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面對謝朔得寸進尺的要求,葉諳彎起唇,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攀著他的肩,湊到他耳畔,刻意將語調凹得嬌媚:「想我睡這裡?」
謝朔抬眼,修長的手搭在她腰側。
下一秒,葉諳忽地斂起笑,一臉冷漠:「想著吧。」
說完,毫不留情地推開他,起身往屋外走,背影瀟灑利落,還帶著幾分大仇得報的颯氣。
想想剛結婚那會兒,她百般勾引,只差沒脫光了趴他身上,他都無動於衷,可以說是鐵石心腸到一定境界了。
現在風水輪流轉,她不晾他一段時間,都對不住當初碰過的壁生過的氣。
更何況,他剛剛頭疼成那樣,還是安安分分休息比較好。
謝朔看著她出門,唇角笑意未褪,坐了片刻,起身去洗澡。
夜深人靜,落地窗外,海潮聲聲涌動,月光灑落如鱗。
兩人在島上度過了最後一晚,於次日清早乘坐私人飛機回國。
下飛機,剛好是下午七點多,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葉諳沒跟謝朔回謝家,直接回了公寓……就算真要搬回去,也得先緩和兩天,她東西都還沒收拾。
舟車勞頓,回到公寓後,她早早便洗漱完上床睡了,第二天一個人在房間裡躺屍到中午。
兩點左右,謝朔打了個電話過來,葉諳本以為他是按捺不住,急著催她回謝家,誰知他卻告訴她,老爺子身體不適,問她要不要一起過去探望。
平心而論,她嫁進謝家的這段時間,老爺子對她還算不錯,如今老爺子病了,於情於理她都該去看看。
葉諳匆匆換了衣服,陪著謝朔前往老宅。
到那兒時,老爺子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賞花,看見兩人,露出一個溫和慈愛的笑:「諳諳也來了?」
院中花開似錦,雲蒸霞蔚,葉諳挽著謝朔的胳膊穿過石徑,停在他身側,同以前一樣溫柔乖順地喚道:「爺爺。」
老爺子看了謝朔一眼,又看了看她,半晌,微嘆了口氣:「你受委屈了。」
「?」
葉諳聽得有點懵。
愣怔了兩秒,她反應過來,可能跟她和謝朔分居的事有關。
果不其然,老爺子繼續道:「阿朔他是一時糊塗,現在已經想通了,你別跟他慪氣,早些回家……」
從老爺子口中,葉諳總算知道了謝朔之前是怎麼解釋分居這事的。
原來,他直接攬下了所有罪名,告訴老爺子和謝柏言,是他執意要離婚,才鬧到分居的地步。
為此,他還挨了一頓訓,畢竟她是在他失明時嫁進來的,如今他剛痊癒沒多久,就開始鬧離婚,難免會給外人不好的印象,覺得謝家太過薄情寡義。
老爺子向來重名聲,得知消息後便將他訓了一頓。
午後春光明媚,蝴蝶自身側翩躚而過,葉諳忍不住偏頭,看了身側男人一眼。
謝朔似乎跟她心有靈犀,恰好也朝她看了過來。
視線在半空交匯,葉諳無端有點臉熱,趕緊別開了眼。
春天這個季節,實在太容易覺得燥了。
老爺子將兩人的手握在一處,叮囑了半天,言語間一直在勸和,讓葉諳忍不住懷疑,他身體不適是假,實際上是幫謝朔當說客來了。
到後面,老爺子總算說起其他事:「對了,你辛叔叔明天要辦個晚宴,請柬送過來了,爺爺不方便去,你同予然去一趟吧。」
謝朔應了下來。
當晚,兩人在老宅吃過晚飯才離開,謝朔照舊送葉諳回公寓。
