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你竊我也竊
只陳珅自曝其名,別個不知,那蘇小妹卻心中一個咯噔。
她等在對蘇門子弟下手前,早把大蘇一脈的所有人的才學能力調查了個徹底。
根據她等的調查,蘇門一脈文人當中,才氣最高的人,當屬清照小娘子。
而最神秘莫測的人,卻是這個清照小娘子的未來夫婿,陳珅。
蘇小妹很清楚,陳珅有多重身份,其中之一便是與她等敵對的鎮魔人身份。
這還罷了,更要命的是,陳珅把相州一地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邪魔及其信徒不管是從現實世界搞滲透,還是直接從亞空間跳躍現實突入,基本上都是有去無回。
這就導致邪魔們對相州內部的了解處於一個較為表面化的狀態。
也就是說,藏身於相州的司命府想要給邪魔展示一個什麼樣的相州,那麼邪魔們就只能看到什麼樣的相州。
但是邪魔的深入探查能力又是堪稱無孔不入的,它們從相州周邊的人類以及曾經去過相州但又離開的人類下手,卻又知曉了很多較為片面的真正內幕。
這就造成了邪魔對相州的真假情況的混亂認知。
而陳珅這個相州本地鎮魔人在邪魔眼裡就變得非常的特別。
尤其是陳珅在過去幾年與清照小娘子書信不斷,連出好些名篇詩作。
要知道,能寫出傳世名篇的文人雅士,對萬變一系的邪魔來說妥妥的就是一個大金礦。
邪魔們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通過各種手段干擾這類詩文大家的命運軌跡,讓他們經歷些特別的人生磨難,待其寫出相應的名篇詩詞,邪魔們就可以從中汲取某種特別的命運力量。
邪魔們當然不想放過陳珅這口金礦,只是它們卻挖不著。
正所謂得不到的才是最香的。
在意識到突然入場的陳珅的身份之後,蘇小妹不由竊喜,大金礦自動送上門來了。
當然蘇小妹卻又心中惴惴,她雖竊得蘇門最高才情,卻不是很有把握能勝陳珅,畢竟只看近年來他與清照小娘子的詩詞唱和,只怕這廝的才情絕不下於李家小娘子。
如此蘇小妹卻是心中惋惜,若非早把竊運份額用在了清照小娘子身上,她說什麼也得在陳珅身上竊一回。
只不知這小子的一身文氣,未來會便宜哪個鳥毛!
只蘇小妹心中磋磨間,出言質問陳珅身份的文士,卻繼續質疑著他參與文爭的資格。
文士道:「原來是李相公家的東床快婿!只是便汝有李家的關係,卻仍算不得蘇門子弟,無有資格插手此般文爭!」
陳珅大笑道:「陳珅自習文以來,多受李公、晁公諄諄教導,大蘇相公贊我才情,親與我冠名。我若非蘇門子弟,何人可為哉!」
那文士待要爭辯,陳珅卻戟指怒斥道:「爾何人耶?吾蘇門子弟之事,豈汝等能置喙焉!無稽之輩,安敢在此狺狺狂吠,還不與我退下!」
那文士聞言,卻是怒髮衝冠,赤手戟指陳珅,只說得三個「你」字,卻連嘔三口逆血,卒然氣絕身亡。
眾人見之,無不為之大嘩。
自古至今,以言辭犀利著稱者大有人在,但能斥人當場至死的卻是少見。
民間野史倒是傳聞三國武侯陣前罵死了曹魏司徒王朗,但觀史冊可知,此事實乃是無稽之談。
歷代正經以罵人而載入史冊的卻是兩個寫徼文的。
其一為建安七子之一的陳琳(字孔璋),陳孔璋作【為袁紹檄豫州文】,痛斥曹操,竟治好了曹操頭風之疾。
其二便是初唐四傑之駱賓王,駱賓王作【為徐敬業討武曌檄】,斥罵女帝武則天,使之悚然而心折。
但像陳珅這般當場罵死人的,卻是眾人平生僅見也。
故一眾官員、文士名流見之,懾其威而未嘗敢言也。
當然,陳珅能幾句話罵死那廝,自不是其言辭犀利到真能殺人的地步,而是對方的靈魂被邪祟侵染扭曲,受陳珅念衹所發紅光滌盪,卻是裂魂而死。
只陳珅一番話,別個內心惴惴,秦觀與豆蟲兒卻聽得酣暢淋漓,更見那廝被罵得嘔血身亡,直要大呼痛快矣。
蘇小妹同樣心中驚懼,因為她已然猜到了真相,陳珅應該是覺醒了念衹,否則絕不可能只憑言辭便輕易殺死一個受得萬變之力賜福的人類僕從。
不過蘇小妹雖然忌憚陳珅,卻也並非完全畏懼,畢竟此時此刻他們玩的可是文爭,斗的是心眼兒,智慧,而不是毫無美感的粗暴廝殺。
而這正是蘇小妹最擅長的。
由是蘇小妹心中不由粲然:就讓老娘瞧瞧,蘇門最神秘和最卓絕的兩個後輩,到底哪個才情更勝一籌吧!
