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銀色帝國」的四樓顧小卿還是第一次上來,這裡的裝飾低沉而厚重,電梯的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以黑白為主色莊重的氣息,平白讓人浮躁的心有了幾分沉穩。閱讀

  小廳的天花板上懸掛著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燈光耀眼卻不刺目。地上鋪著鮮紅色的地毯,看不出是什麼質地,踩在上面柔軟無聲。一個西裝筆挺,俊朗帥氣的青年在門口等著顧小卿,電梯門一打開,他面帶微笑朝著從裡面走出的顧小卿道:「顧小姐,請隨我來。」顧小卿點了點頭隨他穿過小廳,走進幽深的走廊。

  走廊兩邊是兩排包房,從間隔的距離來看,裡面的空間應該十分巨大。每個房門前都站著兩個外貌出色的青年,他們站的放鬆卻姿態嚴肅,看得出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身上的裝束和給顧小卿領路的人一樣,顧小卿知道他們應該不是普通的服務生,這個地方才應該是歐臨璽真正賺錢的地方,在這裡的每一扇門的後面不知道是些什麼人物在進行著怎樣的交易。

  整個走廊寂靜無聲,他們的鞋底和地毯發出「沙沙」的摩擦聲。領路的青年把顧小卿帶到一扇門前,做了個請的手勢就退到門邊面衝著對面的牆壁再不出聲。

  顧小卿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猶豫了幾秒,終於輕輕推開厚重的房門,裡面的光線十分昏暗,顧小卿剛進去什麼也看不清,她站在門口閉上眼睛,適應了十幾秒鐘,才睜開眼。

  裡面的空間很大,沒有燈光,微微一點亮光是從沙發對面的電視裡傳來的。這裡的格局和二樓的包房沒什麼區別,只是裡面的空間更大一些,東西更上檔次一些罷了。

  顧小卿看見歐臨鈺頭朝著門口躺在沙發上,沒有聽見她進來的聲音,他的一隻手垂落在沙發外面,手邊歪道著一個啤酒瓶。

  顧小卿沒有走過去,隔著一段距離看著沙發上那個失意的男人。耳邊一遍遍的迴響著《信仰》這首歌,歐臨鈺把這首歌設置成單曲循環,音響里反覆放出來的就是這首音樂。

  顧小卿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那一刻仿佛時間和空間都已經凝固,她就像入定了一樣,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可她卻舉步維艱,一步都邁不出去。

  良久後,顧小卿終於沒有驚動歐臨鈺,轉身拉開房門走了出去。手指一根根的從門把手上滑落,隨著房門在身後輕輕合攏,音樂的餘音也在耳邊戈然而止,顧小卿沒有回頭,邁步走了出去。

  寬闊幽深的走廊上寂靜無聲,唯有她的腳步發出「沙沙」的聲響,顧小卿的耳邊迴蕩著那首歌「我愛你,是多麼清楚多麼堅固的信仰。」「臨鈺,你是我的信仰,可誰又是你的信仰吶?」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第二天上班後,顧小卿向張耀揚要了個出差的機會,三天後,她隻身飛往海南,當飛機一聲轟鳴帶著她飛上藍天,顧小卿仰身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緊閉上雙眼:「都過去了吧,那一場華麗的青春大夢。」

  對於顧小卿的離開,歐臨鈺清楚的知道自己會不適應一段時間。當某一天他下班回家打開房門,看見鞋柜上放著一把孤零零的鑰匙,他對著那把鑰匙呆立良久,然後他在房子裡找了一圈,果然顧小卿把她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跡都清理的乾乾淨淨,那一刻他站在空曠的客廳里,茫然四顧,心裡一片茫然,一種鈍痛開始遲鈍的襲上心頭,他第一次發現,這間屋子那麼空曠冒著寒氣。

  他慢慢的坐到沙發上,第一次開始認真的審視自己。歐臨鈺知道顧小卿是特別的,從沒有一個女子能像她一樣讓自己覺得溫暖乾淨。

  在和顧小卿在一起前歐臨鈺並不是處男,雖然他那方面的欲望比較淡薄,但只要是男人總還是有需要的,以往他每次在一個女人身上得到片刻的後,隨之而來的馬上是一種渾身污穢的自我厭棄感,往往這個時候他都會馬上跳起來衝進衛生間洗澡。唯有顧小卿,唯有這個女子讓他得到過救贖。