沿街燈火閃爍,映入眼中,添了幾分親切感,葉諳正望著車窗外,忽聽謝朔道:「明天辛家的晚宴,你陪我過去?」
葉諳扭臉問:「幾點?」
謝朔道:「七點,我下午過去接你。」
葉諳點頭,應了聲「好」。
謝朔卻一直看著她,似乎有些不放心。
葉諳知道他是怕像上回一樣被放鴿子,忍俊不禁,傾身過去,問他:「要是我明天又臨時有事怎麼辦?」
謝朔握住她的手,提醒她:「你簽了一個月的合同。」
葉諳抬起下頜:「那個不算,你都沒付我工資。」
她眼底一汪清亮,謝朔眸光微動,抬手捏了捏她的下頜:「一個月滿了,我給你結。」
他最近總愛做這樣的親昵動作,葉諳只覺得被他指腹碰過的地方有些癢,直起身,離他遠了些。
第二天下午三點,謝朔讓人送了高定禮裙到公寓,還請了專門的化妝師過去。
禮裙是黑色的,布料輕軟,勾勒出娉婷身姿,走動時裙擺如水波輕漾。
為了配套裙子,化妝師替葉諳化了個偏冷艷的妝容。
準備妥當後,葉諳踩著高跟鞋走到謝朔面前,眨了下眼:「漂亮嗎?」
謝朔望著她,忽然想起兩人新婚那日的情形,眼底含笑,朝她伸出手:「漂亮。」
晚七點,晚宴現場,燈火通明。
兩人在滿堂喧囂中緩步踏入,一進去,就受到了不少人的矚目。
雖然離婚的傳聞在網上已經壓下去,但豪門圈子裡私下卻還在傳,畢竟他們夫妻倆確實很少在同一場合公開露面。
此時見到兩人手挽手的親密姿態,各自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還有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
葉諳假裝沒看見,挽著謝朔的胳膊,目不斜視地往裡。
因為謝朔的身份,過來敬酒攀談的人不少,葉諳陪著應酬了半天,有點招架不住,去了趟洗手間。
返回大廳後,她原本打算不管謝朔,自己去旁邊吃點東西填填肚子,誰知就這一會兒工夫,謝朔身邊竟然多出了一個年輕姑娘,煙青色掐腰裙,身姿窈窕,正端著酒杯,在同他說話,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傾慕二字。
一股無名火倏地躥上頭頂,她人還在這兒呢,他就敢招蜂引蝶,真當她是擺設嗎?
天花板上,水晶吊燈明晃晃照著,光線強得刺眼。
葉諳深吸一口氣,將頭髮往肩後撩了撩,露出精緻白皙的鎖骨,踩著高跟鞋娉娉婷婷走過去。
走到謝朔身側,她抬手挽住他的胳膊,親昵地喚了聲:「老公。」
出聲的同時,手指暗中在他小臂上掐了兩下。
謝朔偏過頭。
葉諳瞥他一眼,目光落在面前女人身上。
在看到葉諳後,女人仍沒有退縮的意思,眼底反而掠過了一絲不屑,誰不知道他們就快離婚了,有什麼可裝的?
她等著謝朔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將她推開,誰知謝朔卻只是低眸,眼神溫柔:「怎麼了?」
「我頭有點暈。」
葉諳忍著雞皮疙瘩,嬌聲說道。
「我陪你去那邊坐會兒?」
謝朔握住胳膊上纖細的手指,嗓音溫和。
葉諳彎唇一笑:「好啊。」
看著兩人離去的親密身影,女人的笑容徹底僵住,臉色也明顯變了變。
……不是說他們感情冷淡,在鬧離婚嗎?
怎麼回事?
不僅是她,其他目睹這一幕的人也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紛紛小聲交談起來。
「誰說他們要離婚的?
