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哭了一會兒,立馬意識到不對勁。
今天宮裡剛發生的事,這倆人咋知道的這麼詳細?
老朱想到這兒,心裡立馬有幾分不悅,冷冷的看了眼邊上侍候的秦德順,暗忖應該是這貨走漏的風聲。
不過現在沒工夫處理他,等晚些時候再發落他!
「兩位愛卿還沒吃飯吧?」
「正好咱也沒吃呢,你們倆不妨陪咱用個午膳吧。」
馮勝聽到這話眼珠子都瞪了起來,他怎麼也沒想到,就進宮哭了兩嗓子,還能白吃一頓飯?
傅友德也很意外,但他心思細膩,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一直奉行明哲保身之道。
然而,就在他想委婉的拒絕時,邊上只會說「咱也一樣」的馮大棒槌突然換了台詞。
「那敢情好!」
「咱可有年頭沒跟陛下喝酒哩!」
傅友德一聽這話,趕忙把婉拒的話咽回去,然後硬著頭皮跟了一句。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老朱聽了馮勝的話,心下也有點感慨。
自打他殺了李善長後,昔日的老部下對他都有點疏遠。就連他看著長大的藍玉,在面對他的時候都很是拘謹,像兩人之間隔了一堵牆一般。
這或許就是當皇帝的代價,要不古代的帝王總是稱孤道寡哩?
老朱的心情也被馮勝的沒心沒肺給感染了,熱情的抓著兩人的胳膊去了偏殿用膳。
兩人一進入偏殿看到滿桌子的酒菜,心裡連呼臥槽,陛下這生活水準直線上升啊,一頓飯都能吃這麼多菜啦?
老朱見兩人臉色微變就知道兩人想岔了,趕忙解釋一句。
「本來中午是想招待皇兒們用膳,敘一下骨肉親情,享一下天倫之樂來著。」
「哪成想被那逆孫給攪和了,害的咱的一眾皇兒對咱是好一通埋怨,連午膳都不陪咱吃,全跑去探望那逆孫了!」
老朱嘴上說的義憤填膺,但眉宇間卻透著無盡的得意和喜色。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們看看咱老朱家的皇子、皇孫咋樣,是不是一群重情重義的好孩兒!
老朱滿懷期待的等著兩位老臣拍馬屁,卻不料馮勝的眼裡只有酒,壓根就沒聽他說啥。
幸好還有個傅友德,這人雖然是武將,但卻長了個文官的玲瓏心,立馬就聽出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了。
但拍馬屁可是個技術活,既要拍的好,又要拍的妙,還不能露出痕跡來。
傅友德略微琢磨下,當即板起臉來勸諫。
「陛下,您這話就不對了,皇子們去探望皇孫,這不正體現了他們重視骨肉親情嗎?」
「自古以來皇家爭位,奪嫡之事數不勝數,似我大明皇族這般團結友善者可謂是千古罕有。」
「陛下不說褒獎諸位皇子也就罷了,竟然還抱怨起來,未免苛責過甚了!」
傅友德說完,趕忙踢了一腳坐在對面的馮勝,馮勝趕忙跟了一句。
「咱……咱也一樣!」
傅友德的這個反向誇獎,深得老朱心意,美的老朱笑的嘴都咧到後腦勺了。
「傅愛卿所言甚是,倒是咱過於苛責了。」
「來來來,咱們滿飲此杯,預祝咱大明早日北征凱旋……」
在老朱跟傅友德等人推杯換盞之時,正在前往邊關路上的藍玉,百無聊賴的拿出一套話本。
這是他臨行之時特意裝進行禮里的,本想留在路上解悶,可幾次都沒看進去。
也就是現在實在是閒的無聊了,這才重新將其翻出來。
或許是太無聊,也或許是離京越來越遠,心境越來越沉穩的緣故,他倒是漸漸能看進去了。
在看到戒指里鑽出一個老爺爺時,藍玉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響,聯想到之前在太子府門口,聽聞大孫打著自己的名號嚇唬呂氏之時的場景。
這書里的老爺爺該不會是我吧?
