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第326章 鎮魔人的日常(二)

  第326章 鎮魔人的日常(二)

  表面上二狗的到來,並沒有在龐家宅院裡掀起甚麼波瀾,第二日龐師娘還是照常坐著陳老漢駕駛的馬車,卻往曹仙姑庵參加聚會。

  陳廣亦是挑著擔子出門走街串巷的練攤。

  當然這並不是眾人不驚喜與二狗的到來,而是他們不得不暫時遮掩些行藏。

  怪只怪當今官家腦子不好使,受得些散修邪道的誘惑,讓鎮魔人與邪修之間均面臨著一個較為尷尬的局面。

  雙方頗都有些投鼠忌器的顧慮。

  雖然當今官家已經表現出了某些不是很好的跡象,但是他畢竟還沒有真正的走向墮落。對鎮魔人來說,這真的很令他們感到些為難。

  若是一個普通人,輕則派高手過去警告一番,重則直接人道毀滅,消滅邪徒於萌芽狀態,這些都是常規操作。

  但是對於這片土地上的君王卻不能這麼幹。在君王墮落之前,鎮魔人甚至不好直接出面,只能尋找些朝中的代理人出面勸誡乃至警告一下。

  當然一旦這麼幹了,通常會代表著這位朝中代理人就要玩完。

  只有當君王完成墮落,變成了萬民的死敵之後,鎮魔人才算是有了足夠完美的理由出手犁庭掃穴。

  如在對付前秦的始皇帝,南北朝時期梁武帝蕭衍,本朝的仁宗皇帝等的時候,鎮魔人們都是這麼幹的。

  所以陳廣明知道有邪道潛伏於當今官家身邊,卻也只能望而興嘆,只等些個邪道們什麼時候落了單,他卻才好趁機剪除。

  而對於邪道們來說,能找到一個願意接納他們的皇帝同樣很不容易,尤其是這個皇帝還比較好糊弄。

  所以他們分外珍惜與當今官家的合作。

  這也就意味著除非有了極為誘人的重大利益,否則他們是絕對不會消耗與當今官家的情份,以藉助朝廷的力量去專門剪除某個或者某一些鎮魔人的。

  要知道調動官方的力量對鎮魔人進行攻擊可是一錘子買賣,這意味著當今朝廷已經與鎮魔人撕破了臉,成為了助紂為虐的邪魔附屬,鎮魔人有資格對相關的皇帝和邪道進行毀滅性的報復。

  放眼當今天下,有資格讓邪道們放棄所有的利益,強行調動朝廷的力量發起行險一擊的高價值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當前鎮魔人最重要的戰略人才——司命神君。

  當然在過去的很多時候,帝姬同樣也是值得邪徒們發動行險一擊的高價值目標。

  不過自從有了二狗這個大腦殼頂在前面之後,至少在邪道們的眼裡,帝姬的戰略價值稍稍降低了那麼一個位格。

  這對當代帝姬們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利好消息。

  而二狗的幸運在於,他的身份具有很大的迷惑性。

  司命神君的特殊戰略地位,讓邪道們很難相信其本體會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青年,而司命府的鎮魔人老油條們也樂意於製造一個誤導邪道們的假象。

  二狗治療傷患靠的是強大的復原靈能,對受創人體進行強制性的修復。而他對大宋傳統的醫學卻並不精通,甚至應該說連皮毛也不曾有些了解。

  這對司命神君的來說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業務缺陷。

  於是司天台的大佬們便為二狗悉心選擇了一位傳統的醫學大家做助手。

  這位醫學大家喚作龐安時,乃是龐師娘的遠房族人,其人醫術精湛,尤其擅長醫聖張仲景的《傷寒論》。早年龐安時為了鑽研病症辨治,常急病人之急,不取私利的讓來診者在自己家裡住下,然後親自照料,直至治癒送走。