看這不像啊……」
……
走到人少的休息區,葉諳才鬆開了謝朔,轉過身對著他,勾起唇角笑:「聊得開心嗎?」
這是一道送命題,謝朔非常有求生欲地回道:「沒聊。」
葉諳輕呵一聲,明顯不信。
其實,這種情形她也能猜到,以他的家世條件,一旦離婚的消息傳出,想趁機湊上來的千金名媛肯定不在少數。
謝朔捏了捏她的指尖,攬住她光裸的肩,低聲道:「你在這兒休息會兒,吃點東西。」
葉諳不滿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你怎麼總這麼招蜂引蝶?」
謝朔笑了笑,攬著她往沙發邊走。
葉諳剛剛喝了不少酒,此時已經有了些許醉意,也不管這是什麼場合,微微踮腳,雙手摟住他的脖子,湊到他面前,小聲道:「給你個機會,哄哄我。」
紅唇近在咫尺,謝朔目光凝了凝。
葉諳揚起下巴,支使他:「你現在閉上眼睛,半分鐘,不許睜開。」
謝朔以為她喝醉了,又想親他,微微笑著合上了眼。
然而,等了半天,也沒等到溫軟落在唇上。
葉諳一手勾在他後頸,白皙指尖用力捻下唇上口紅,往他襯衫領口處一抹。
他今晚穿的白色襯衫,紅色的口紅落在上面,既醒目又曖昧。
「好了,你去忙吧。」
抹完口紅,葉諳便毫不留情地拋棄了他,抬手往他肩頭一推,挑了挑細長的眉,模樣肆意又張揚。
這下有了標記,看誰還敢覬覦她的男人。
謝朔沒等到想要的吻,盯著她的紅唇看了兩眼,驀地扣住她的腰,低頭在她唇邊親了親,在她發火前鬆手,轉身離開。
他走入人群中,端著酒杯,繼續同人交談,剛開始還沒察覺,直到大家的眼風時不時往他領口處瞄,還露出曖昧的神情,他察覺到不對勁,低眸往身前瞥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一抹紅痕。
謝朔:「……」
……
眼見謝朔周圍再無鶯鶯燕燕湊上去,葉諳心情愉悅,摸了下發燙的唇瓣,拿過一份甜點,斜並雙腿,坐在沙發上吃起來。
沒過多久,旁邊忽然冒出一個人影,齊膝短裙下小腿纖細,正是辛家大小姐辛狸。
辛家的晚宴,她自然不會缺席。
她端著半杯紅酒,在葉諳身側坐下,突然低聲問:「聽說你和你老公要離婚,真的假的?」
葉諳抬眼,還沒開口,辛狸就拍拍她的肩,自顧自道:「用不著傷心,像他這麼沒意思的男人,離了就離了,沒什麼可惜的,回頭我介紹個新的給你。」
她說得一臉傲氣,葉諳不由莞爾。
「我跟你說,男人都這樣,你越是在意,他越不把你放在心上……」
辛狸似乎心情不太好,聊著聊著就開始拉她喝酒,原本靈動的眸子裡依稀浮開悵然神色。
這種場合,葉諳不好拒絕,只能陪她喝了兩杯。
「不就一個男人嗎?
有什麼了不起?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外面長得漂亮又討人歡喜的小哥哥那麼多,為什麼要給自己找不痛快?」
辛狸喝得急,很快就醉了,雪白的面頰上泛起酡紅,說話也徹底沒了顧忌。
葉諳比她稍微好一些,但漸漸也支撐不住,歪在沙發上,長睫往下耷拉。
辛狸捏著高腳水晶杯,眸光瀲灩,眨了下眼,忽然又笑道:「你是不是真的要離婚啊?
真的要離,我就把我哥介紹給你,他這個人還挺不錯的,知情識趣,對女孩子也溫柔……」
謝朔應酬完,穿過人群,剛走到兩人身後,就聽見這麼一句,登時臉黑成了鍋底。
「真的,我去叫他過來,你見一見就知道了……」
辛狸擱下杯子,抬起昏沉的腦袋,搖晃著起身,想去叫人,結果對上一張陰雲密布的臉。
辛狸:「……」
葉諳見到謝朔,也愣了下,她歪在沙發上,望著眼前的身影,神思有些懵懂。
滿堂喧囂熱鬧,這方角落卻仿佛風雨欲來。
謝朔陰沉著臉走上前,在葉諳身側坐下,扣住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中,嗓音低沉:「在聊什麼?」
葉諳腰被他箍得疼,抬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沒能推開,便乾脆偎在了他懷裡,語氣含糊地笑著說:「辛狸說,要把她的哥哥介紹給我認識,說她哥哥比你有意思多了……」
謝朔面色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攬著她的肩,扶她起身,帶著她往一旁走,留下辛狸一人。
葉諳腳步不穩,靠在他懷裡,懵懵懂懂問:「我們去哪裡?」
「回家。」