藍玉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甚至又重頭看了一遍。
再次看斗破的時候,藍玉也跟老朱一樣,有了別樣的體會。
從小沒娘,這不就是這孩子的真實寫照嗎?
有個當族長的父親……
如果太子不死,那必然是皇族之長,未來的皇帝,這點倒也不錯。
從小驚采絕艷,卻因為一場不知名的變故變成廢材……
這不就是暗指呂氏苛待他,把他往廢了養嗎?
若不是呂氏壓制,故意把外甥孫往廢了養,憑咱外甥孫那麼聰明伶俐,豈能從小到大名聲不顯,沒有傳出半點才名?
藍玉看到此處胸腔里跟點了一團火似的,兩隻眼珠子都變得通紅起來。
呂氏好歹毒的心腸,我藍玉不滅你呂家滿門誓不為人!
……
太子府,朱允熥小院。
隨著朱桂、朱植兩兄弟離去,朱允熥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可就在他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時,卻聽到撲通一聲,王德不知何故跪在了自己床頭。
「奴婢有罪!」
「奴婢未經殿下允許,就自作主張說動幾位郡主,讓她們去乾清宮替殿下求情,還望殿下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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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朱允熥聞言無奈的苦笑一下,他就說嘛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好的人緣。
剛剛跟朱植閒聊的時候,朱植已經老實交代了,是他以大孩子的身份,嚇唬那些年幼皇子,誰不來給自己求情,就把誰套麻袋裡扔進護城河裡為蛤蟆,這才使喚動那些沒良心的小東西的。
現在聽到王德這樣說,朱允熥心裡頓時覺得合理了許多。
那糟老頭脾氣那麼暴躁,一臉的凶神惡煞,連朱桂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見了那老頭腿肚子都轉筋,自家這幾個嬌滴滴的小妹妹,怎麼可能有膽子替自己去求情?
「說吧,你是咋嚇唬她們,讓她們去替我求情的?」
「奴婢沒嚇唬她們呀?」
「奴婢只是把您挨打之事告訴了明月,指點她該如何做,如何說,然後明月就帶著三個妹妹過去了。」
「明月就沒嚇唬她們?」
「也不算嚇唬吧,只是說殿下被打死的話,以後她們晚上就吃不到雞腿了……」
朱允熥聞言暗暗嘆息道。
「好吧,我這個三個好歹還值個雞腿錢,也算我沒白疼她們一場……」
……
老朱這邊吃完午膳,親自把兩人送到大殿門口,剛要開口說些告別的場面話,就見馮勝朝著大殿裡邊望了一眼。
「陛下,微臣的書還落在裡邊了呢,你等我進去取一下!」
傅友德聞言也趕忙附和道。
「陛下,我的也在裡邊……」
老朱聽到兩人這話,心裡立馬不樂意了。
自己這麼豐盛的一頓飯,還不值幾本破書的錢?
傅友德敏感的察覺到老朱心裡不快,再捧起自己的書後立馬解釋道。
「陛下,這不一樣,微臣這套可是有三皇孫殿下親自簽名的。」
老朱聞言當即不屑的撇撇嘴。
「那孫子寫的字跟狗爬似的,他簽的名能好到哪去?」
傅友德聞言立馬不樂意了。
「陛下,您這話就過分了,微臣特意找過幾個書法大家看過,就連禮部侍郎都說三皇孫殿下的書法有二王風韻,您老咋能說像狗爬哩?」
「啥?」
老朱聽到這話都懵了,只感覺不是自己眼光出了問題,就是整個世界出了問題。
「就他還二王,依咱看後邊加個八還差不多!「
傅友德聞言立馬打開扉頁,拿著朱允熥的簽名給老朱看。
「陛下您看,這就是三皇孫的簽名,哪裡像狗爬啦?」
老朱瞪眼看過去,只見扉頁上的「朱允熥」三個字寫的確實不錯,龍飛鳳舞間還真有幾分二王的韻味,看的他心裡那叫一個詫異。
「這真是咱那鱉孫所寫?」
「不可能吧,會不會是齊泰替他寫的?」
「陛下,這是微臣親眼看到殿下所書,豈能有假?」
老朱聽到這兒,臉色驀地一沉。
如果傅友德所言是真,那就是自己以前所見為假,那孫子故意拿狗爬的字來噁心自己!