蘇小妹卻與陳珅道了個萬福,道:「小哥兒鬼雄之句,可謂道盡鬼之豪邁,蘇軫自付不及也。此局便算得秦郎勝,小妹甘拜下風矣。」
那邊秦觀聞言卻長舒一口氣,連日來他敗多勝少,幾被蘇小妹凌迫至死,今扳回一局,他自感鬆快許多,直道:「蘇···小娘子,汝冒恩師親眷之名,肆意詆毀蘇公名聲,實可恨也!今汝既認輸,當棄偽還真,消解惡意,以復我蘇門之譽也!」
蘇小妹卻冷笑道:「秦郎此言差矣!奴家雖輸此局,卻並不意味著就此認輸罷斗。況且我本來蘇家女,又何來冒認之說!你若不服,可再來比過,看我勝不勝得你這蘇門第一學士!」
秦觀氣急,待要還口。
陳珅卻道:「學士休急躁,此婦人狡猾,何須與她計較。待我一番言辭,斷她無名之念也!」
蘇小妹聞言,卻嬌笑道:「陳家哥兒,汝言辭雖利,但若想斷我無名之念,卻非易事也!須得先才學勝我,更識我真身,解我真名,如是方竟!」
陳珅自嘆了一口氣,問道:「如何算得才學勝你?」
蘇小妹虛指了一下圍觀者,微笑道:「大宋文華風流,向以詩詞稱頌。今滕州上官,兩廣名流雅士皆在此,當以詩詞決勝也。你我可次第出題,著另一方依題先作,出題者後應,各逞其才。」
陳珅皺眉道:「如此先後應題而作,何以論優劣也?」
蘇小妹笑得更是燦爛了,道:「只要是水準之作,勿論優劣也!只哪一方文思枯竭,對題難出,便算作輸了。」
陳珅神色凝重,道:「如此比試,只怕綿延無期,勝負難分也。」
蘇小妹冷笑道:「那又如何?你我又非身負重務,何惜時也!」
旁邊穿常服在列的滕州知州忽開口道:「我滕州乃偏僻外州,自來文華不彰,斯民見愚,今有諸位並向鬥彩,可謂天降我滕州文運,千年以降,必能流芳百世也。
兩位賢士相爭,亦不肖凡流爾,當立些名目,以全章程也。」
蘇小妹萬福道:「願聞老相公名目。」
陳珅只拱手冷笑,並不作言。
那知州相公亦不以為意,只道:「莫若每日以十題為底,十題之內,雙方必應答也。十題之外,只作續戰計較,但有一方提議暫時休戰,另一方亦不得有異議也。」
陳珅與蘇小妹相互對視一眼,自皆認可了那知州相公的提議。
只後面的秦觀卻氣得直瞪眼,叫道:「知州相公好生勢利,老夫鬥文時,爾限題百篇,直把老夫榨得文枯才絕,而今卻曲意降階,與她等便利,實令人齒冷也!」
秦觀當然有理由生氣,前些時日,他被迫應戰蘇小妹的挑釁,每日或作畫百副,或下棋百盤,或寫詩賦文百篇,每日窮搜其力。
要知道秦學士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且年老多病,手無縛雞之力,體力如何能受的住這般煎迫,故每每皆因力竭神消而敗北。
說實話,秦觀能在蘇小妹的凌迫下支撐九日,足以見其才高了。
那知州相公受秦觀詰問,卻冷笑道:「秦學士好不知趣也!陳家小哥兒乃後生才俊,吾等當寬容以待之。汝秦少游天下名士也,向以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著稱,前與蘇小妹斗才,自當從嚴而對,何以與後輩同列耶!。」
當然,知州相公還有一句不曾說得:吾若不打壓凌迫你這蘇門第一才子,如何能贏得京中上官青眼,遷返中原?!滕州偏僻蠻州,真特莫不是人待的地方!
