰顯皇家的格局,被那逆孫的貪財給破壞殆盡。
楊新爐一聽到「編」,就知道皇帝陛下果然動了真怒。
這一刻,他甚至不想解釋了,覺得讓三皇孫挨頓揍也挺好,省著他總是天馬行空的異想天開。
「啟稟陛下,其實門口收的錢,三皇孫一分沒要,都用來收容鰥寡孤獨之輩了。」
「什麼?」
老朱聽到這裡微微動容,他想不到大孫竟然還有此等仁心。
「詳細說來聽聽!」
「吳王宮建設時期,有不少附近的鄉民來撿拾雜物,還有人撈泔水裡的東西吃。」
「三皇孫見狀潸然落淚,然後就在王宮邊上建了個養濟院,專門收容那些年老體衰、無家可歸之人。」
「但三皇孫又怕此舉不能長久,一旦他將來去封地就藩,養濟院的收入來源就斷了。」
楊新爐說到這兒,偷偷瞅了眼老朱的臉色,見老朱臉上閃過一絲憤怒,趕忙低下頭繼續瞎編。
「所以三皇孫讓劉三負責在門口收錢,所得錢款一文不要,全部歸入養濟院。」
老朱聽到這兒暗暗嘆了口氣。
「想不到咱的好乖孫,竟然還能有這個善心,咱倒是小覷他了。」
「咱在洪武六年的時候也搞過這麼一個,只是一言難盡啊……」
老朱登基後實行過很多惠民措施,比如說收容鰥寡孤獨的養濟院、負責收容屍骨的漏澤園。
但在具體執行過程中,生出很多令人不愉快之事。地方官府的塞責,潑皮無賴搗亂,以及一些不孝子將父母扔給官府等。
因此,執行了幾年也就廢止了。
只有一些府縣還設有一處養濟院,收容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人員,每日給他們幾升米,讓他們勉強湖口罷了。
「只是怕養出一群閒漢啊!」
楊新爐聞言自信的笑笑道。
「陛下果然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此法之利弊。然三皇孫殿下也想到了這一點,在建立養濟院之初就明確規定,養濟院不養閒人,不論是誰,都必須干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否則就要被趕出去。只有超過七十,或者確實無幹活能力者,方可無償接受供養。」
「現在養濟院內但凡有手有腳,身子還能動的,都被安排在王宮內負責灑掃、修剪花草、果木等。」
「比如陛下剛進門時看到的劉三,因為腦子不清楚,只認死理,就被三皇孫人盡其用,安排在門口收錢。」
朱元章聞言臉上浮現激動之色,兩眼也冒出興奮的光芒。
「好!」
「好個人盡其用!」
楊新爐見陛下高興,趕忙又補了一句。
「三皇孫說了,天底下沒有無用之人,只有放錯了位置的人。」
「不管是何等人,都有適合他們的位置。」
老朱聞言更高興了,這就是帝王的用人之道啊,沒想到他還沒教呢,那逆孫竟然無師自通……
老朱剛想到這兒,看到邊上滔滔不絕的楊新爐,臉上露出迷之微笑。
也不能說是無師自通,眼前這個江南大儒,不就正在為那逆孫遊說咱這個皇帝,想讓咱立那逆孫當皇太孫嘛,哈哈哈!
「楊愛卿就不用替咱那逆孫找補了,還是先帶咱領略一下此地的美景吧。」
「諾!」
楊新爐指著前邊的一片土丘道。
「陛下,此處名為晉代衣冠,其涼亭四周凋刻著歷代衣冠圖樣,以方便後人領略自秦漢以來千年的變化。」
老朱聞言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走到一處石碑前欣賞。
「這是宋代的衣冠吧?」
「陛下慧眼如炬,此處刻畫的正是宋代衣冠。」
「這是秦代的……」
「這是唐朝的服飾……」
老朱就像個剛發現新玩具的孩子,每一塊石碑都要摸上幾下,然後跟猜謎一樣猜測其上的朝代。
「三皇孫殿下曾言,通過服飾的演變,即可看到王朝的興衰。」
「秦漢服飾簡單,講究實用。因此有秦之一統,漢之獨強。」
「晉之衣冠講究舒適,寬博廣袖,既不利於農耕,又不利於行軍打仗,因此晉代最弱。」
老朱聽到這兒,急不可耐地詢問道。
「咱大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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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新爐趕忙解釋道。
「按照三皇孫的說法,咱大明是形式上復古,但實際上求簡。」