  在這個過程中他親自總結並驗證了無數前人所不曾發現的東西,比如外感病因的防治等等。

  前幾年龐安時參考諸家學說,結合親身經驗,撰成《傷寒總病論》6卷,補足了張仲景【傷寒雜病論】中的不足。

  在後世龐安時被人稱作【北宋醫王】,【水滸傳】中的梁山好漢之一【神醫】安道全就是以龐安時為原型塑造出來的虛構人物。

  而在這個超凡版的大宋,龐安時就更了不得了。

  他的醫學研究看似不起眼,但對某些以生命和瘟疫為權柄的不可描述存在來說,卻是天敵一般的存在。

  某邪神慣常以瘟疫等手段展現自己的威能,這種把戲用未來的眼光去看的話,說穿了就是弄出些具有傳染性的病毒,然後在凡人中進行傳播,製造死亡和恐慌,宣揚邪神的威能。

  而針對這種邪神的病毒攻擊,一般最有效的辦法,自然是製作針對性的疫苗以及特效藥物進行治療。

  但是這只能算是見招拆招的治標不治本,因為某邪神只需要稍微改變一下病毒的種類,前面病毒治療過程的所有努力幾乎全部都白費了,一切還得重新開始。

  而龐安時在研究些個外感疾病的時候,主要是從病因、發病入手,並結合體質、地理、氣候等進行探討,從而總結出了一套通過各種藥物和手段,全面提高人體免疫力的辦法來治癒疾病。

  這麼說或許不太直觀,我們可以用武道術語來描述其中的差別就比較一目了然了。

  邪神的瘟疫就像繁雜多變的招式攻擊,每一種病毒就是一個殺招。

  人類常規的針對性疫苗消殺,就是針對這一殺招臨時創造的反制招式,只要邪神換一式殺招,此反制招式就沒有用了。

  而龐安時的研究則是給人類自己疊加減傷防禦,或許一開始這方法不算太高效,但是只要將減傷防禦疊得多了,那可就不一般的。

  這真要是疊到了極限,親,我站著不動,任你隨便打,能打亂我的髮型就算你贏。

  當然龐安時的研究還只能算是剛起步,距離免疫減傷的極限疊加還差得遠呢。

  但是不得不說,他已經走在了正確的道路上了,至少在對抗某邪神的主體思路和理念的大方向走對了。

  這樣危險的凡人或許高高在上的某邪神不屑一顧,但是某邪神麾下的邪徒們卻不會無動於衷。

  故而當龐安時的《傷寒總病論》6捲成書沒多久,他便就遭到了邪徒們的暗殺。

  幸運的是,這個時候石老道等人正想給二狗找個醫學大家作掩護,而被邪徒們盯上的龐安時正好成了最佳的選擇。

  鎮魔人派出了兩大巡路天師並一支精銳小隊,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將龐安時從必死的命運中解救出來。

  從此以後,二狗就多了一位傳統醫學方面的老師,而司命府也有了一位真正的醫藥學的大家。

  比較有意思的是,司命府在隱藏二狗的身份的操作上進行了燈下黑式的反向戰略欺騙。

  首先他們向世人宣稱司命神君就是陳珅,但並不曾指明二狗,然後在明面上故意隱藏龐安時的存在感。

  而在給傷患的實際治療過程中,二狗總是與龐安時一同出現在現場,並通過類似於魔術原理的操作,讓患者總以為真正為他治療傷殘的是龐安時。

  這是一個套娃與套娃相互套娃的過程。

  邪徒們:我們龐安時是真正的司命神君,那個叫陳珅的傻小子是假的。

  下層鎮魔人:我們知道司命神君是龐安時,陳珅那小子是個幌子,但是我們不說,堅決對外宣稱是司命神君陳珅救了我們。

  邪徒們:我知道你們在欺騙我們,我們絕不會上當。

  高層鎮魔人:下邊的鎮魔人和邪徒們都上當了,說明我們的假痴不癲之計生效了。

  每一方都認為自己真相了。

  但是該做的拉扯還得做拉扯,不能因為我知道了真相就甚麼也不顧了。

  比如李格非的數年穩坐宰相之位,比如李清照的婚事一拖再拖等等。

  所有人都知道李清照是陳珅的未婚妻。

  邪徒們等待著陳珅娶妻的那一天,好拆穿他的虛假身份,然後嘲笑一下鎮魔人的失敗,當然最終目的還是設計對付「真正」的司命神君,比如抓住陳珅然後改造成刺殺神君的殺手。

  而鎮魔人卻也有些個顧慮,萬一邪魔們真的猜到了二狗的真實身份了呢。

  可以說,雙方算是投鼠忌器之下各有些算計。

  二狗自是不好正大光明的在京師露面,但他卻還是跟著陳廣體驗了一番一個正經的鎮魔人的日常是個甚麼樣子的。

  早上,二狗扮作一個幫閒跟班,隨著陳廣一起出得家門。

  二人各自挑著一個挑子,裝載些針頭線腦、雞零狗碎,包括一些傳統祛邪的紙符、丹籙等等。

  他們在汴梁城裡走街串巷,敲打著代表貨郎身份的雲片,與後世賣豆腐的敲梆子是一個道理。

  他們沿著一條固定而又曲折的路線,途徑了無數人家。其間多有人家大人小孩來圍觀乃至採買物什。

  有買針頭線腦的,有買糕點果子的,有買些個雜物的,只有一處人家,卻偷偷買了幾張紙符,並小心的詢問這紙符燒了灰,泡水裡作符水,可有甚麼忌諱麼。

  陳廣卻不動聲色的與二狗使了個眼色,卻才露出些市儈的笑容,道:「好教客人知曉,俺這祛邪靈符可是從玉霄觀的高道那裡請來的珍品,十分的靈驗!與等閒道人亂畫的下三濫紙符可不一樣。」