老朱想到這兒,心裡登時升起一股無名火。要不是剛打完那孫子,他非得叫人把他拎過來毒打一頓!
「這書先借咱看兩天,咱看完了給你送回去……」
馮勝聞言趕忙抱著書告辭,傅友德也想像那貨一樣,但卻沒那貨的膽子。
老朱見兩人一臉的不情願,心裡也有了火氣。
「瞅瞅你倆小氣的樣子,咱想要那逆孫的簽名,隨時都能把他抓過來給咱簽,一天就能簽一萬個,還能惦記你們這套書?」
傅友德被老朱說的頗為羞愧,硬著頭皮道。
「要不微臣這套就暫借給陛下?」
老朱氣急敗壞的擺擺手道。
「滾滾滾!」
「咱還不稀罕借呢,咱這就讓那孫子給咱寫,他要是敢不寫,咱打斷他的腿!」
老朱說完氣話連送都不送了,一甩袖子就轉身回了大殿,只留下兩人尷尬的大眼瞪小眼。
「老傅,咱倆是不是有點過分?」
「應該沒吧,只是陛下有點酸……」
老朱在打發走兩人後,立馬派人去打探一番,又順便給他從書店搞一套斗破回來。
然後他就一邊躲在寢宮裡看話本,一邊等著秦德順那邊的打探結果。
作為皇帝他可以哭,也可以感動,但卻不能盲聽盲信。
雖然他自信傅友德和馮勝不敢騙自己,但還是要派人去專門打探一番,確認下事情是不是真如兩人所說。
掌燈時分,老朱看完最後一冊的最後一頁,正在悵然若失之時,看到秦德順顛顛的跑了進來。
「皇爺,奴婢都打探清楚了!」
「事情正如兩位國公所言,三皇孫殿下並未收武將勛貴們一兩銀子,非但全都給退了回去,還免費送了他們一套自己寫的書!」
「另外庫房裡的銀子也不全是殿下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京城書商提前付的訂貨款,如果三殿下不能如期供貨是要加倍退回的……」
「這裡有相應人等的簽字畫押,還請陛下過目!」
老朱接過秦德順遞過來的筆錄翻了翻,只看了幾張就一臉的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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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備用的人手業務太爛,跟錦衣衛那邊的人完全沒法比。
好在事情記錄的還算清楚,該有的簽字畫押也都有,總算能還原個事情的經過。
「當鋪那邊怎麼個說法?」
「回皇爺,店鋪掌柜上吊自殺,夥計們不知所蹤……」
朱元章聞言爆出一聲冷笑。
「哼哼!」
「好狠的算計,連咱都差點上了他們的當!」
「能查出這家當鋪是誰家的生意嗎?」
「奴婢去過應天府,沒查出這家當鋪跟呂家有關,但是聽街頭巷尾的人說,呂家大爺可是光顧過幾次,還有人見到當鋪掌柜經常去呂家……」
老朱聞言立馬變得怒不可遏,朝著秦德順破口大罵。
「這還叫沒查出,那得咋樣才算查出!」
「另外還有一事,傅友德和馮勝是怎麼知道今天宮裡發生的事的?」
秦德順聽到這話撲通一聲跪倒,磕頭如搗蒜的請罪。
「奴婢知罪,奴婢罪該萬死……」
「是晉王殿下逼著奴婢說的,奴婢要是不說,晉王就威脅說要宰了奴婢,嗚嗚嗚……」
老朱一聽涉及到晉王,心裡的火氣頓時消了一大半,不過對於王德敢私下給人傳話之事,還是有點小不爽。
「自己去找地方打二十板子,管管你那張破嘴!」
「哎!」
「奴婢謝皇爺賞板子!」
就在秦德順樂顛顛的去打板子時,老朱又把他給叫住了。
「咦!」
「這東西是誰放到咱桌子上的?」
他看了一下午的話本,直至現在才發現桌子上多了個捲軸。
「回稟皇爺,這個是您責罰三皇孫殿下,從三皇孫殿下懷裡掉出來的。」
「三皇孫走得匆忙,沒顧上此物,奴婢就暫時放在您的御桉上了。」
「哦……」
老朱聞言不在搭理這貨,拿起捲軸慢慢打開,只看了一眼就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怎麼會……
這世上怎有如此精確之地圖,竟比咱宮裡的還要精確無數倍!