這裡說明一下。
北宋時,兩廣之地基本上就是發配犯官的地方。
當然,犯官來兩廣也不是當囚犯,而是繼續做官,只不過手底下管轄的全都是蠻夷野民而已。
但自狄武襄平儂智高亂後,兩廣百姓就基本上就以北來漢人為主體了。
即便如此,大宋的官員仍然大都不喜歡來兩廣任職,原因就在於這裡的氣候相比於中原地區,實在是過於濕熱熬人。
知州相公發了話,大勢便已抵定,當下有衙役上前收拾了被罵死的文士的屍體,更有書佐文士擺桌磨墨,準備記述此番爭鬥過程。
比斗開始,蘇小妹當先道:「奴家聞數年前陳家哥兒曾作好詞【浣溪沙·欲問江梅瘦幾分】,可謂道盡才女愁思,吟之戚戚然也。今見小哥兒當面,當再尋梅趣,試請小哥兒續說也。」
陳珅聞言,只心中思量些,便吟道:「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詞罷,圍觀人眾俱都為之傾倒,便秦觀也嘆道:「往日都道陳家子詩才蓋世,老夫還有些不服氣,今日方見其才捷至斯,吾不如也!」
只眾人當中,唯一人惱怒至極,蘇小妹幾乎要把銀牙咬碎了。
伱道為何?
原來陳珅念誦這首【臨江仙】,卻也是蘇小妹準備的應戰之詞也。
萬變一系的邪魔有一種竊文運之法,當它等選定一個文采出眾之人,便消耗某種喚作【命運絲線】的力量,復刻此人未來一生的才學作品。
但此人未來本該寫出什麼文章詩句,竊文運的邪魔都能在竊取之後抄襲出來。
就例如這蘇小妹竊取了李清照的文運,李清照未來所寫的任何詩詞,她此時都能復刻抄襲出來。
至於被竊了文運的李清照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
她李大才女依然是李大才女,酒照喝,詩照寫,才華不曾稍減。
只不過她的命運將會受到邪魔的特意干擾,命運軌跡出現偏折,然後寫出與本源時間線上不同的詩篇。
問題在於,清照小娘子自碰上某人,自身的命運早已出現了偏折,而邪魔再去竊她文運,卻消耗了雙倍的【命運絲線】,直讓蘇小妹的原本計劃出現了波折,不得不與秦觀消磨數日,然後被陳珅及時救了場。
而蘇小妹的原本計劃,卻是先竊清照小娘子的文運,然後再竊秦學士文運,直接對秦學士施以降維打擊。
現在,蘇小妹卻被陳珅降維打擊了。
清照小娘子雖然才華冠古今,但是她真正的傳世名篇詩詞也就那麼幾十首,減去如今早已被清照小娘子寫出來的,還有與當前不怎麼應景的,蘇小妹所掌握的未來名篇卻是作一首就少一首。
如今陳珅偷雞,先搶一首壯鬼之詩,現在又來侵占詠梅詞,當真是讓蘇小妹氣急敗壞至極。
她很想大聲斥責陳珅「你作弊!」,但終究還是理智的壓下了怒火。
而陳珅得了便宜還賣乖,笑道:「小娘子見笑了。我自來粗鄙,少見梅花弄情,只好借我家娘子心意,代喻一番,以貽大家也。」
陳珅這話的意思是,我一個大老爺們兒,實在沒有甚梅花愁思,只不過是代入我那還未過門的妻子的心思,換位思考而已。
只這話,卻把蘇小妹氣得直哆嗦,她咬牙切齒道:「陳家哥兒倒是頗知女兒家的心意,看來也是個多情的浪蕩子!哼!」
陳珅笑道:「過獎!過獎!還未聞蘇家小娘子的佳作,唯願洗耳恭聽。」
蘇小妹恨恨跺了一下腳,卻才頌道:「清香浮動到黃昏,向水邊、疏影梅開盡。溪邊畔,輕蕊,有如淺杏。一枝喜得東君信。風吹只怕霜侵損。更新來、插向多情鬢。壽陽妝鑒,雪肌玉瑩。嶺頭別後微添粉。」
陳珅聽完這詞,眉頭卻皺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