  那買符的人有些慌張的看了看四周,卻低聲道:「且小聲些,俺就是問問,伱這靈符真的靈驗?」

  陳廣拍著胸脯道:「如假包換!」

  那買主鬆了口氣,卻道:「如此卻好!且與俺包十副靈符,俺有些用處。」

  陳廣幾乎笑得見眉兒不見眼兒,卻道:「好嘞!十張靈符,盛惠一百五十文小平錢兒!」

  那客人聽得大驚,卻急問道:「怎的這般貴?!祥源觀的道長親自畫的紙符才五文錢一張,你這豈不是貴了好幾倍!訛人麼?!」

  陳廣笑道:「怎麼能叫訛人!祥源觀的道人能與玉霄觀的高道相比耶?!就像你找人寫信,街口的宋秀才的價碼能跟竹軒書鋪的王奉承一樣耶?」

  宋秀才是個外地人,連地方上的發解試都不曾過得,只隨著友人來京師見世面,末了卻不想再回老家,便在街口以代人寫書信,兼賣字畫討生活。

  而所謂的王奉承乃是一個姓王的小京官,有個同進士出身,職階從九品奉承郎,因家口較多,居京師大不易,平日裡卻也只好出來掛靠在書鋪里討些生活。

  那買符人聽得陳廣這話,也是覺得有理。

  他卻扭捏道:「貨郎,俺只有五十二文,你行行好,饒俺四張靈符可好?」

  陳廣連連搖頭道:「怎得好盤算!俺若賣的賤價,只怕連回本都不易!不賣不賣!」

  兩個人拉扯了幾番,陳廣終於鬆了口,卻以五十四文小平錢的總價賣了四張符。

  二狗見得那人走了,卻才衝著陳廣豎了拇指,笑道:「師兄作得好耍子,若不是我知曉你的身份,怕也只以為你就是個地地道道的小貨郎吆!」

  陳廣笑道:「沒辦法!不裝得像點,別人怎得相信我耶!」

  二狗問道:「那靈符紙真的有用嗎?」

  陳廣笑罵道:「做甚美夢呢!這世上除了師弟你製造的鹽精,其他還有甚麼能真正辟邪的麼?直娘賊!你這廝還是洒家的師弟呢,鹽精卻賣的死貴死貴!」

  二狗苦笑道:「師兄這話可就沒道理了!師弟我賣出去的鹽精可便宜的很!真正在裡面撈錢的卻是那些貪心的二道販子!」

  說到這裡兩個人卻同時住了口。

  沒辦法,鹽精買賣的二道販子他們自家也有份,比如龐師娘,陳廣的妻子韓月娘等等,醉姐兒就是在這裡兩年加入的【木蘭姬】組織,當然還有司天台的道人也不少。

  龐師娘一家子能在京師過得十分滋潤,靠得就是些許鹽精過手所帶來的豐厚利潤。

  陳廣卻與二狗低笑道:「師弟,咱們的真正生意來了!走,洒家帶你見識一下去。」

  二狗笑道:「師兄高明,有人來買符紙,就說明他家裡碰上了詭異之事。這可比他等找上門來求告快捷多了。」

  陳廣亦笑道:「不錯!很多人碰上了邪祟之事,有時候會礙於情面不敢聲張,若我等只靠耳朵聽,卻是很難無有遺漏的。」

  當下陳廣便輕車熟路的與二狗來到一處小店,將挑子寄放於此,並與那店主囑咐了些話。

  只二人離開時,那店主卻用混濁的眼神瞧了瞧二狗。

  兩個人走出些距離,二狗問道:「師兄,那店主認識我?」

  陳廣道:「那是鎮魔人中的一位前輩,只年紀大了,又有些傷病在身,卻只好退居閒置,在這處開得一個小店過活。」

  二狗點點頭,便不再多問。

  二人都是追蹤尋跡的好手,更各有追蹤絕活在手,他等卻循著先前那買符人的去處,一路追尋了過去。

  (本章完)