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 拜了堂再回門不遲

  第48章 拜了堂再回門不遲

  二狗此刻猶如被九霄雲雷連劈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下,少一下都是對雷公電母的不尊重,他的腦海中一直翻騰著那句「旁邊解肉的那個才是!」。

  這個時候真正在二狗的心底撒上最後一把鹽並埋了土的,卻是他的貼心好嫂嫂。

  嫂嫂自是心中早有成算,她故意瞪眼怒視那布莊夥計,大聲道:「你這賣布的翹嘴兒(泛指喜歡說話騙人的買賣人)休要唬俺們!那解肉的明明是個男人,俺兄弟要相看的是范家的女兒,她如何能是男人模樣?!」

  那賣布夥計慣常迎來送往,嘴皮子功夫自然不差,他大聲笑道:「恁等卻是不知,這世上的人樣子千奇百怪,有那男生女相的男人,自也有女生男相的女人。而范家女兒正是女生男相,有得一副猛漢的身板兒,可力挽瘋牛,單手捉豕,整個榆下鎮誰人不知,哪個不曉?!偏你這外鄉人少見多怪!」

  這街道本就不甚寬廣,兩人的嗓門又故意放開,因此不但周圍的路人多被吸引,便是那肉鋪里的主兒家也受了驚動。

  范家女漢只在那裡解肉剔骨,對外面的事物不曾半點動擾,偏那明眸善睞之少女是個好事兒的,她聽得動靜便往外張望,稍後便巧笑嫣然的對女漢說道:「范姐兒,對過布莊的那翹嘴兒夥計正編排你哩!」

  范家女漢顧自剝那豬皮,也不曾抬頭看一眼,只問道:「那廝十足的碎嘴!卻不知編排過俺幾回哩?痛打了不知幾十回也不曉得悔改,實在厭煩他憊賴!左右也無甚新鮮說頭兒,隨他嚼磨兒(牛羊反芻,意指老調常彈)去吧!」

  莫看這范家女漢長得粗陋如張飛,嗓音卻十分的細膩,甚至比美若天仙的劉家女兒還要清脆三分。

  那劉家女兒只掩嘴兒一笑,卻有說不盡的風情,她道:「范姐兒倒是好肚兒量!竟容得翹嘴兒八哥兒與外人說伱哩!」

  范家女漢猛然抬頭問道:「甚麽外人?」

  劉家女兒笑道:「兩個不知從何處來的男女。那女的倒還罷了,只有些蠻力,腦子卻蠢。那男人卻不然,他雖生的矮小,身量卻十分的勻稱,看面相應該年歲不大,見識卻有些不凡,竟能領悟些我家爹爹的手段。」

  范家女漢驚道:「倒不知是何樣人等,居然能受奴娘你一句誇讚!」

  劉家女兒將蔥白似的小手兒往鋪外一指,道:「那不就是麼?!」

  范家女漢往外定眼一看,目光穿過幾個身影,卻正好與那神情呆滯的二狗看了個對眼兒。

  說起來,二狗的長相併不差,濃眉大眼兒,膚色如玉,個頭雖矮,卻非那種短手短腳的矮敦子模樣,他就像一個身形完美的俏哥哥進行了等比例的縮小,恰如男兒版的芭比娃娃一般。

  偏偏這種模樣的二狗,卻是最能擊中范家女漢心底最柔軟的那點兒少女心意。

  尤其是二狗那漠漠的眼神,與她對視時的那種如小獸兒幼崽受驚般的怯懦,更是徹底激發了范家女漢的母愛——本能,這是她自有女兒家的心思以來從未有過的感覺。

  范家女漢頓時長身而起,將那解肉刀重重的往案板上一紮,竟直接將刀身沒入其中,只余刀柄在外。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卻如老羆出行一般,踩得腳下的青石板路「咚咚」作響,徑直來到那布莊夥計身前,長手只一抓,卻如抓雞仔兒一般將他提了起來。

  同時口中嬌喝道:「你這油滑破落戶!安敢在此胡言亂語?莫不是皮肉痒痒須得鬆動了些!」

  那夥計正甩著腮幫子說得起勁,忽覺被一陣巨力挽起,他頓時大驚失色,只叫道:「范家妹兒且手下留情,哥哥我有喜事要恭喜你哩!」

  然後他一抬眼,不出所料的只看到了范家女漢那粗獷的面孔,正一副兇惡模樣的瞪著他。

  他心知若不說些巧話兒,一頓好打必是少不了的,從小到大總是如此。

  這夥計頓時使出了渾身的機靈勁兒,努力擠出些許笑意,說道:「范家妹兒且先聽哥哥說幾句,若是不中聽再打也不遲,反正哥哥我在這兒也跑不了!」

  這時劉家女兒已走到近前,笑道:「你且說說因由,若不中聽,那就莫怪范姐兒的拳頭痒痒哩!」

  布莊夥計賠笑道:「劉娘子說的正是!小人我剛才與這二人說話卻是有些緣由的。他等卻是鄉下來的姐弟,家中長輩與這小子說了一門親事,他等姐弟便瞞著家人來此相看,因不識得真人,便找我來探問。」

  說到這裡,這夥計卻賣了個關子,只貪看如玉般的女兒,道:「劉娘子可知他等要相看的是誰麽?」

  劉家女兒目光流轉如螢,巧笑道:「是誰?莫不是范姐兒?」

  布莊夥計如舔狗般的讚嘆道:「劉娘子果然聰慧如仙子,當真一猜即中!這姐弟正是來與我探問范家妹兒,只是正巧劉娘子也在,這鄉野小子卻把您錯認,只道要娶個仙女兒回去。我自看不過他這般錯把馮京做馬涼,便忍不住多嘴了幾句。」

  說到這裡,布莊夥計便抱拳對范家女漢笑道:「此番哥哥倒要給范家妹兒賀喜了,待得來日成就好事,哥哥須得多喝兩杯喜酒哩!」

  范家女漢聽得此言,卻絲毫無有往日的豪爽,只羞得立不住腳兒,扭頭咚咚咚的跑遠了去。

  劉家女兒看得好姐妹遠去,也不去追趕,只嘆氣道:「翹嘴兒哥你這回卻是好心辦了壞事兒,若你不曾說破我與范姐兒的身份,說不得范姐兒的這幢好事兒就成了。但有你在中間一打岔,怕是要橫生波折哩!」

  布莊夥計也是個靈醒之人,他聽得劉家女兒一提醒,頓時恍然醒悟,他看看那傻痴痴的二狗,渾沒有半點早先的精神勁兒,不由大驚道:「哎呀!卻是我誤了大事!那范家老羆知了,卻不得打死我哩!」

  劉家女兒一臉玩味兒的冷笑道:「莫怕,范老伯此番定不會下死手哩,若事有不諧,說不得便拿你頂缸呢!」

  那夥計大驚道:「這可如何使得,小人家中已有妻兒,如何能擔得范家妹兒的終身大事?!」

  劉奴娘卻只是冷笑,便不再與布莊夥計說話。

  她轉頭尋那少年的身影,卻見那少年正呆呆的隨著楊大娘子往鎮外而去,她忍不住嬌喝道:「那范家的女婿,休走!」

  而與此同時,鎮子深處也傳來一陣暴喝聲:「兀那賢婿!休得放走!且與洒家會飲幾杯,待得與俺乖妮兒拜了堂,再回門兒不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