老朱急切的拿著逆孫的地圖來到牆壁前,跟牆上掛著的大明堪輿全圖做對比,越看越心驚,恨不得馬上把逆孫給拎過來,詢問他是從何處尋到此圖。
只是礙於顏面,不好意思開這個口罷了。
秦德順可是看出皇爺的想法了,趕忙小聲的詢問道。
「皇爺,奴婢替您去問問三皇孫殿下?」
「嗯!」
「嗯?」
老朱不悅的看了秦德順一眼。
「咱不是說賞你二十大板嗎,這麼快就打完了?」
「奴婢這就去領罰……」
秦德順聞言心裡那叫一個鬱悶,晉王殿下這二十兩銀子真不好賺呀,一兩銀子一板子,下次得讓他加錢!
老朱在把秦德順打發走後,就像發現新玩具的孩子似的,拿著地圖那叫一個愛不釋手。
大明有了這張地圖,再跟北元作戰的時候,至少能提高三成戰鬥力!
只是他很快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地圖上怎麼多了那麼多的小圈圈?
他對照著牆上的堪輿全圖看了好幾遍,這才意識到朱允熥地圖上的圈圈是啥。
如果他所料不錯的話,這上邊的圈圈就是大明藩王就藩的城鎮!
老朱想到這兒,心裡不禁生出一絲疑惑,這孫子沒事畫這玩意幹嘛?
秦德順挨完二十大板,一瘸一拐的走進大殿,恭敬的遞上後宮妃嬪圖冊。
「陛下,請您過目……」
老朱正煩著呢,哪有心思搭理後宮妃嬪,不耐煩的擺擺手道。
「拿走,今兒咱宿在乾清宮!」
「哦……」
秦德順拿著圖冊退下去時,老朱想到逆孫是被郭惠妃給抬走的,正好去那兒打聽下情況,又趕忙把他給叫住。
「等等!」
「擺駕郭惠妃宮!」
秦德順哭著臉說道。
「皇爺,今兒下半晌郭惠妃派人來說過,她今天不方便,已經在圖冊上做了紅記了……」
老朱聞言心裡立馬有些不悅,他敢篤定郭惠妃跟他置氣呢。
「哼哼!」
「咱是不是有點太寵她了,讓她如此驕縱!」
「既然她不願意搭理咱,那咱就去別人宮裡,看她以後哭不哭!」
「傳旨,擺駕楊妃宮!」
「回稟皇爺,楊妃今天也派人來告假,也做了紅記了……」
老朱聽到這話臉上有點驚訝。
「她不是這個日子吧?」
「韓妃呢,韓妃不會也告假了吧?」
「回稟皇爺,您老說的不錯,韓妃確實也告假了……」
老朱氣急敗壞的搶過後宮圖冊,只見每一個人的名字上邊都用硃砂點了個紅記,這是不方便侍寢的意思。
雖說他今天本來也沒打算去後宮,但乍一看到這場景,還是給他氣的夠嗆。
「咱不就是打了那逆孫一頓嗎,她們竟然敢聯起手來拒絕咱!」
「來人!」
「咱這就去後宮,咱還就不信了,誰敢把咱給攆出來!」
不多時,老朱領著一群人氣勢洶洶衝到後宮,剛過了坤寧宮去東六宮的角門,就看到郭惠妃端坐在門口嗑著瓜子。
郭惠妃見到老朱氣洶洶的跑過來,沒等對方開口就搶先說道。
「喲!」
「這不是威風凜凜,慣會打孫子的朱皇帝嗎,哪陣風把您給吹來啦!」
老朱聽到郭慧這番夾槍帶棒的話,氣的老臉當場就黑了。
「郭慧,你太放肆了,竟然敢鼓動後宮妃嬪罷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