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宋文人均武侯冢虎

  第90章 大宋文人均武侯冢虎

  韓家的老者之所以威信高,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輩分,更在於他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

  韓家小輩少有人知道陳同惡是誰,韓純彥年輕時雖然也只是個小透明兒,但該知道的事情卻大致知曉。

  比如自家老子當年辭去了相位,回相州老家任職時,其實是回來收拾爛攤子的。

  當時韓純彥還年輕,在韓家兄弟當中也不甚出眾,故而不是很清楚當初到底發生了甚大事,只是隱隱約約聽得自家阿翁與一個叫陳同惡的武夫有些關係,甚至還不惜臉面折節拜訪。

  今日聽得老者和子侄的話,兩下里一結合,卻讓韓純彥想明白了當年的疑惑。

  什麼疑惑呢?

  韓琦自來看不起武夫,卻為何折節下交那個叫陳同惡的老軍頭兒。

  至於韓琦歧視武夫的事兒,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韓琦以及大宋朝的大部分文官都特麽的有一個壞毛病,或者應該叫做偏執妄想。

  他們覺得自己飽讀詩書,通曉史冊,尤其是那些記錄戰爭的史冊,更是背得滾瓜爛熟,甚至倒背如流,然後他們就覺著自己很行,人均諸葛武侯再世,司馬冢虎復生。

  只能說,但凡這些大聰明在娘胎里的時候少灌二兩黃湯也不至於醉成這樣兒,還是集體胎醉的那一種。

  這些人均胎醉的武侯冢虎們的思路很敏捷,但凡碰到戰事,就把史冊上面的經典戰例拿出來揉搓一下,腦洞出一個「完美」的方略,然後讓武將們帶著人馬去執行。

  如果武將們帶著兵瞎貓碰上死耗子真打勝了,自然是胎醉的武侯冢虎們的功勞,軍將們只是工具人,要什麼自行車啊!

  可要是打輸了甚至慘敗的話,嗯!武侯們的方略是完美的,毫無漏洞的,肯定是那些賊配軍心腸壞了,沒有嚴格按照方略去執行,他們肯定學馬謖來著,馬謖害了武侯功敗垂成,這群賊廝肯定也是想要害我這當代武侯。

  這不行啊!工具人不趁手,不中用,殺了再換一批吧。

  大宋的文臣基本上都幹過這種套路,包括韓琦也是如此。

  比如康定、慶曆年間,西夏李元昊率兵入侵延州,於三川口初敗宋兵(三川口之戰)。

  韓琦在這個時候登台亮相了,他把正在遭貶滴的小夥伴兒范仲淹從叫回來,與另一位叫夏竦的名臣組成了火箭隊,三個小夥伴兒快快樂樂的上了戰場。

  針對西夏入侵軍隊的攻勢,初出茅廬的韓琦自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鐵著腦袋就要硬幹。可范仲淹早先卻是吃過幾次胎醉的虧的,認為工具人打進攻不好用,一力要主防守,待敵糧盡氣泄自去。

  偏偏組成頭部的夏竦醉的太厲害,有點不知所措,然後這事兒就捅到上面讓汴梁城的仁宗皇帝來做決定,夏竦派了韓琦以及代表范仲淹的尹洙親往汴梁各自陳說方略。

  這特麽都火燒眉毛了,大宋陝西經略府的最高天團還得千里迢迢的跑回京城去找皇帝評判用誰的方略,說來也是沒誰了。

  韓琦多聰明啊!回京的半路上特意給尹洙作思想工作,結果把對方給說服了,然後他們就回汴梁城的仁宗面前走了個過場,愉快的又回到了戰場上。

  這時候的韓琦志得意滿,他派新收的「小弟」尹洙去找范仲淹,請他一起聯合出兵。

  被擺了一道的范仲淹可不慣著小夥伴兒,直接回了一句:「滾犢子!」

  韓琦一看,只道:兄嘚,哥哥這可是想分功勞給你,你怎的給臉不要臉呢!

  算了!誰叫咱倆關係好來著!

  就算你不幫忙,哥哥也會分伱一份功勞滴!咱就是這麽仗義,甭謝我哈!

