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余悅

  昏暗的丹房內,余悅抬腳把一對不足弱冠半大的兄妹踹進去。

  兩人慘叫被掩蓋,算是默許了此事。

  「最重要的輔藥引下了。」余悅盤膝坐下,不安的他取出一張古樸的羊皮卷,展開再觀摩一遍:「嗯……」

  直至收好羊皮卷,他才閉合雙目,逐漸微皺起額下兩側的黑眉,大腦正在不斷思考……

  「霧草一株。」

  「九曲干,羅魄各三錢!」

  余悅樣貌平平,黑髮如瀑,他穿著一襲灰色袍服,開始屏氣凝神地操縱靈氣控火候。

  不時還拿起旁沿的藥材,斷續投進褐色丹爐里,「鬼卿,雲苓,蟾蜍,重樓,黑丑,太歲,斑鰲,馬錢子……」

  「好!」

  藥材全部按照步奏投放,這次丹爐內的的反響很平靜,應該是能成。

  「以目寂照,以意守護,以息吹噓,以神熏蒸,不照而照,不守而守,以文火慢慢養之。」

  ……

  天色朦朧泛白,余悅悸動且澎湃的心情宛如滔天的浪濤,愈演愈烈!已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要成了,要成了……」

  時間在此刻被忘乎的他徹底遺棄,隨著丹爐熄滅,余悅揮手把丹蓋掀到角落,一枚渾圓暗紅的丹藥浮落到他手掌上,宛若熟透的紅櫻桃。

  「哈哈哈哈……!」

  室內空間寬敞,可惜只有數盞燈油照明,余悅抑制不住心潮喜悅,起身仰笑,張牙舞爪:「道爺我成了,成了!!!」

  余悅兩排白齒展露於空,在這昏黃泛舊的光亮中,臉上那雀躍翻湧的笑容,被點綴得尤為瘋狂滲人。

  噗通!——

  余家大院丹房外,兩位僕人渾身一哆嗦,如篩糠般猛地跪倒在地上。

  也不怪兩人如此小題大做,他們這位老爺,不僅是位修道有成的修仙之士,近些年還是個酷愛以兩腳羊煉丹的癲子。

  他們怕極了,額旁肌膚不斷滲出汗珠…

  「破厄金丹啊……」余悅細細打量手中丹藥,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不由讓他如痴如醉,信心大定:「此番定能築基成功!」

  余悅整個人充斥著急迫,他迅速原地盤坐,丹藥如同囫圇吞棗般,被毫不猶豫地吞咽入喉。

  咕嚕!

  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丹藥順著喉嚨滑下進入他體內。

  一粒金丹入腹,余悅頓時七竅生煙,掙扎不到一盞茶,就面色漲紅地後仰倒地,白沫不斷從口溢出。

  他死了!

  丹房裡終於沒有任何動靜,直至黃昏,日落西山,這份格外的寧靜才被跪守在門外的兩名僕人打破。

  兩位骨幹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忍不住輕聲道:「難道……老爺成仙了?」

  另一位聽此臉色速垮,露出無語。你還不如說老爺嗑藥嗑死了呢。

  當然,這種話兩人也只敢在心中腹議,可不興說出口,畢竟禍從口出。

  他們不知道房間裡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又不敢貿然進去查看,只能打碎牙把煎熬咽下肚。

  隨後慎之又慎地站起身來,挺立身姿繼續看門。

  ……

  精緻的丹房內,油亮平整的木板上。

  「嘶!」

  余悅艱難地睜開瞌閉昏沉的眼皮,環視周圍的一切,呢喃道:「這是哪……?」

  」難道我還沒死?」

  這想法冒出,余悅不敢相信這一切。

  他明明在渡劫元嬰天劫之時,悄然被摯友季秋月背後捅上致命一刀……

  季秋月把他選好的渡劫位置暴露給了自己的仇人,最終導致在自己虛弱之際,被群起而攻之,無奈身死道消。

  「嗯……」

  這時一段記憶,它猶如涓涓細流的小溪涌灌余悅三百年的腦海中,致使其靈魂泛起了圈圈漣漪。

  「你也叫余悅麼?」

  很快,茫然的余悅逐漸恍明,他站起身來,語氣頗有些瑕不遮瑜的味道,「雖然你死的窩囊,但向道之心,自始至終也算百折不撓,至死方休了。」

  這原主一生倒是精彩,其幼時因才情,被鄉野眾人謂之神童,年歲漸漲後,又被偶然路過的青元宗修士檢查出雜靈根,拜別父母家人,帶入宗內修行。

  從此,兢兢業業,刻苦鑽研修煉,數十載光陰,終未突破築基,遂,被迫離宗返俗,駐紮庸城。

  這庸城毗鄰霧妖山脈,雖處於凡俗王朝的大周境內,但卻是青元宗完全獨立下轄的城池。

  大周以五分之一的土地劃分給青元宗管轄,由此受到青元宗的庇護。

  原主本打算在此當個散修,享受人間繁華,可卻在某次進入霧妖山脈的一險境內偶然脫困,還得羊皮一卷,裡面記載的是一種極其危險的禁丹「破厄金丹」。

  此丹余悅前世也有所耳聞,以人為藥引,再輔以各種極其危險的藥草,最後再用霧草中和,有六成機率突破築基。

  剩下四成機率七竅生煙,口吐白沫而死。

  「汝放心去吧,我會替你築基的。」

  【檢測到宿主重生,系統正在結算宿主前世累計,評估中……】

  一道中規中矩的清脆聲,很智能化地響應在余悅腦海里。

  「……」系統的聲音,令余悅呆怔了很久。

  遙想前世根正苗紅的自己剛穿越之際,雖然也覺醒了系統,但這破系統就跟條死鹹魚似的,一直呆在他腦海最深處。

  不管自己如何呼喚,又如何面臨死亡的危機,這老豆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迫於無奈下,他只能堂堂正正的做人,輾轉三百年有餘,還沒開始縱橫,就被信任的至交好友上了刻骨銘心的一課。

  思及至此,余悅如今才終於明白他這金手指的作用。但同時,心中也積鬱些許惆悵,他緩緩走出煉丹房……

  咔嚓!——

  長形的木門被余悅抬手攤開,兩側昏昏欲睡的僕人驀地被驚醒。

  「老老老……老爺!」

  兩人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雙雙露出惶恐。

  「老爺,小的不是有意昏睡的啊老爺,求求您!不要把小的給煉了啊!!」

  「小的上有嗷嗷待哺的老人,下有垂垂老矣的孩子需要贍養……」

  「還請老爺看在我和虎子為老爺兢兢業業的份上,把小的當個屁放了吧。」

  他們不敢跑,不斷地一味祈求強者憐憫。在府上待了這麼多年,兩人很清楚老爺的狠辣。

  「老爺!」

  「嗚嗚老爺我錯了……」

  不管兩人如何低頭求饒,余悅都沒有反應,甚至都沒正眼底下頭看過他倆一眼。

  余悅背負起雙手,這般動靜,嚇的緊繃敏感的兩人身子一軟,暈倒過去。

  余悅視若無睹,看著大地褪去嬌裹的明媚,春風陣陣,透過往事,宛若位慈祥的母親般輕柔拂面,摩挲著余悅稍顯清秀的臉頰。

  他仰頭眺望遠方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景色,黑白分明的雙眸頗具感觸:「當真是朝如青絲暮成雪,是非成敗轉頭空啊!」

  「天下英雄當真如過江之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