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燕先生,好久不見
看見孟天佑的瞬間,棠許的頭不由得疼了疼。
上次跟他說完那些話之後,原本以為他會清醒,會知難而退。
誰知道他不僅沒退,還托著和宋語喬的關係,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她面前。
連她和宋語喬來紐約看展,他都跟了過來。
只是誰都沒有想到,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攪亂了整個交通系統,他們原定今天要回波士頓的,卻不得不多滯留一晚。
當然,除了這場大雪,這中間更應該譴責的是宋語喬這個「叛徒」。
恰如此刻。
她去便利店買東西,怎麼那麼巧,孟天佑就剛好出現?
一把現成的傘出現在眼前,棠許也沒有矯情到拒之千里之外,伸手道:「傘給我吧,你要買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那怎麼行?」孟天佑避開她的手,那把傘卻依舊穩穩地遮在她頭頂,「這大晚上的,還下著雪,便利店又那麼遠,我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呢?」
棠許安靜地與他對視片刻,最終決定不再多說什麼,轉頭就走向原本的目的地。
而孟天佑喜不自勝地跟上前去。
一路步行至便利店,棠許在寒風之中捂緊了口鼻,一路沉默。
而即便她一個字不回答,孟天佑照舊有說不完的話題。
從便利店出來,棠許將一顆棒棒糖遞到了孟天佑面前。
「吃了這個能不能少說點話?」
孟天佑看著面前的棒棒糖,直接一低頭,就著棠許的手含進口中,而後笑得雙眼眯起,衝著棠許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棠許心中嘆息了一聲,直接轉頭往回走。
雪花依舊在寒風中肆意狂舞,主道上的交通依舊是一塌糊塗,路上的人們依舊行色匆匆。
一切的一切,都和來時沒有任何區別。
唯有酒店對面的袖珍街道口,昏黃的路燈下,此刻早已空無一人。
深夜時分,高岩終於將車子駛回公寓停車場,匆匆忙忙上樓時,卻發現公寓裡空無一人。
燕時予還沒有回來。
這幾乎是高岩預料之中的事,可是此時此際,偌大的一個紐約市,他又能去哪裡尋他?
雖然腦海中有著清楚的認知,可是高岩還是想也不想,轉頭就要衝出門去。
誰料房門剛打開,燕時予正好出現在門外。
那一刻,高岩竟完全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相反,他一顆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
燕時予身上黑色的羊絨大衣幾乎全濕了,頭髮也呈現出濕軟的狀態,很顯然,在這樣的寒天雪地里,他是一路走回來的。
高岩簡直不敢想像那是怎樣的體驗。
偏偏燕時予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即便外露的皮膚已經呈現出極致的青白色,他臉上卻平淡從容,無一絲被凍著的神情。
唯有那一雙眼,深邃不可見底。
高岩迅速幫他脫下身上的大衣,也不敢多問,頓了頓,只能道:「既然已經確認了MissYang不是她,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儘快趕回去?只是紐約這天氣,只怕航空秩序一時也難以恢復……要不要嘗試從其他城市飛?」
聞言,燕時予只問了一句:「比如呢?」
「我查了一下,波士頓那邊天氣還行,沒有受到這場雪的影響。」高岩說,「我們可以從那邊飛。」
燕時予對此提議並沒有什麼反應,這便是交給他去安排了。
高岩滿心忐忑地安排好了前往波士頓的車和返程的飛機,並沒有遭遇多大的困境。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如果他對別人說,他其實希望事情不要那麼順利,最好發生一點意外,一些偏差……那大概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偏偏他想當神經病也沒有機會。
因為一切進行得太順利了。
第二天一大早,在城市交通依舊還沒有恢復的時候,他們已經坐上了前往波士頓的最早一班火車,而後順利搭乘上中午的飛機,返程淮市。
看著飛機逐漸升起,下面那片陌生的土地越來越模糊,高岩終究還是收回了視線。
終究,沒有那樣的意外和巧合啊。
……
一天後,棠許、宋語喬以及孟天佑才終於順利回到波士頓。
對於這一趟紐約的行程,孟天佑難掩興奮,宋語喬默默觀察,而棠許則已經計劃起了下一次的旅程。
宋語喬是在她平板上看到攻略時,才意識到棠許又要離開波士頓了。
「你是為了躲著孟天佑嗎?」宋語喬直截了當地問她,「如果你真的那麼反感他,那我以後再也不向他透露你的消息了。」
棠許輕輕嘆息了一聲,說:「我的簽證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我想抓住這最後的一個多月,好好去看看那些我想看的風景。」
「那孟天佑呢?」宋語喬固執追問。
棠許撐著臉看著她,說:「我不想反感他,所以不會跟他再有任何深入接觸。」
宋語喬不明白,「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深入接觸後你會反感他?」
棠許只是微微一笑,道:「萬一呢?」
宋語喬聽不懂。
反正棠許的精神世界一貫是個謎,她進不去,也懶得去內耗,做了自己覺得該做的,也就懶得再去追尋什麼結果了。
不管怎麼說,棠許總歸是比她要成熟,應該能處理好很多事。
宋語喬沒有再多過問棠許的行程。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在棠許計劃好下一次行程,準備出發的時候,卻忽然接到了從國內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宋洛白的班主任。