  然後,韓琦一面往上報計劃,一面命令軍隊出擊。

  宋慶曆元年(1041年)二月,西夏李元昊率大軍十萬進攻渭州,韓琦派大將任福率戰兵兩萬前往迎擊。

  本來嘛,西夏十萬軍隊只是個虛數,裡面至少有三分之二是輔兵、民夫之類的玩意兒(也可以說是民兵),真正的戰兵也就三四萬(不過大部分是騎兵),而且大宋還是防守方,占有城池地利優勢。

  任福這兩萬戰兵,在正常情況下擋住西夏人那是綽綽有餘的。

  只可惜,真正決定這支主力部隊的作戰方式的並不是統兵的大將,而是在後方拍腦瓜子的韓琦。

  行前,韓琦向任福面授機宜,命令他們繞到夏軍背後,可戰則戰,不可戰則據險設伏,截其歸路。而且為了防止前線大將自作主張,韓琦還警告任福:「如果違命,即使有功,也將定罪處斬。」

  任福無法,只好率兵進發,一路按著韓琦的方略繞道,自鎮戎軍(今寧夏固原)經懷遠城進至捺龍川(今西吉縣偏城東北),即將抵達得勝寨(今西吉縣將台北),過了得勝寨就是此番進軍的終點羊牧隆城(今西吉縣興隆鎮西北)。

  此時(二月十三日)大軍前鋒探得鎮戎軍西路都巡檢常鼎等正與西夏軍戰於張義堡(今固原縣張易)以南,任福立刻揮兵助戰,擊敗了正在交戰中的西夏軍隊,斬首數千。

  這個時候,任福的軍隊距離得勝寨只有不到里,距離羊牧隆城也不過四十餘里。

  作為前線統兵大將,任福此時如果選擇撤退,不管是在戰略還是戰術上都是一種勝利。

  可是他又怎麼敢撤退?

  韓琦臨行前可是說的明明白白:你要是不按計劃走,就算打了勝仗回來我也得砍了你。

  於是就有了史書上記載的:任福貪功,輕兵急進。

  早在大軍出發前,韓琦認為各堡壘相距才四十里,道路便利,輜重在近,自無後顧之憂。所以任福沒帶輜重糧草,他一邊分出一支兩千人左右的人馬去得勝寨領輜重糧草,一邊大部急進,於第二日(二月十四日)早晨趕到了羊牧隆城以東的好水川,然後被西夏大軍給圍住,打了一上午就嘎完了。

  嗯!史書載:宋軍三日乏食,人困馬乏。

  咱也不知道咋一上午餓成三天的。

  這就是大宋朝三大慘敗之一的好水川之戰,包括任福在內的一十六員大將當場戰死,萬餘精兵陣亡。

  此戰結果出來後,關右震動,仁宗為之旰食。

  這場戰敗的大部分屎盆子都扣在了統兵大將任福腦瓜子上,反正他已經死了,死人又不會反駁。

  然後是作為一把手的大佬夏竦被追究責任撤職。

  這廝幹了一件噁心事兒,他在派人收拾戰死宋軍的屍體時,從任福的衣裳裡面找到了韓琦囑誡諸將的公文,並把它給藏了起來,然後上表說戰敗的責任不在韓琦。

  南宋洪邁在《容齋隨筆·四筆》卷第十二的「夏英公好處」中寫道「英公(夏竦)此事賢矣,而後來士大夫未必知也,予是以表出之。」

  這種士大夫相互幫著推卸責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嘴臉,在整個宋朝幾乎司空見慣,說來也是一大奇景。

  於是作為這場戰爭失敗的罪魁禍首的韓琦,就落得一個用人不當的皮毛罪過調職他用。

  悲劇的是,真正一點責任沒有的范仲淹也跟著吃了掛落,同韓琦一塊兒調職他用,突出了一個有難同當的小夥伴兒之誼。

  第一章到。

  這一章本來不用墊這麽多的,只不過仁宗朝三大敗實在是令人意難平。

  三場戰役,武將不可謂不忠勇,士兵不可謂不善戰,可就是被一群趙括、馬謖逼著送了人頭,末了還把屎盆子扣在了戰死的將士頭上。

  而且這種事兒還不是一兩個特例,乃是貫穿整個北宋始末的一系列悲劇。

  宋朝頭一個有名的受害者就是楊業。

  北宋一朝幹過趙括馬謖角色的文臣數不勝數,比較有名的有寇準(不過他干贏了),龐籍、范仲淹、韓琦、文彥博、呂大防、王安石、司馬光、王韶(這廝是少有的由紙上趙括蛻變成了真·趙括他爹的牛人)······等等,說都說不過來,可以說北宋一朝但凡有名的文臣,只要在西北任過職的,基本上都幹過這事兒。

  裡面確實出過幾個牛逼人,但是嘛,大部分都是業餘玩票的,其中尤以司馬光最坑。

  這廝挖了個坑把龐籍給埋了(龐籍替他頂了罪),自己也被嚇破了膽,自此再也不敢談兵事,碰上外敵入侵,割地賠款和親都行,就是別打仗最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