  歐臨鈺自己很清楚吳樂清對他從來沒有一分愛戀,她所有的熱情和愛情早就都給了別的男人。只是從他進入青春期,那第一次驚心動魄的心動讓他執念到現在。他的外婆說的對,他們一個兩個都是認定了就死不回頭,吳樂清對於他是太長太苦的單戀,可他卻從來都不是她故事裡的人,當顏辰逸帶著顏喜出現在病房的時候,他就知道吳樂清之於他此生再無情愛可談。他明白的那一刻,心裡卻不是很難過,倒是忽然有種解脫的感覺。

  歐臨鈺還是如常的過著日子,從外表看不出他和平時有什麼差別。只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其實哪裡都不對勁,他開始嚴重的失眠,雖然他儘量在控制,可安眠藥的計量卻減不下來。他清楚的知道,這回他不是為了吳樂清失眠,是為了那個他已經習慣了的身體,那個瘦瘦的安靜的總是默默忍受他的女孩。

  新來的司機是個老司機,車開的好也不話多。歐臨鈺總是坐在後面看著駕駛坐上的人,只是方向盤上已經換成一個壯年男人粗壯有力的大手,掌面浮有青筋,手掌厚實有力。歐臨鈺眼前浮現出一雙指節細長的手,沒有任何裝飾物,不是很白淨,但卻是乾乾淨淨的。當時那個女孩說她沒過過生日,一陣酸楚湧上心頭,他把頭轉向窗外。

  九月的海南氣溫仍然很高,和C城溫差將近有10度,顧小卿下了飛機就把身上的外套脫了,還好她有準備裡面只穿了一件短袖衫。領了行李一走出安全通道,迎接顧小卿的是比較驚悚的一幕,一個肚子和身材極不成比例的孕婦向她飛撲過來,孕婦身後跟著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在後面虛扶著,臉上的表情驚慌嘴裡嚷嚷著:「祖宗,你慢點。」

  顧小卿趕緊丟下行李上前接住撲來的李喆,手還沒碰到她,先感覺到一個熱熱的肚子貼了上來。

  顧小卿扶穩李喆敬畏的看著她的肚子,李喆今年年初結的婚,當時顧小卿沒有來參加婚禮,三月份的時候她們通電話,李喆才告訴她自己懷孕了,顧小卿算算日子這才7個月,她有些不明白李喆的肚子怎麼就大成這樣了。

  顧小卿穩穩神問李喆:「我說,你快生了嗎?怎麼這麼大的肚子?」

  李喆因為懷孕的關係臉上有些浮腫,但胳膊腿還是細細瘦瘦的,她抹了把額頭漢說:「別提了,這裡頭是兩個,這陣子快折騰死我了。」

  顧小卿被嚇到了,不禁為她擔心:「你這才7個月就大成這樣,那要生的時候得多大?」

  沒想到李喆忽然抱著顧小卿的胳膊開始嚎:「小卿啊,我想不生啊,是他陰謀陷害我的。」說完還指著身旁的男人,一臉控訴。

  顧小卿一臉黑線,男人好像習慣了,走過去撿起顧小卿的行李,看都不看李喆。

  顧小卿怕李喆折騰趕招呼她往外走,嘴裡說著:「走,先出去再說。」

  李喆的男人叫周毅,顧小卿不知道他們的故事,李喆結婚前從來沒聽她提過,只是在她快結婚的時候聽她在電話里提過一次這個人的名字。

  周毅對顧小卿很客氣,幫她提行李開車門照顧的周到。上車的時候李喆非要和顧小卿坐後面,她老公也沒說什麼把她扶上車,順手關了車門。

  正是午飯的時候,李喆兩口子打算先帶顧小卿去吃飯。兩個女人擠在車子的后座上,李喆嘴裡嘰里呱啦的不停的說,顧小卿沒有注意聽,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李喆的肚子,上面熱乎乎的,很柔軟,忽然她感覺有東西在下面蠕動,她一驚,嚇得收回了手。

  李喆很大的聲音傳來:「問你住哪吶,聽見沒有?」

  顧小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的表情溫柔,輕柔的對李喆說:「李喆,你要做媽媽了吶。」

  李喆一下子就不再噪舌,她看向自己的肚子,輕輕撫摸兩下,抬起頭看向顧小卿輕輕的說:「是啊,小卿。」那一刻顧小卿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長大了,她也是應該經歷了什麼吧,顧小卿想。

  吃飯的時候,顧小卿再一次被李喆嚇到了。這人也太能吃了,她也不嫌丟人,用一個大湯碗裝飯,裡面拌上各種湯汁,捧著個大碗吃的不亦樂乎,就一會功夫顧小卿就看見她添了兩次飯。

  顧小卿彎腰看看她的肚子,又轉頭看看在旁邊伺候著老婆吃飯的淡定的男人。周毅一臉平靜,從容不迫的開口:「你不用太吃驚,她自從懷孕後都這麼吃,醫生也沒檢查出她有什麼毛病。」