「宋洛白實在是太惡劣了,居然跟新來的同學打架,直接把同學打得進了醫院!」
「教育從來不是學校單方面的事,不是說家長或者監護人把孩子扔來學校,就可以完全不聞不問了!」
「對方孩子的家長已經表態一定會追究到底,棠小姐,你儘快來學校一趟,處理一下這件事吧。」
就這樣一通電話,直接讓棠許將出發目的地改成了淮市。
時隔四個月,棠許終於回到淮市。
落地的第一時間,棠許就趕去了宋洛白的學校,見到了班主任。
班主任是個嚴肅的中年男人,自言他帶了這麼多屆學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惡劣的事件,因此他格外生氣,言辭之間皆是對宋洛白的不滿。
發泄了一通之後,班主任才終於問棠許:「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宋洛白受傷了嗎?」棠許張口便問。
班主任聽得一愣,回過神來卻似乎更加生氣了,「棠小姐,宋洛白是打人的人,被他打的同學嚴重到進了醫院!你作為監護人,就只關心他受傷沒有嗎?」
「老師,問題得一個個解決,事情得一件件處理。」棠許說,「對方孩子的情況都嚴重到住院了,宋洛白完全沒受傷嗎?關於兩個人打架的原因,老師您有了解過嗎?宋洛白有過什麼抗辯嗎?」
班主任忍不住冷笑了一聲,看著棠許道:「棠小姐,你這意思,是我冤枉了宋洛白?你覺得宋洛白打人沒問題,相反他還可能是受害者?」
棠許搖了搖頭,說:「老師,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整件事,如果真的是宋洛白的錯,我絕對不會維護他一分一毫,我甚至可以直接把他送去警局。但前提是,我得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宋洛白他還在正常上課嗎?」
班主任顯然對她這樣的態度很不滿,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道:「事發之後他就沒再上課了,一直在宿舍躺著。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去問吧。」
「謝謝老師。」
棠許輕輕點頭道謝,這才轉身,在老師極其不滿的目光之中走出了辦公室。
來到宋洛白的寢室,棠許推開門,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宋洛白。
宋洛白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來,一轉頭看見棠許,更是震驚,直接起身就要躥上床,卻被棠許一把拉住。
棠許剛捉住他的手臂,就聽他痛苦地嘶了一聲,下一刻便不顧一切地要掙開。
而他越是掙扎,棠許越是下死手。
宋洛白疼得臉色發白,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與此同時,棠許也終於看清楚了他臉上的瘀傷。
宋洛白終於放棄掙扎的時候,棠許一把擰上了他的臉,成功又聽到了他痛苦的反饋。
「你這不是也傷得挺嚴重的嗎?」棠許看著他,「怎麼別人受傷了知道住院,你就知道躲在寢室里睡覺?」
宋洛白沒想到棠許張口居然是這句話,愣怔了一下,還是猛地甩開了棠許的手,「用不著你管!」
「是嗎?」棠許看著他,「你要是自己能解決好這次的事,那我就不再管你。甚至從今往後,我都可以不管你,還會把你媽媽留下的錢直接給你。那麼現在,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宋洛白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棠許,良久,硬著頭皮回答了一句:「我自生自滅都不關你的事,你根本就不用管我。」
棠許看著他,只冷笑了一聲,道:「你覺得,這是能讓我滿意的答案嗎?」
宋洛白僵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棠許一把拉過他先前坐著的那張椅子,也懶得再兜圈子。
「說吧,打架的原因是什麼?」
……
一個小時後,棠許帶著宋洛白去見了班主任。
在向班主任保證一定會解決好這件事、給對方家長一個滿意的答覆後,棠許領著宋洛白離開了學校。
她猜得沒錯。
宋洛白性子雖然彆扭,但絕對不是會霸凌欺侮同學的人。
棠許不想有太陰暗的想法,但這個學校里多是淮市有權有勢的學生,即便身為老師,也未必能真的做到公平公正對待每一個學生。
所以這件事要解決,終究還是只能靠自己。
離開學校的路上,宋洛白沉默地坐在後排,始終一言不發。
棠許直接將車子駛去了醫院。
在盯著他完成一系列檢查,並且辦好了住院手續之後,棠許才離開醫院。
按照班主任給的地址,棠許找到了跟宋洛白打架的季時青的家。
對方住在淮市數一數二的別墅小區。
棠許還是在保安的帶領下,才找到那幢別墅,按響了門鈴。
她準備好了開場白,在房門打開的瞬間,卻噎了一下。
她原本以為開門的會是家長,沒想到卻是一個臉上帶著和宋洛白同款淤青的少年。
一瞬間棠許就反應了過來,「你就是季時青?」
少年微微挑眉,算是回應:「你是?」
「我是宋洛白的監護人。」棠許回答,「關於你和他打架的事,我能跟你家長談談嗎?」
季時青聽了,目光停留在棠許身上,打量一番之後,才懶懶地向後喊了一聲——
「三舅,找你的。」
樓梯上,有身姿卓越、眉目深邃的男人緩步而下。
目光落到棠許身上時,一如既往,波瀾不興。
而棠許臉上的神情同樣沒有波動。
她平靜地看著那人從樓梯走下來,聲音清淡地說了句「請進。」
季時青側身讓棠許進入。
棠許凝住片刻,才終於抬腳走了進去。
在那人對面的沙發里坐下,棠許抬眸,迎著他沉靜的目光,最終還是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開場白——
「燕先生,你好,我是宋洛白的監護人。這次冒昧上門打擾,是為了宋洛白和季時青打架的事,希望能有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