「復古是矯枉必須過正,求簡是為了保持大明的進取之心,以免過早地陷入魏晉時期耽於享樂的風氣……」
老朱聽得心花怒放。
「還是乖孫懂咱,哈哈哈!」
兩人又走了一段距離,看到一處花草園林,老朱饒有興致地道。
「此地為何名?」
「回稟陛下,此地名為吳宮花草,既是公園內一景,也是證明此地乃吳王宮,又暗合古詩所言,可謂一舉三得。」
老朱聞言暗暗頷首道。
「楊師傅用心了!」
老朱連問都不用問,這種起名的活肯定不是自家那鱉孫乾的,就算是他起的名,也想不出這麼多門道。
老朱跟著楊新爐又看了幾個景點,突然開口問道。
「對了,咱的吳王行宮哪兒去了?」
「咱走了這麼遠,連王宮的影都沒看見哩!」
楊新爐笑著指了指前方道。
「離著還遠呢,得繞過前邊那處樹林,再穿過一條索橋才能看到。」
「陛下若是累了,可到前邊稍作歇息。那裡正好有茶樓酒肆,可供遊人臨時歇腳。」
「好吧!」
老朱還真有點走累了,他這幾年很少出門,即使出門也不是坐車就是坐轎。
今天破天荒地走了這麼遠,可把他給累壞了。
楊新爐領著老朱剛來到樹林邊上,就看到一個寫著「茶」字的幌子在風中搖晃。
老朱快步走上前,剛要進屋歇息,就看到門口掛著一個漆黑的木牌,上邊寫著兩行白色的大字。
「茶水三文一碗!」
「甜水十文一碗!」
老朱看到這場景當場不樂意了,指著牌子痛斥道。
「奸商!」
「啥茶水就敢賣三文錢一碗,街面上頂飽的饅頭才一文錢一個,他一碗茶水竟然敢賣三文錢?」
店內的夥計聽到這話趕忙出來查看,當看到外邊聚集著不少軍士,夥計明顯被嚇得後退兩步。不過當他看到相熟的錦衣衛時,膽子立馬大了幾分。
心裡暗道這可是吳王殿下罩著的地方,何人敢來此地撒野?
「這位老先生,您這話可就說錯哩!」
「咱們這兒的東西貴是貴了點,但貴有貴的道理!」
「您瞅好了!」
店夥計一邊說,一邊將牌子轉過來,讓老朱看牌子另一邊的字。
老朱再次看向牌子,只見牌子上又多了幾行字。
「宮廷太醫院古方,冰糖雪梨,清肺潤喉,皇帝陛下喝了都說好!」
店夥計得意地笑道。
「老先生,您這回還覺得貴不?」
「十文錢就能喝一碗宮廷藥膳,這種好事哪裡找去!」
朱元章指著牌子,氣呼呼地問道。
「這回沒隱情了吧?」
「陛下聖明!」
楊新爐說完這句話,就羞愧地低下頭,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
心想您愛咋揍咋揍吧,反正我是編不出來了。
三皇孫也真是的,處處想著賺錢,實在是太丟人了……
太醫院院正郝文杰,聽到來客人了,脖子上搭著條毛巾就趕出來接待。可一看到門口站著的是老朱,嚇得立馬跪了。
「陛……陛下,您啥時候來的……」
「哼!」
老朱冷哼一聲道。
「咱渴了,給咱整杯茶水喝!」
「哎!」
郝文杰立馬命人將店裡的所有飲品都端了上來,不多時桌子上就擺滿了冰鎮酸梅湯、冰糖雪梨水、龍井茶等飲品。
二虎趕忙端起一碗替老朱試毒,老朱一臉嫌棄地將其攆到一邊。
「不用試了,郝文杰這孩子還是信得過的!」
郝文杰聽到這話,心裡那叫一個感動啊,跪在老朱腳下就是嗚嗚痛哭。
「微臣謝陛下信任,嗚嗚嗚……」
老朱小口地喝了點冰糖雪梨,發現確實跟皇宮裡的一個味,隨即開口問道。
「跟咱說說吧,是咱的太醫院養不住你,還是怎麼個情況,你堂堂太醫院院正,咋還跑這兒開茶水攤子了?」
「回稟陛下,微臣也是受三皇孫之邀,說此地能賺錢,這才過來跟三皇孫合夥……」
「怎麼分帳?」
「皇孫出場地,太醫院出方子,出人,然後兩家五五分……」
「不過這個錢微臣一分沒拿,是打算給太醫院的年輕太醫們發放租房補貼的……」
老朱又指了指邊上的酒樓問道。
「咱要是沒猜錯,你隔壁的酒樓是御膳房跟那孫子合開的吧?」
「陛下聖明!」
兩人話音剛落,就看到隔壁的酒樓里,跑出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老頭,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御膳房的徐興祖!
「陛……陛下……」
「老徐,給咱滾過來!」
「哎哎!」
徐興祖繫著個圍裙,脖子上搭著條薄毛巾,顛顛地跑過來給老朱見禮。
「老奴拜見皇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