  顧小卿知道孕婦因為要給肚子裡的胎兒提供營養,都比較能吃可這麼個吃法也太誇張了,她忍不住開口:「還是要控制一下吧,這胎兒太大了,到時候不好生。」

  李喆眼淚巴巴的從湯盆里抬起頭:「小卿,我餓啊。你不知道,這兩孩子太折騰人了,我吃的東西全長他們身上去了。一天到晚餓的我心慌。」顧小卿無語了低頭吃自己的。

  周毅開的是一輛新款的別克,看樣子經濟條件應該很好。吃完午飯後,他們把顧小卿送到這邊的房地產公司為她安排的住處。顧小卿在海南的臨時住所是一個單身公寓,原來住這裡的是她的一個同事,因為顧小卿的要求張耀揚把他掉了回去,顧小卿是來這裡頂替他的。

  顧小卿沒讓他們跟著上樓,打發走兩口子,她提著行李坐電梯上樓。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區,但裡面環境還不錯,住在這裡的大都是單身的白領。

  顧小卿住的是一個小高層在21樓。打開房門一股怪味撲鼻而來,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套房,裡面的家具很齊全,房間裡很亂,站在門口,一眼望去,茶几上亂丟的雜誌舊報紙,沙發上幾隻髒襪子,沙發的角落還隱約可見一條塞在那裡的紅內褲,顧小卿來接替的同事是個單身的年輕人,由此可見單身漢的日子過的有多邋遢。

  顧小卿嘆了口氣,捲起袖子開始搞衛生。

  海南的天氣很熱顧小卿有些不太適應,收拾完屋子已經是晚上了,她打開房間裡所有的窗戶給房子通風,悶熱的空氣撲面而來,沒有一絲涼氣,她身上出的汗讓她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顧小卿脫力的在沙發上坐下,她渾身發軟,感覺人極度的疲憊。房間裡很安靜,她盯著前面白色的牆壁發呆,遠處傳來幾聲汽車的聲音,有幾分寂寞的味道。

  顧小卿因為是來接替別人工作的,所以沒有休息的時間,第二天就去這裡的房地產公司報導。這邊的公司給她配了一輛車方便她跑工地,這邊的工期正進行的要緊的時候,她接替的匆忙,上手的時候有些混亂,好在這個工程她當初也參與了設計,忙碌一段時間後就慢慢走上正軌了。

  顧小卿在海南的日子過的還比較悠閒,工作上手後她每天只要跑一趟工地,每次待個兩三個小時完成工作就沒人管她了。閒下來的時候,她偶爾會去李喆家蹭個飯陪李喆逛逛街買些孕婦和嬰兒用品,日子過的平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到也安逸。

  海南是個經常刮颱風的地方,九月末的時候颱風登陸,工地停工,顧小卿不用上班,閒在家裡也不敢出不去,一直生活在內陸平原上的她沒見過這樣的景象,正是中午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卻像是陰天的傍晚,屋子裡陰沉沉的,外面的雨水像瓢潑一樣,街道上基本沒有行人,偶爾一輛汽車也是快速的一駛而過。這會風還不是很大,是因為颱風還沒有在這裡登陸關係,顧小卿無法想像等颱風登陸的時候將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李喆兩個小時前就打電話來囑咐她不要出門,顧小卿也不敢出門,待在家裡縮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裡的地方台正在播放颱風登陸的消息,上面正在說颱風,「凱撒那」將在兩小時後登陸,一個那記者正在碼頭上報到,他正說著「抗風八級以下的船舶要回港避風」還沒等他說完一陣強風吹來差點把他吹倒,顧小卿看見那人一把抓住身邊的欄杆,情況很是危急。自己不覺也緊張起來。

  她看的不禁有些害怕,環顧了一下房間越發覺得陰森恐怖。就在她感覺惶恐的時候,大門忽然傳來「咣咣」的砸門聲,顧小卿一下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差點驚叫出聲。

  她定了定神,想不出來這個時候會有誰來找她,顧小卿疑惑的走到門邊從貓眼裡看出去樓道里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她穩住心神打開大門。

  房門外歐臨璽滴湯帶水的站在那裡,只顧小卿開門的這一會功夫腳下已經集成了一個小水窪。他提著個小行李袋,雖一身狼狽卻笑得燦爛。

  歐臨璽露著大白牙,笑得歡快,他對呆愣在門裡的顧小卿說:「顧小卿,看在我來安慰你的份上收留我吧?」

  顧小卿看見他的下巴上還在往下滴著水,笑了起來,只不過那笑容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