謝朔半摟著她,穿過熱鬧的宴會廳,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一路往外。
角落裡,辛狸重新坐回去,望著水晶杯底殘留的紅色酒液,端起一飲而盡。
她歪著身子,纖細手指輕捏著杯腳,不知想到什麼,驀地低低笑了聲,撐著沙發站起來。
細細的高跟叩在地面,她剛邁出一步,就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謝予然。
他似乎在那裡站了好長的時間,隔著重重燈影,俊秀的五官有些模糊,眼神晦暗不明。
辛狸腳步微頓,瞥他一眼,轉身向另一邊,踉蹌著走遠,身影沒入了人群中。
謝予然站立片刻,跟了上去。
……
……
回家的車上,葉諳趴在謝朔懷裡,一會兒拽拽他的領帶,一會兒戳戳他的喉結,一雙眸子如同稚子,亮得驚人。
鬧騰了一會兒,她有些累了,靠在他身前,手指輕揪著他的襯衣。
等她稍微安靜些,謝朔握著她的手,湊到她耳邊,低聲問:「去哪兒?」
葉諳抬眼,眼底帶了一絲茫然,有點聽不懂他的話:「你不是說,回家麼?」
謝朔唇角噙笑,眉眼微醺,嗓音仿佛從胸腔傳出:「嗯,回家。」
回到謝宅,將近十一點。
春夜的風柔軟,花枝裹在月色里,暗香悠遠。
葉諳雖然神思迷糊,但卻沒睡著,始終睜著眼,車門打開的時候甚至還知道自己彎腰下車。
只是下車後,她腳下踉蹌,險些摔倒,謝朔及時扶住她,攬著她的肩,掌下肌膚溫暖細膩。
葉諳懵懂了兩秒,突然反過來扶他:「你看不見,要小心一點……」
謝朔:「……」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醉糊塗了,見她一步一搖晃,謝朔索性橫過她腿彎,將她攔腰抱起,往別墅內走。
寂靜中,腳步聲清晰。
葉諳身體懸空,雙手環在他頸後,盯著他的眼睛看。
「你眼睛看不見,怎麼還能抱我?」
謝朔置若罔聞,抱著她上樓,進臥室後,才將人放在沙發上,自己也順勢坐到一旁,抬手鬆了松領結。
看著屋內熟悉的布局,葉諳下意識以為回到了之前,他還未復明的時候。
她偎著他,見他松領結,也跟著動手去拽他的領帶。
謝朔低眸,捏住她白皙手指。
他的領帶沒有完全解開,松松垮垮掛在脖子上,白色襯衣領口處先前塗抹的口紅還在,葉諳想起先前的事,抽出手指碰了碰,抬起下巴問:「老實交代,你今天晚上,跟多少女人說過話?」
謝朔攬著她,低聲道:「就你一個。」
「你哄誰呢?」
葉諳才不相信他的鬼話,用力扯了下他的領帶。
「我告訴你,你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就去找別人了……」
她抬眼,看見他光潔的下頜,心念一動,像前幾回醉酒一樣,攀著他的肩,伸長脖子吻了吻。
謝朔早已經習慣,手掌扶在她後腰處,任由她動作。
葉諳親了兩下,便鬆開他,繼續伏在他身前,眼神迷糊。
謝朔捏了捏她削瘦的肩骨,目光落在她嫣紅唇瓣上,正打算低頭吻下去,葉諳忽然撐著他的胸膛起身,踉蹌站穩。
「你是不是要洗澡?
我去替你拿衣服……」
她只當是從前,搖搖晃晃往衣帽間走。
謝朔怕她摔倒,起身跟在她身後。
走到衣櫥前,葉諳熟練地從裡頭翻出男士睡袍,轉身時,差點撞入他懷中。
謝朔見她迷糊,接過睡袍,扔到一旁,伸手隨意扒了件睡裙出來,攬住她的肩,帶著她出去。
「你先洗澡。」
進浴室後,他鬆開她。
葉諳懵懂抬眼:「你呢?」
為了不耽誤時間,謝朔哄她說:「我洗過了。」
葉諳這才放了心,抬手去拆頭上的發卡,然後開始像以前一樣,當著他的面脫衣服。
這樣的事,她不是第一次做,也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反正他又看不見。
謝朔替她將睡衣放好,轉頭看到她的舉動,微微一愣。
這也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撞見她旁若無人地換衣服。
長裙輕軟如水,掉落在地。
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微微有些涼,就在這一剎,葉諳突然愣了下,仿佛瞬間清醒過來,意識到什麼,扭頭望著他。
浴室燈光為暖色,勾勒出姣好的曲線。
謝朔目光微凝,拾起掉落在地的衣裙,眉間浮開幾分醉意,幽深的眼底含笑……
「怎麼不繼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