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天,傅知恩整個人覺得很沉重,跟六號生活了那麼久,不知道他有病在身,他離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她真是太忽略他了。
他們抵達溫哥華的時候,雖然是春天,但天氣還是有些涼。
傅知恩連酒店都沒有去,就想的是先去看六號,她現在只想見他,哪怕他是昏迷狀態,能看到就是好的。
所以,一個傭人帶著行李去訂酒店,而他們另外叫了一輛車直接去醫院看他。
快到醫院的時候,傅知恩就把元宵喊醒了。
元宵現在還不會說話,但是跟他說話他都知道,還咿咿呀呀的回應,傅知恩把他抱了起來,給他把帽子戴上了,才溫柔的道:「元宵~一會兒就要見到乾爸爸了,你跟媽媽一起和他聊聊天好不好?」
「你在媽媽肚子裡的時候乾爸爸照顧了你快一年呢!」
元宵剛睡醒,但是沒有起床氣,他不愛鬧,只是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她,咿呀了兩句,小手在空氣中晃悠著。
「對。」她柔柔的笑著,「一會兒摸摸乾爸爸的臉好不好?他長得可帥氣了!」
車子終於停在醫院門口。
先前老懷特就跟醫院方面聯繫過了,所以他們知道有人要過來,這會兒已經有人在醫院門口候著他們。
老懷特下車,等他們的醫生恭敬的迎上來,打了招呼,看到她之後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像是在哪裡見到過她的表情。
然後才恢復如常的表情,「這位是?」
老懷特一點也沒含糊,直接道:「我女兒。」然後頷首:「帶路吧。」
醫生皺了皺眉,然後點頭,轉而躬身往裡引著。
醫院方面給溫習殿下安排了頂層的病房,所以電梯乘坐到最後,就只剩他們幾個人了。
幾個人從電梯出去的時候,迎面正好看到一個護士急匆匆的跑過來,看到迎接他們的醫生後慌忙道:「不好了醫生,病人體徵突然大變,搞不清楚原因!」
她下意識的擰了眉。
能來找這個醫生,那護士嘴裡的病人,就只能是他了,對麼?
老懷特也聽出來了,趕忙讓那個醫生先去處理。
傅知恩抱著孩子,看著醫生和護士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她們跟在後邊,也加快了步子。
那會兒,她不知怎麼的,心跳特別快,就是沒由來的心慌。
他們原本是去病房的,但是六號被推了出去往急救室而去,正好跟他們擦身而過,幾個人又跟著折回去一路跟著。
這種與生死時速較量的事情,傅知恩沒有真正經歷過,別人都說生孩子多麼危險,可是她平安過來了。
倒是保障了她平安生產的人,這會兒卻昏迷不醒。
即便自己已經話都說不全了,她還是安撫著老爺子,「不會有事的,您放輕鬆!」
她怕他身體不好,萬一心臟什麼的突然受刺激太重,這一下子就又多了個病人。
老爺子只是擺擺手,努力的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過了可能得有三四十分鐘的時間。
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
但是醫生的臉色十分不好,看了看老先生,又看了她,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事情有多糟糕。
「太突然,我們已經盡力了!」醫生的聲音很低,帶著滿滿的抱歉。
傅知恩只覺得大腦一瞬間完全空白。
她才剛過來,連真正的面都沒有見上,更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上,元宵還沒見過他啊,怎麼可以就這樣沒了?
醫生語調里也是濃重的遺憾和心痛,「過去的日子,其實他一直都在硬撐,也許,今天是知道你們來看他了,完滿了。」
傅知恩眼淚無聲的往下掉,什麼叫完滿,怎麼會完滿呢?
她什麼都沒有為他做過,連最後的話都沒說上,元宵都沒有喊過他乾爸爸。
「我虧欠他那麼多,為什麼沒有給我機會?」她身子無力的往下落。
護士急忙把孩子接了過去,她就倒在了牆邊上,掩面而泣。
反觀老爺子,其實要平靜很多,他已經上了年紀,更是從幾年前就做好了這個準備,雖然悲傷,但不至於痛得無法呼吸。
以往他也覺得兒子一走,就沒了念頭。
可是如今,他還有元宵母子倆,他還得好好活著,活到元宵長大,活到元宵能夠戴上他那頂貴族帽,那一身貴族裝。
傅知恩一度沒有力氣,也沒有思考的空間,整個人沉重而呆滯,但就是不肯回酒店,無論醫院方便安排六號的低調火化還是其他事宜,她都堅持陪著。
醫生拿出六號生前簽過的一個遺志給了老爺子。
老懷特拿過去看了。
因為其中開頭部分就明確寫著不要讓他知道,所以老先生只得先把遺志收了起來。
中途他一個人的時候才去閱讀那個東西。
溫西的意思,他想捐贈身上優質的器官,尤其是眼角膜和骨髓。
「我諮詢過醫生了,雖然身上多處癌變,但骨髓健康,眼角膜優質,希望您幫我,與醫院完成這些事。但是不要讓她知道。」
他又一次強調這個事情。
老先生不知道溫西為什麼要瞞著她,但他提出的要求,老爺子都會答應,這些年已經形成習慣了。
傅知恩恍恍惚惚的半天,抬頭沒見老先生,問了護士,倒是見老爺子從那邊走過來了。
老爺子看了她,「儘快火化吧,這也是他本人的意思,以最低調的方式離開。」
沒有他身份相應的高調,更沒有隆重,甚至都不通知其他人。
懷特家族裡的人其實都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但是誰都不敢問,因為他生前就說了的,不要為他擔心,也不要因為他的死而難過,就當這是一件小事,否則他走也走得不安心。
後來,他的骨灰放在一個精緻的盒子裡。
「他希望以後還能回到濱江市。」老爺子道。
傅知恩泣不成聲,只是點頭,以後她會帶他回去的!這是他的遺願,她又怎麼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